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蘇安安的眼睛紅成了兔子眼,即使是現在,也還是抽噎不斷,那小模樣,真真是惹人憐。
“對不起。”她小聲地道歉,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狀態讓所有關心她的人擔心了。但她實在是控制不了自己,那種精神折磨,快要把自己逼瘋了。
若不是爺爺這兩巴掌,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或許,還是家人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老爺子雖然嚴厲,但卻讓她憶起了孩童時代,但凡在外闖了禍回來,爺爺總是會拿着戒尺打她的手心,可面對外人的時候,卻護她護得緊。
正是因爲心裡有了這樣的認知,她才終於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抽離出來了。
“安安,有些事情,必須要你自己去面對。你是爺爺的孫女兒,骨子裡流淌的是蘇家的血液,勇敢一點,堅強一點。”蘇老爺子神色疲累,但眼裡到底還是滿滿的欣慰。
怕什麼,就必須要面對什麼。既然心理狀態漸漸康復,再加上有了林醫生的專業診斷,蘇安安終於也必須要重返校園了。
這一個月以來,因爲兇殺案的影響,C大的學生都人心惶惶,就連教師們也都不願意在校園裡久待,往往下了課,就趕緊離開。可校園論壇上,這件事的話題度居高不下。因爲直到現在,警方也沒有找到任何實質性的線索,殘暴的兇手仍在逍遙法外。
清晨,蘇安安坐在餐桌前,專心致志地吃着早餐,絲毫沒有注意到東方絕一直以來灼熱的注視。
她雖然已經不再封閉自己,宣泄了自己的情感,但和以前的她相比,還是乖巧安靜了許多。
讓他不忍心再逗弄。
“回到學校之後,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記得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東方絕有些不放心,他幾乎能想象得到,蘇安安回去以後會面對一些怎麼樣的質疑。但他什麼都不能做。
如果派人跟着她保護她,一是蘇安安自己都不會答應,二是會讓那些同學以爲這是做賊心虛。兩權相較取其輕,這一關,只能蘇安安自己闖了。
“嗯,我知道。”她乖乖巧巧地答,末了,還展露了笑顏,以此安撫男人不安的情緒。
……
C大的校園裡,清清靜靜地,絲毫沒有往日的喧囂。
學生們行色匆匆,校園警察巡邏隊也一直在勤勤懇懇地工作,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校園裡都必須刷學生證才能進入,至於牆或是圍欄,也全都翻修過,至少再想象以前一樣徒手爬上來,是不怎麼可能的了。
蘇安安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緩慢,心有慼慼。越是害怕,就越是忍不住先要去看。她站在寢室樓下,仰望着寢室的方向,不知不覺,脖子已經痠痛無比。
被打碎的窗戶早已經換上了新的,可曉曉,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嗨,同學,你好。”正當蘇安安鼻子酸酸想要流淚的時候,身旁卻突然響起一個活潑的女音。
俏皮的模樣,一如當初的曉曉。
蘇安安飛快地回頭,卻見那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兒。只是,穿着揹帶褲扎着馬尾的元氣少女,笑顏如花,眼神晶晶亮亮的,就像一朵溫室裡精心澆灌出的花兒。
或許是因爲想到了曉曉,蘇安安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好,不再是拒人千里的模樣。
“你好。”她淺淺應下,輕輕牽起嘴角。
“我叫關憶,是剛轉學過來的設計系大三學生。請問你知道12棟教學樓怎麼走嗎?”
蘇安安有些驚喜,原來是新轉來的同學,還跟自己一個班,難怪覺得那麼閤眼緣。
“那你跟我走吧,我是即將要成爲你的同學的人。”她乖乖巧巧地領路,帶着關憶去了班級。
設計系算是C大的王牌專業,因此,也跟其他的專業不同,不會因爲課程的改變而頻繁換教室。他們只需要在自己專屬的教室裡,做着自己的設計,每一科的老師會按照課程表,在該到的時間點出現。
“對了,我叫蘇安安,很高興認識你。”她轉頭,笑得眉眼彎彎。
兩個女孩兒的友誼在這一刻埋下了種子,但,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叩叩叩。
禮貌的敲門聲之後,蘇安安和關憶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裡。
原本之前還人聲鼎沸的教室,一瞬間便冷了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聚焦在兩個人身上,就連正在上課的老師都愣了神。
場面僵持着,直到活潑爽朗的關憶開口:“大家好,我是關憶,轉校生。不過,我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大家這樣看着我們。”
語落,她還十分配合地摸了摸自己的雙頰,疑惑的模樣倒是讓所有同學都放鬆下來,紛紛鼓掌以示歡迎,心底都有些喜歡關憶這樣性格活潑的元氣少女。
“好了,去找個位子坐下,我們接着上課。”老師屈着手指,輕叩着桌面,提醒所有人都該回神了。
甚至隻字不提蘇安安。
關憶乖乖巧巧地鞠躬,這才蹦蹦跳跳地往教室裡走,走了兩步,卻發現蘇安安一動不動地站在教室門口,臉色蒼白,似乎有些不適。
她急忙返回去,一臉關切:“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她擡手,正欲將手背放在蘇安安的額間試試溫度,她卻猛地後退一步,拒絕她的碰觸。
“沒事。”
聲音裡有些強撐的冷硬。
關憶噘了噘嘴,倒也不惱怒,一下子牽起了蘇安安的手,帶着她往教室裡走。感覺到她想要掙脫,她便一點點使了勁兒。
可但凡蘇安安走過的地方,兩側的同學都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往旁邊側了側身,彷彿她的身上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保持距離總是好的。
蘇安安沒錯過這些動作,她斂下了眉眼,只覺得心裡是密密麻麻地疼。
好不容易捱到了課間,她飛奔似地逃出了教室,去了洗手間,將自己關在那個密閉的小隔間裡,才終於覺得心情平復了些許。
她不傻,同學們的有意躲避已經說明了問題,他們在排斥她,是爲了避免成爲第二個曉曉。
蘇安安終於忍不住,雙手捂着臉頰,淺淺啜泣起來。
……
教室裡,關憶卻是被人爲了個水泄不通。大家對她的到來都十分好奇,畢竟,出了這樣的事情,還有人主動想要轉學到C大,實在是聞所未聞。
“之前我都在國外,所以對這裡的事情瞭解得不是那麼清楚。但既然選擇了設計系,當然要選擇最好的大學。”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小臉上盡是自豪。
“可你知道嗎?我們學校,剛剛纔發生了一件兇殺案,到現在都還沒抓到兇手。而且,被害人還就是蘇安安的同學。你離她遠一點兒,說不定她就是命裡克人的!”
“就是就是,曉曉多好的姑娘啊,跟她同住一間寢室,就被克了,死得那麼慘,嘖嘖……”
“虧得還有男生跟她表白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了。”
“不過,她還真是有些手段,把東方少爺緊緊攥在手裡,我還有些羨慕她呢。”
幾個同學七嘴八舌地討論,不論成熟與否,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八卦, 而八卦的產物無非就是恐慌和謠言。
不過幸好,關憶並不是那樣膚淺的人。相反,聽到這件事,她卻更加對蘇安安好奇起來。
難怪初見的時候,覺得那個女孩子眉宇間都是哀愁,明明還那麼年輕的模樣,可眼底的傷心實在顯而易見。
她一定是在特定的時間經歷過什麼事,這是她的第一感覺。
……
廁所裡,蘇安安仍舊躲在小隔間裡瑟瑟發抖,情緒和狀態已經不是她能隨便控制的了。
嗒嗒嗒嗒。
很快響起來凌亂地腳步聲,高跟鞋和大理石地面碰撞,所發出的聲響。
從小習武,蘇安安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直到通過門縫,見到幾處陰影投影下來,這才確定了心中猜想。
這些人都站在了她所在的隔間門前,顯然,就是來找茬的。
明明在之前的野營旅行時,還都是互相關愛的同學。一旦有了可能威脅到自己性命的事情,所有人都變得尖酸刻薄起來。
彷彿這是正義的爲民除害。
可沒有一個人能理解,她也算是受害者。
“蘇安安,你害死了曉曉,還有臉來學校?嘖嘖,真是低估你的厚臉皮程度了。”
“虧得曉曉之前對你那麼好,結果呢?不知道你晚上會不會做噩夢吶……”
“別和她說那麼多了,動手吧。”
幾個女生冷嘲熱諷,最後,終於是一盆涼涼的水潑了下來。
蘇安安避無可避,在小隔間裡,淋了個正着。
秋季,正是寒暑交替的時候,水浸溼衣物,已經讓她覺得有些寒意。頭髮也都溼漉漉地耷拉下來,不斷淌着水。
未等她反應過來,第二盆水又緊接着落下。
至此,蘇安安已經被淋了個透心涼,身上的衣物也都全部被浸溼,她蜷縮着,卻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幾個女生在門外嘻嘻哈哈地笑,甚至還惡作劇地從隔間爬了上去,以俯視的視角,拍下了視頻。
蘇安安一聲不吭地蹲在角落,緊緊抱着自己,狼狽不已。
“好了,走吧,待會兒被發現了就不好收場了。”幾個女孩兒拉拉扯扯地出了廁所,一路上都在興奮地探討下次要換什麼花樣。
蘇安安自嘲地笑笑,原本以爲,這都是八點檔爛俗偶像劇裡纔會發生的事情,如今,卻讓她遭遇了。
可英俊的男主角沒有出現,倒是響起了一個柔柔的女聲。
“安安同學,你在裡面嗎?”
聲音溫柔,帶着一絲不確定和小心翼翼。
蘇安安聽出來這是關憶,便小聲地應了一聲:“我在。”
或許,是因爲聽出了那聲音裡沒有絲毫敵意,纔會讓她這樣放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