關憶辨別了方向,很快推開了門,一下子沒忍住,驚呼出聲。
“天哪,你怎麼這麼狼狽。她們實在是太過分了。”她顯然是有些生氣,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假。
蘇安安突然很享受,這種咋咋呼呼的關心,和曉曉簡直一模一樣。
她只着了一件單薄的襯衫,經過兩盆涼水的洗禮,如今早已溼透,內裡的風光實在一覽無餘。
所以,她並不準備出去,原本只打算乖乖窩在廁所裡,要麼等着天黑狼狽回家,要麼等着用自己的體溫烘乾它。
可顯然,第二種方法實在行不通。
幸好,關憶來了。
她麻利地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給蘇安安披上,再小心翼翼地扶了她起來。
“正是最容易感冒的時候,我們快些回寢室吧,寫個熱水澡比什麼都強。”關憶幫她攏了攏衣服,還緊緊抱着她,用體溫溫暖着她。
一路上,不少學生都望了過來,驚訝的、疑惑的都有,但大多數都是指指點點、嘻嘻哈哈地笑着,更甚者拿出了手機,拍着照片,很快上傳到學校論壇。
“關憶,要不然,你還是離我遠一些吧。”蘇安安神色落寞,話語裡也盡是疏離。她往道路旁邊走了走,不願意再跟她走得那麼近。
“爲什麼?”關憶有些氣惱,跺了跺腳,實在摸不清她的脾氣。“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朋友,蘇安安自嘲地笑笑,曾經這個詞於她而言多麼溫暖。可現在,卻只剩下滿眼的猩紅。
她會給身邊的人都招來禍患。關憶是個好女孩兒,她不願意牽連她。
“你看看,他們都巴不得離我越遠越好,就像是我身上有什麼病毒一般。事實上,一個月前,C大發生的那件命案,地點就在我們寢室,被害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蘇安安的聲音冷冷清清,神色也淡淡地,彷彿在敘述別人的故事。可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個深深的藕色疤痕。
那是當初輕生,留下的印記。
“我知道,他們跟我說過。但那又不是你的錯,人也不是你殺的,爲什麼你要自責呢?再說了,我喜歡你,你是我在這裡的第一個朋友,你不要拒絕我。”她噘着嘴,頗有些小孩子脾氣。不等蘇安安反應過來,便再次挽着她的手臂,帶着她去了寢室。
C大的寢室早已經分配完畢,更何況是熱門專業,學生自然更多。校方一直在糾結,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關憶的寢室問題,她卻主動提出住進那間發生了命案的寢室,並且,非它不住。
校方自然樂得輕鬆,爲了穩定人心,還廣播點名表揚了她這樣的行爲。
……
熱水澡後,蘇安安覺得頭腦清醒了很多。之前那種沁入骨髓的寒意,也隨之煙消雲散。
她明白,同學們對她的敵意實屬正常,只不過是害怕惹禍上身而已。可關憶呢,她卻一點兒也不害怕,真心實意地想要和她交朋友,甚至主動住進了這間寢室。
彼時,她已經收拾好了牀鋪,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曉曉的那張牀已經歸她所有,牀沿邊的字條也寫上了她的名字。當初還被鮮血染紅的一塊地方,如今卻乾淨整潔得不得了。
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但蘇安安知道,那是她的噩夢,並且,一生都揮之不去。
“關憶,謝謝你。”她真心實意地道謝,聽見那些話的時候,她不是沒有感動的。
正埋首在一堆衣服中間的女孩兒擡起頭來,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又不甚在意地重新埋下頭去,嘴裡嘟嘟囔囔地抱怨:“現在交朋友,怎麼那麼複雜呢……”
蘇安安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覺得這姑娘真是單純又可愛。
“噯,你的鼻子上有點髒東西,我幫你……”她剛剛擡手,想要幫關憶擦一擦,卻被她猛地躲開。
“不用不用,我自己弄。”關憶笑得有些僵硬,神色十分不自然。她從隨身包裡拿出小鏡子,用溼紙巾輕輕擦着,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對待一件藝術品。
末了,她着急地想爲自己解釋些什麼,卻又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只是有些不習慣,嗯,你懂嗎,就是別人碰我特別是碰我的臉我會覺得不舒服……”她還想再說些什麼,那笨拙的模樣卻是讓蘇安安舉了雙手投降。
“好,我懂我懂,沒關係,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小習慣,人和人之間也該有個熟悉的過程。”她笑笑,以此想要安撫關憶不安的心。
或許是想要打破這樣有些尷尬的氣氛,關憶提議,去食堂吃午飯,順便想讓蘇安安這個‘老’C大的學生給她好好介紹一下。蘇安安欣然答應,擔任起了‘導遊’的角色。
可等到她們到了寢室樓下,黑色賓利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車門打開,東方絕穿着一身紀梵希,襯得身姿愈發修長。本就長得禍國殃民,偏生嘴角還挑起輕浮的笑意,邪氣瀲灩,可眼裡,滿滿的都只有蘇安安一個人。
跟他身份十分不符的,則是手上提着的那個Hello Kitty的保溫飯盒。
“關憶,抱歉,可能今天中午我不能陪你了。下次好嗎,我一定好好帶你看看校園。”她十分抱歉地笑笑,雙手合十,努力賣萌求原諒。
關憶倒是十分有眼力價,看了看正朝她們走來的東方絕,大度地揮了揮手,離開了。
她纔不要做那個高瓦數的電燈泡呢!
“你怎麼來了?”看着關憶遠去的背影,蘇安安輕擰着黛眉,有些抱怨。
男人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剛纔那個,是你的新朋友嗎?”雖然沒有接觸,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種感覺,似曾相識。
“唔,對啊,她叫關憶,剛轉來的同班同學,她還住進了我們的寢室,睡曉曉的牀。悄悄告訴你,這是我回到學校之後,第一個願意主動跟我接觸的人呢。”
說到最後,蘇安安的神色難免有些落寞。雖然很不願意在男人面前表露出來,但不知道爲什麼,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告訴他,把所有的委屈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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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那就是所謂的依賴。
東方絕沉默,不經意地轉頭再望了望關憶離去的方向,記下了這個名字,心想待會兒一定讓劉東澤好好查查這個女孩兒的來歷。
若說巧合,一個便足矣。但她的所作所爲,似乎完全就是圍繞着蘇安安而來。
他不得不小心防備。
“好,那我們去找個地方吃午餐吧,我給你帶了料理。”他揚了揚手中的粉色飯盒,傲嬌求表揚的神情竟是讓她覺得暖萌暖萌的。
她帶着他去了校園湖邊的小亭子,安安靜靜地相處,不被任何人打擾。
東方絕一向挑剔,除了蘇安安做的菜餚,就只接受得了醉仙樓家的大廚。這些精緻的料理,只是看看都覺得享受。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爲什麼會來?”她乖乖吃着壽司,細細品嚐,一邊卻不忘詢問。
東方絕當然不會承認,不過才分開半天,他就擔心得不得了,非要親自跑來看看情況。
“沒事,就是有好吃的帶來給你分享。不過,今天上午有發生什麼事情嗎?”他漫不經心地問,純粹只是瞭解情況。
他並沒有派人跟着她,爲了給她一個足夠自由的空間。
但顯然,他低估了蘇安安的倔強。
“沒有啊,就交了一個朋友,我很高興。”蘇安安笑笑,爲了轉移話題,趕緊自動自覺地餵了男人一塊壽司,眨巴着大眼,扮着無辜。
東方絕不置可否,心裡卻是敲響了警鐘。
在蘇安安心裡最是脆弱的時候,一個和曉曉很相似的人出現,還千方百計地和她成爲了朋友,躋身在她周圍,實在不得不讓人起疑。
在兩個人都未曾注意的角落,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們。
那怨毒的目光,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
彼時,齊沉還在着手處理康泰集團的瑣碎事務。
或許是因爲挺過了最難捱的那段時光,背靠着強大的背景和經濟實力,摩根家族很快站了起來。雖然損失了一個子公司,但大部分的基業都還在。
雄獅受傷後必定瘋狂地反擊,這一點,齊沉心知肚明。
因爲亮了底牌,摩根集團不停地加大投資,引起股市震盪,以此使得不少股民心慌,紛紛拋售了手中的股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也實在有些負氣的意味。
每天都有無數的文件要篩選要簽字,齊沉已經接連熬了幾個通宵,眼睛裡佈滿血絲,猩紅猩紅的。每當支撐不住的時候,就會想起蘇安安,他多想去看看她,但又實在抽不開身。
爲了能夠留在這裡,他要付出太多。
叩叩。
“總裁,今晚在夜色還有一場聚會,幾個商業大鱷都會來參加,請您也務必出席。”秘書盡職盡責地彙報着行程,隨後,便將邀請信遞了上去。
夜色,是個聲色迷亂的地方。選在那裡談事情,恐怕多數心思是爲了玩玩。這些老總,總是打着這樣的旗號,背地裡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但他,不能不去。
康泰集團想要在C市站穩腳跟,必須拉攏一下強有力的隊友。現在有心討好無所謂,只要談成了合作,到時候就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自然也必須拼盡全力合作的。
他也能夠趁機喘喘氣兒。
是夜。
齊沉來到夜色,只一眼,他便覺得,這的確是個紙醉金迷的地方。比之金碧輝煌,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個個獨立地私密包房,圍繞在場地中央的,卻是圓形舞池。包房公主們在場地邊隨時待命,環肥燕瘦應有盡有,隨君挑選。
他淡漠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下,卻是愈發想念起蘇安安來,不知道現在,她的狀態有沒有好一些。
雖然有心不去打擾,但走廊太窄,昏暗閃爍的燈光下,不少男男女女已經飢渴不已地靠着牆熱吻起來。
猴急的模樣,反倒是讓人覺得有些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