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在這府裡待了這麼些年,頭一次讓人算計到我屋裡,你說說,這人是誰?”唐氏閉着眼睛,聲音掩不住的蒼老疲憊,可她精神頭十足,似乎還打算跟曹麼麼秉燭夜談一番。
若說樊氏想要害沈晏寧出醜,與喬氏不對付,她還相信,若真讓樊氏下毒什麼的來害她,她是一萬個不信的。
且不說樊氏有沒有這個膽量,就是有也不會蠢到這麼做的,如果她沒了,沒有長輩的首肯,那麼樊氏在這將軍府永遠就只能是個妾!
可她沒想明白,是什麼人能在她眼皮底下將那些噁心的東西放她衣服裡的?自己身邊的人自己最清楚,不可能這麼做,那麼這個人是將軍府裡的,會是誰?目的是什麼?是敲打自己一定要嚴辦了樊氏?還是敲打自己替孫女出頭?
能疼惜沈晏寧的人,在這府裡除了老爺和她親孃,還能有誰?難道是沈鈞?!
就在唐氏閉目沉思的時候,曹麼麼也在想會是誰這麼大膽,還能做得天衣無縫,讓人無所察覺。
曹麼麼是府裡資深的老人,陪着老夫人在這將軍府這麼多年,見慣了各種風雨,又一直跟在老夫人身邊貼心伺候,兩人早就心意相通,跟老夫人的感情指不定比老太爺還深厚,又怎麼不知道唐氏這麼問的意思。
雖說她察覺這事背後有幕後推手,可到底沒有證據,且人家一直藏在暗處,她也不能胡亂猜測一番,不太好回答,不過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十分猶豫的想着要不要稟告老夫人。
唐氏半響沒聽到她回答,自顧自的說道:“樊氏肚子裡有條蟲我算的清楚,喬氏是個直爽潑辣性子,可她要顧及霆哥兒的將來,岑氏性子軟弱好拿捏,她們能翻出多大浪我心裡清楚,只是這寧丫頭……自從受罰回府後,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還有她那個娘……哼!”
唐氏一想到自己早死的媳婦,各種不爽不舒坦,那個叫瀟月的女人也是她至今爲止沒看懂的人,倒不是說她自詡多厲害,而是她對身邊熟知的人自有她自己的一套認識和應對。
曹麼麼此時就更不想接話了,誰接話誰找死!
唐氏自顧自說了半響話,睜開眼睛道:“你這老貨,今兒是怎麼了,半天蹦不出個響動來,有事?!”
曹麼麼一愣,對上唐氏老眼昏花卻十分銳利的眸,訕訕笑一下,輕聲道:“是有個事,我拿不定真假,不知道該不該說。”
唐氏瞪着她冷哼道:“你我還需遮遮掩掩?!說吧!”
“我剛纔去各院檢查新做的衣衫的時候,在樊姨娘的房裡發現了……”
曹麼麼猶猶豫豫又吞吞吐吐的樣子惹來唐氏不快,被唐氏雙腳一瞪,嚇得頓時收了手,取過一卷東西,遞給老夫人,然後垂着頭站一邊等着老夫人自己明斷。
“我在樊姨娘的衣櫃裡面發現這個賬本,是上個月嶇山那莊子裡收來的賬目明細,覺得有些蹊蹺,便順手拿了回來,交給您老親自判定真假。”
唐氏接過賬冊,示意她多拿兩盞燈燭到牀頭,將四周照的亮堂些,這才細細翻看賬目,邊看邊點頭,半響道:“沈立是家生子,又是府裡出去的老人,這賬目做得不錯,是個好的。”
曹麼麼見狀,擡頭瞟一眼老夫人,低聲道:“雖說老夫人不管府中諸事,可您之前不是擔心樊氏到底年輕了些,管理府中事務顧不過來,還是派老奴每個月按例抽查一下府裡的賬目支出收入等,可我前段時間已經看過沈立上月做上來的賬目,跟這個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老夫人本是聽着隨口問問,忽而擡頭厲眸盯着曹麼麼,饒是她如此定力也不由心底震驚,接着她沉聲喝問道:“不一樣?怎麼就不一樣?你剛纔說這本賬在哪裡找到的?!”
“……”
曹麼麼擦了擦額上滲出來的冷汗,低聲回道:“在樊姨娘側廂房放衣服櫃子裡拿到的,就這一本……按理賬冊是要鎖在賬房的,可就這一本放衣櫃,十分蹊蹺,老奴這才起了疑心……”
唐氏坐不住了,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的,瞬間清醒,從牀上跳起來,火急火燎的要穿衣
服!
忽而又似是想起什麼,退回牀頭坐着,吩咐道:“你這就拿了鑰匙,去賬房取出上個月的賬本,我要仔細對賬,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
曹麼麼得令,立即取了鑰匙,一個人偷偷出院子,沒多久她就拿了沈立做好的上月賬冊,兩個一模一樣的賬本放一起,唐氏細細翻看,越看越心驚,心裡直罵樊氏這個吃裡扒外的賤人!
她接手府裡的事務纔多久?竟敢大着膽子在她眼皮子底下中飽私囊!簡直翻天啦!
若說唐氏此生最恨的、也最忌諱的就是銀錢一事,因着跟老太爺吃苦打下家業不易,期間又多次出現青黃不接的時候,所以她對掌管府務之事是慎之又慎。
之前瀟月進門的時候,她都是堅持婆媳共同管賬半年!
瀟月得到她的認可,她才放手不管退居幕後,直到這次瀟月生病,她代爲打點半年,期間也親自手把手教會樊氏府中一應事務,直到樊氏做得滿意了她才放手。
也大約就是瀟月去世之後這兩個月,她完全放心將府中中饋全權交接,每月初只讓曹麼麼去抽查一下賬目,便不再過問。
沒想到啊沒想到,她親自教會了一頭白眼狼,還虧得她之前那麼信任和善待她,這件事……
老夫人滿面怒容,還沒來得及想該怎麼整治樊氏,就聽到外面丫鬟稟報說老爺回府了。
老夫人與曹麼麼一對眼,曹麼麼親自去房門口將簾子打起來,恭請道:“老夫人睡不着,老爺進屋裡說話吧,奴婢去準備溫茶。”
沈鈞不意外唐氏沒睡,今晚發生這麼大的事,任誰都很難睡着吧。
“母親,我才聽說了,你有沒有事?”沈鈞進門行禮請安,隨後端正坐在老夫人對面的炕几上,溫聲詢問。
“死不了呢!”唐氏因着剛纔之事太過震驚和憤怒,此時尤其口氣不善。
沈鈞一愣,母親就算再嚴厲也從來沒這麼刻薄的對他說話過,看來今晚的事情確實鬧得太大,她氣不順,不由越發恭順拘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