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寧靜默了一瞬,掙開他的手臂,退出他的懷抱,走到桌前,給自己倒杯水,卻沒有喝,只是偏轉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北溟羨。
許久,她才道:“這樣不好,不合規矩。”
北溟羨觸上她的眸光便是心中一沉,可看她從容淡然的說着“不合規矩”的樣子,真是又愛又恨,恨不能現在就撲上去把她就地正法啦!
壞丫頭,就會撩完他就跑!
她看他那眼神,心臟不受控制的跳得飛快,耳根子一下子就燒起來了,
沈晏寧抿一口茶,垂眸,藉由喝茶掩飾自己的心悸。
她的脣,抵着茶杯的杯沿,輕聲說道:“我不走水路,不過,會跟你同步離開,我們在城外草埔渡匯合。”
北溟羨展眉,一個大跨步走過去,大掌撫上她的頭頂,像是順毛摸着小貓似得,他道:“好,子時,城外見。還有……”
我會按照規矩來,等我去娶你!
直到北溟羨消失不見很久,沈晏寧的腦海裡還在回想着他臨走前似是嘆息的一句低喃。
她覺得有點不真實,有點恍惚,最終,癡癡輕笑一聲,放下杯子裡已經涼透了的茶水,換身衣服,出門,去了秦王府。
夜色沉沉,一輛華麗雙駒四輪馬車疾馳在封臨城外的官道上,朝着七十里外的草埔渡飛奔,馬車兩側是五十名鐵騎護衛,身後是近千人的紅衣束甲整齊列隊奔跑的官兵。
如此規模和巨大陣仗,着實讓人好奇這馬車裡坐着的人究竟是誰?
路上沒有行人,一行人暢行無阻的趕到草埔渡的碼頭前,才堪堪停下來。
馬車停穩後,從上面彎腰踱步下來一位如玉般的公子,峨冠博帶,素白的衣袍在漆黑的夜裡尤爲扎眼。
他才下馬車,就轉身,朝着裡面伸出一隻手,等着裡面的人出來。
沈晏寧頗爲尷尬的看着面前突兀的伸過來的手,五指微張,骨節分明,帶着溫暖柔和的力量,讓人難以拒絕。
她將手放上去,順勢下了馬車。
東方薄鈺臉
微微泛紅,卻是神色自然的收回手,看到碼頭邊上已經有一隊身着藤甲的黑衣人人過來,便衝她說道:“只能送你到這裡,若是以後有緣……再見。”
沈晏寧屈膝一禮,道:“謝謝,王爺不惜以身犯險幫助晏寧,無以爲報,在城中書齋留了一點薄禮給王爺,還請笑納。”
“你知道的,我幫助你,本就是爲了還你的恩情……”東方薄鈺神色複雜的看着她,心中頗爲惆悵。
他能爲她做的實在是太少了,且不說三年前在沛豐,她對他的默默幫助,就是大半年前她暗中派人說服西魏皇帝,放還他回國,這份大恩,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好在,她跑來找他,幫助她和她的人出城,對他來說雖然有點難度,但他傾心想要幫助的,就勢必會爲她做到。
兩人說話間,碼頭上趕過來接應的石阡已經走到跟前,衝着一身素衣錦袍的沈晏寧拱手行禮:“少主,剛剛虞叔那邊的人已經到了,都在碼頭那邊等着呢,請示下。”
沈晏寧點點頭,轉身卻是衝東方薄鈺再次拱手道:“王爺,您先請。”
東方薄鈺原本還想說點什麼,也知道時間緊迫,便點頭,道:“一路小心,多保重。”
沈晏寧頷首,送他上馬車。
她看他微微彎曲的背影,單薄蕭索,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他,她喚住他,道:“王爺……”
東方薄鈺詫異的轉身,平靜看她,眼神詢問她還有何事情要說。
“晏寧知道王爺心性良善,意不在權利,如果可以,請王爺回去後遠離朝堂,遠離是非,接下來……東啓危矣。”沈晏寧目光沉靜的看着他,有些許的期許和擔憂。
她只能說這麼多,對於接下來四國關係,必定是相互傾軋和緊張的,尤其是西魏和穹北對東啓的態度。
如果她沒有猜錯,西魏與東啓開戰,定會去穹北借兵,而北溟羨……定然是會支持西魏的!
東方薄鈺卻是理解爲她擔憂西魏與東啓開戰之後,他身處朝堂之上,會有性命之憂,畢竟,在惠帝眼中,他在西魏
呆了許多年,乍一回國,便讓深受寵愛的太子新婚暴斃。
白玉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東方薄鈺十分認真的凝着她,道:“沈小姐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定然會保全自己性命,即便是苟活於人世,也要活下去。”
沈晏寧幾不可聞的嘆一口氣,彎一下脣,不再說什麼。
東方薄鈺目光變得凝重,一揮手,吩咐道:“回城!”
隨着馬車的離開,他身後近千人隊伍也快速的移動,而其中,五十名鐵騎還有三百名脫下紅衣束甲的士兵站着沒動。
這些人,是沈晏寧的。
他們混在東方薄鈺的侍衛中,跟着秦王,以追查刺客爲名,一路光明正大的出城。
他們雖然跟着東方薄鈺出了城,但是城門那邊很快就就會發現事有蹊蹺,會派追兵過來剿殺。
這些人,不會上船跟隨,會守在這裡截殺,給北溟羨離開贏得時間。
沈晏寧目送東方薄鈺的人馬消失在黑暗裡,轉頭,對石阡吩咐道:“讓青翼、紅翼、白翼,紫翼在左右兩側待命,其它人跟着一起走。”
“是。”石阡應聲,立即吩咐下去。
沈晏寧盯着不遠處濃濃的月色一眼,轉身,朝着碼頭停靠的一艘兩層高的船隻走去。
才踏上甲板,就看到虞叔焦慮凝重的神情,還有來來回回的婢女們忙碌的跑進跑出。
沈晏寧心中一沉,問道:“出了什麼事?”
虞叔一看來人,立即快步過來稟告道:“王爺傷口遇水泡發腫脹,在水裡的時間太長,已經有潰爛的跡象,你嬸子在裡面……”
不等他說完話,沈晏寧一陣風似的衝進船艙,牀頭橘黃的暖光都無法讓他蒼白的俊顏染上半分暖色。
虞嬸正在用小刀一點點剜出潰爛的皮肉,他雖然昏迷,可那種疼痛即使是讓他處於昏迷中,都忍不住皺着眉頭。
沈晏寧盯着那個那銀白的小刀,一刀一刀似是剜在她的心口上似得,疼得她連一陣窒息,連抽氣都變得奢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