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獨立佛堂前,滿地槐花滿樹蟬。
大抵四時心總苦,就中腸斷是秋天。
——白居易《暮立》
風,在無邊的秋意中,搖曳、飛舞,發出來自遠古的聲音,深邃、冗長,帶着無邊的空靈,如同,曾經寂寞的、穿透他生命的每一條脈絡。
燃燒的歲月,已成灰燼,緩緩湮滅在紛繁紅塵之中,在清醒與沉醉的邊緣,傾聽藍天白雲迷離繾綣的低語,於是,有沉沉的痛楚,正漫過歲月,漫過紅塵,漫過他和她憂傷的眼眸,直沁他的心扉。然而,此刻,爲母服喪的他卻又能與誰共享一份柔情,在長安城的微雨中沉醉不願歸來?
黃昏的半邊,是她無言的溫柔,緊緊將深秋的氣息凝結,一回眸,便是他眼底兜兜轉轉的傷。此去經年,芳菲散去,物是人非,滿城的繁華落盡,曾經的奼紫嫣紅瞬間婆娑成影,只待在他心底永遠地空去。一杯清酒,換兩行濁淚;三千情緣,換一世飄零。她走了,風吹走了纏綿,雨帶走了歡喜,人生的路上,從此,少了一份真實,多了一種牽掛,而時光遺留下來的,除了心痛還有一份痛並快樂着的美好。
他不知道,許多年之後,她會不會攜着一縷明月光歡喜着迴歸他的有情世界,但他知道,只要心中還有愛,他依然會手捧一叢菊花,於伴風的傍晚,與夢中的她再度良宵,在四目相對的眸光裡劃下最真最深的感動。凝眸,浮雲漫天,繞指而過的年華,於顫抖的筆尖下無力地劃過,剎那之間便在歲月的脈絡裡刻下深淺不一的離殤,模糊而又清晰,彷彿她眼角淌過的淚滴,永遠是他觸摸不到的真實。
風雨過後的黃昏,是如此的寂寥,如此的深沉,如此的空曠,如此的靜謐,沒有夕陽,沒有晚霞,更沒有彩虹,一切都如止水般恬淡安然。然而,空氣中瀰漫的並不是花香的芬芳,也不是落葉的哀婉,而是她的似水柔情,正幽怨翩躚地在他身邊輾轉徘徊了千百次。
與她的相遇恰似一場煙火的綻放,最美麗的片段往往也是最短暫的,於是,在彼此擦肩而過的錯失後,留給對方的便只剩下昔日裡的種種溫存。爾今,他多想用溫暖的筆觸描繪笑靨如花的她,多想用彩色的花箋定格永恆的愛,多想用整顆心換取她微笑的幸福。然而,他們之間不僅隔着天涯海角的距離,隔着千萬裡山高水長的路程,更隔着無法跨越的界線,所以,註定終還是要錯過一生。但,他們的心卻依然近在咫尺,沒有絲毫的距離,於是,在這一刻,儘管已強逼着自己必須要咬着牙忍耐下去,不要輕易流露自己的情感,可止不住的淚水依然掩飾不住奔騰而下的思念,它們正裹挾着千軍萬馬的濤聲瘋狂席捲奔來。
曾經的曾經,他是她的幸福守護者,誓要爲她踐守天長地久的諾言;而如今的如今,他只是與她擦肩而過的陌路過客,再也無法參與到她生命裡任何美麗的段落。昨日的種種,他已不記得有多少情還可以拿去交換,只知道這歲月變遷的流年裡,他們彼此錯失的東西已經太多太多,即便她肯轉身回來,他又該如何才能溫暖她那顆冰了的心?
她在的時候,他追逐;她不在的時候,他等待;她駐足的時候,他轉身;她離開的時候,他絕望。而今,她把自己隱匿在天涯海角背後,噹一聲聲斷腸的呼喚一次又一次地被山水無情地吞噬後,終換得他滿心淒涼疲憊,再不願涉足紅塵,更不願沾惹任何的眷戀,但還是會無可救藥地想她,不斷在風雨中接受着相思的錘鍊與各種情非得已的煎熬。
想念的季節,淚影早已熬成一紙婆娑,窗外的風花雪月再美,也不再是他眼中期盼的風景,而他亦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唱,習慣了同樣孤孤單單的身影始終孤孤單單地伴着他度過無數個或喧囂或落寞的日日夜夜。她不在他身邊,他對什麼都無動於衷,彷彿這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也只裝得下他一個人,再多的絢爛,再多的精彩,都不再與他相關。哪怕漫山遍野都是花開的嫵媚,在他看來亦不過只是一抹喧譁嘈雜的色彩罷了。於是,總是不由自主地守在自己的心情裡念着自己的心語,旁若無人地活,把所有的繽紛與爛漫都過成了蒼白與荒蕪。
是的,他不想再與這個世界發生任何的瓜葛,也不願再爲任何人浪費他曾經炙熱過的情感,即便對心中念念不忘的她,亦總是保持着若即若離的距離,就怕一旦落入相思的深淵,便是他萬劫不復的災難。然而,依然會爲那句“生爲你的人,死爲你的鬼”的誓言,瞬間便毫無招架之力地打翻他心底的五味瓶,任復燃的思念在整個天地間熊熊燃起,最終燃成他一個人的煉獄,燃成他一個人的天荒地老。但也僅僅是在剎那之間後,一回頭,時間便淹滅了所有念想,他再一次回到了那個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孤孤單單的世界裡。
曾經,因爲與她同守一份承諾,在流年的光陰裡穿梭,從來都不曾覺得過寂寞,也未曾感到過絲毫的疲憊。如果說愛情是源源不斷的小溪,緣分則是偶爾投到溪水中蕩起陣陣漣漪的石子;如果說愛情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緣分則是偶爾光顧的浪跡四方的旅人,有緣人自會發現,無緣者任他尋情千百度也會錯過。起初的起初,他以爲相愛很簡單,所以總是讓她很受傷。有一天她終於選擇了放手,選擇了轉身,那一刻他才知道她對他有多重要,也才明白失去了她,愛情再美也是枉然,而他緊握在手的也只是一紙空洞的虛幻。
多想可以再次擁她入懷,輕輕撩開她柔軟的秀髮,在她耳邊,訴說不盡的情話,吐露無限的相思,可而今他卻再也無法做到,甚至連想一想都是荒唐的罪過。也許到了最後,他和她,終是有緣無分,可他卻不知道,這一生,到底該是去感激上蒼讓他們彼此相識,還是怨恨蒼天讓他們悵然相離。或許愛情便是這樣,酸甜苦辣、悲歡離合,盡在其中,一個“緣”字更是每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之所以無法白頭到老的終極解釋,但也是最完美的藉口。其實他不信緣的,那隻不過是佛經強行灌輸給世人的概念,又怎麼算得了數,當得了真?
什麼“緣”字?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大千世界,人來人往,遇見與錯過一直在不停地上演,有誰能承諾天長地久的陪伴,又有誰能兌現不離不棄的初衷?
細碎的殘陽,緩緩穿過指縫,陰影層層疊疊而起,終在他眼底堆砌成一個空洞、黑暗、微涼的城堡。很久之前,那個城堡他住進去以後便再沒有出來過,起初的時候裡面的世界很美,耀眼的光線彷彿一道絢麗的彩虹,總是輕輕劃過眼前,倏忽便照亮整座空城,驚豔他無數的期待與盼望。然而他也知道,她不在,一切都是虛幻,都是空中樓閣,都是他在痛苦裡想象出來的繁華綺麗,一轉身,便只剩下深深的空洞與無底的黑暗,想再出來卻是難上加難。
走在路上,他帶着滿身滿心的傷痕,跨越過重重阻礙,朝着陽光灑落的方向奔跑,薄涼的時光在眼前悠悠晃過,卻怎麼也追不上她遺落的溫婉與明媚。花開花謝,四季在滾滾紅塵裡輪迴週轉着時間的軌道,卻轉動不了他的心思,無論身在何處,那縷深情不悔的想念總會讓他周身的肌膚都透着隱隱的疼痛,更無時無刻地不在撕扯着他那顆早已不堪一擊的破碎的心。回眸,城堡外的歲月依然靜好,菊花依然芬芳,只是那滿園的落英繽紛裡,金黃色的天際下卻再也看不到伊人迴歸的蹤跡。
日盼夜盼,早望晚望,恨不能穿過數十座城池,與她相約在黃昏的牆角下,攜手共醉良辰,靜看這落日餘暉的燦爛。那山,那水,那叢林啊,又怎知他心急如波濤,陣陣狂潮,正在內心的孤城裡無休無止地翻騰不盡?時光荏苒,光陰似水,這一季,她依然不在,誰來救贖他的傾城愛戀,誰來呼喚他的至愛之人,誰來溫暖他的荒涼空城,誰又來見證他的癡情守望?
水流花逝,指尖微涼,承諾仍在水雲間縹緲氤氳,回頭看,曾經的一切,什麼都不曾走遠,而她絕望的眼神最是無辜。聽清風在耳邊呢喃,彷彿又聽到她當初的殷殷叮嚀,爲什麼,他經歷瞭如此這般的痛苦與煎熬,卻還是不能換來她風輕雲淡的一笑?此情不渝,今生不換,卻怕:天依舊是那片天,並沒有因爲他的幻想而增添一絲瑰麗的色彩;地依舊是那方地,並沒有因爲他的一往情深而減少任何的面積;人依舊是那在水一方的伊人,也並沒有因爲他的真心相對而匆匆地來,赴他一面之約,在千年相遇的歡喜裡與他把盞成夢。
花開的季節,她盛裝出現;花落的時候,他無依無靠。幾重天,幾重雨,都在寂寞回首中,那曾經相依相伴的影,都掉入思念來不及追憶的深淵裡去了嗎?前方的旅途,依然很遠,他無法不丟開一些想念,無法不背上行囊,義無反顧地踏開腳步朝前方未知的方向行進,但他依然不捨,舍不下那些正被他遠遠拋在腦後的過去,所以總是在不斷回頭,回頭看與她攜手走過的每一段路程,把他們每一個並行或是交叉的腳印都珍藏在他淚水模糊的眼裡,然而努力了許久,掙扎了無數次,卻還是不能找見她那時分分秒秒都追隨在他身邊的倩影。
此時此刻,真的好想好想她,即便她化風成雨,在他窗前悄然經過,也好過他怎麼想方設法也無法抵近她的明媚。淚水總是在最想念的時候讓幸福這個詞變得更有意義也更加遙不可及,無論他看不看得見,聽不聽得到,它們依舊如蓮花盛開在雲端,朵朵妖豔欲滴,只是一伸手,觸碰到的又無一例外的總是一如既往的空虛。嘆,飄零的日子總是躲不過那份源於內心的依戀和深藏的情懷,於是,每當傾城的日光在眼前這座寂寞城池的角落緩緩流瀉而下的時刻,他便總會幻想着身邊有一個小鳥依人的她,正陪他沐浴着溫婉的秋光,於他從容不迫的笑容裡輕拈一片落葉,用她的柔軟寄上千萬個安之若素的心願,一伸手便可以讓他觸及永恆的幸福。
因爲愛,所以魂不守舍。因爲思念,所以每個寂寞昏黃的傍晚,他遠眺千里的目光似乎就生長在窗下,總是在目不轉睛地仰望,那清澈的雙眸流露出三生三世不相離的期盼與興奮,每一個注視都在盼她帶着滿臉的笑容盈盈地走來,爲他打開心底所有的結,呵護他們永恆的幸福。湘靈,你在哪兒,爲什麼不肯說話也不肯回來?都說愛情易碎、相思難繼,想必是情到深處只餘麻木,要不又怎麼解釋他對她滿腔不變的癡纏?情的路上,很多人用盡一生的努力也換不回昨日的容顏,莫非,他也要步上前人的後路,只能在風塵中默默咀嚼他一個人的心傷?雖然自始至終,她只給過他一句誓言,讓他不再在乎經歷的所有悲傷與疼痛,但他卻一直想還給她一份坦然,讓她的生活不再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她不肯回來,他這份心願又如何能夠實現?或許是患得患失的心情,總是反反覆覆地糾纏他的身心,以至於對杳無音訊的她,從來都沒有產生過任何的刻骨恨意,而是更加不顧一切地想要保護她,想與她續寫童話的結局,想牽着她的手走過人生的每一個階段,想看着他們青絲變白髮時還能相互攙扶着竊竊私語。然而,這份心意,遠在天涯海角的她又如何體會得到?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裹着深深的惆悵,繼續在霧裡看花,用一雙無神的眼睛在無邊無際的雲海中探尋她的蹤跡,卻忽地憶起杜秋娘《金縷衣》中的這兩句詩,心裡更是涌起無限失意。是啊,花開堪折直須折!人們期待花開時,自會盡心盡力,付出全部的努力,心繫於斯、情注於斯,或許正因爲此,等待的日子總是一片馥郁;及至花開,卻又往往懈怠,只顧流連花前,對花兒百般欣賞,卻難賦予全部熱情,追逐花開似成最初目的。莫待無花空折枝!花總會落,當趁花開之際,擷取它的美麗芬芳,莫待空了枝再去後悔。
杜秋娘的詩句深深觸動着白居易的心。花開當珍惜,珍惜曾經的付出,珍惜緣分的不易,珍惜花開的絢麗……花開時,不必去想花落,只要用心收藏每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用心呵護每縷刻骨真情就好,哪怕風雨肆虐,哪怕流年暗換,只要緣分的天空深佇心海,花亦會永恆於心底,不是嗎?嘆只嘆,他沒有在花開的季節好好珍惜和她的感情,沒能及時把她的真心捧在手心珍而重之,卻等到她已不再出現在他的世界纔去遺憾,纔去唏噓,又有什麼用呢?她已遠去,隱身在他不知道的山高水長裡,這份緣的延續,又該如何用心來經營,只怕再多的悲悵再多的後悔,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唉!他深深地嘆息。如果愛有天意,他和她,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無法相守的結局?如果愛有永遠,是不是就不會總爲了她陷入不休不眠的無望?如果愛有真心,是不是就不會讓一份愛變成血流成河的災?如果愛有童話,是不是就不會在沒有她的日子裡孤獨終老一生?或許是,或許不是,但不管怎樣,而今的他卻只能站在她的世界之外,以陌生人的名義輕輕抹去世俗的眼光,拉開回憶的閘門,重新溫存那些關於幸福的碎片,關於愛的箴言,卻無法抵近她的溫婉與柔媚。
相識,相知,相愛,緣分天成。情到深處時,那無盡的馨香與柔暖,都來自期待的心靈,更來自奉獻的高尚。愛的天地裡,假若幸福只是一個傳說,那麼他願意傾盡所有,只換一場虛幻的夢境,至少夢中的他不會因她而掉一滴眼淚;假若永恆只是一個傳說,那麼他願意花光青春年華,換一場沒有結局的等待,至少他用心付出過,而她也給過他機會,他們都不會遺憾;假若歡喜只是一個傳說,那麼他願意用上一生的時間,去堅守這座思念的城堡,讓愛永遠都不再流散於他漣漣的淚水裡。
或許,每一場遇見都有不同的對白,每一個故事都有不同的情節,每一個童話都有不同的追逐,而每一個結束都是一樣的不幸,正如他遇見她之後,總是演繹着主角與配角的轉換,然而,每一次都是不約而同地以悲傷落幕。是他太過執着,還是她太過淡然,抑或是善緣便是如此,總是在顛沛流離過後才能讓他們看見幸福來過的足跡?老天爺爲什麼就不能讓他早一些看到幸福的真諦,爲什麼等他剛剛明白剛剛懂得,一回首,卻發現,他們早已各自散落在無法彼此抵近的天涯與海角?
其實,他奢求的不多,僅僅是她的一個溫暖懷抱,再多一點,便是她能攥緊他的手,陪他走完這悲喜的一生,別再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消失於茫茫人海中,別再讓他擁抱着憂傷入睡,別再讓他半夜驚醒,別再讓他沒有她的音訊,只想以心爲畫筆,趁花開,描摹她的點滴溫存,讓她永遠盛開於他的心底,僅此而已。
可是,他到底該如何才能珍藏這份全心的愛、全意的情,又該如何告訴她,今生與她傾心相知,定不負傾城換她笑顏?凝眸,清風拂動枝葉,搖搖晃晃地飄蕩着花香,那紫陌紅塵的心上人兒,可知道,他在想她?是的,他又在想她,無法自拔,無可救藥,只能繼續鋪開詩箋,任微涼入心,用筆墨在她明明滅滅的眸光裡替她守一座城池,一直等她回來:
黃昏獨立佛堂前,滿地槐花滿樹蟬。
大抵四時心總苦,就中腸斷是秋天。
——白居易《暮立》
“黃昏獨立佛堂前,滿地槐花滿樹蟬。”一直以來都喜歡一個人靜靜地用文字記錄下心中的點滴情懷,就像這個秋日的黃昏,他獨立佛堂前,一個人依舊不慌不忙地在夕照中找尋着窗外偶爾拂來的一陣清風,只因他知道,那便是古樂府某一段章節裡逃逸出的亮麗風景。
想刻意忘卻某些情感,卻總是歷歷在目呈現在眼前。昨日的他丟失了太多太多,總以爲太過美好的東西,不適合經歷,最後只能在心底深處慢慢遺忘,而今日窗外落盡的槐花和鳴噪個不停的秋蟬卻又於不經意間撕裂了他長長短短的傷疤,深深淺淺,只是無人能知。
無緣對面不相識,有緣無分亦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寂寞總是讓人趨於冷靜,陷入沉思,也能使人撥開眼前的迷霧,在茫然無緒的紛亂中看清周圍的一切,用乾淨的心情去梳理凌亂的生活。此時此刻,他佇立在寂寞孤獨的佛堂裡,堂前有他的影子,與母親陳氏的靈位形影相伴,心裡填滿說不清道不明的悽楚。是母親的忍情迫使他與湘靈生生離別,更讓湘靈淪落天涯不知去向,可母親那麼做也是爲了他好啊!到底,孰對孰錯,他已分不太清,他只是太想她了,想得淚流滿面,卻不知遠方的她是否也爲他淚眼潸然。湘靈啊湘靈,如果你也爲我流出了眼淚,在滂沱的雨後讓所有的泥濘都變成了一曲相思,那麼,就請你把我譜進你最不捨的那一頁,在越來越遠的黃昏裡,在我無法觸及的距離裡,再眺望一次那漸漸飄逝的風景吧!
“大抵四時心總苦,就中腸斷是秋天。”萬事隨緣,紅塵如夢,緣如水,這世間,有幾人真正解得其中滋味?情絲總是在心間纏纏繞繞,最終都糾結成指間悠悠繁繁的牽絆,所謂執手相望,只不過是想讓距離更近一點,讓彼此的心貼得更近一些,讓愛如細水長流,然而幸福終如一絲模糊的剪影,儘管早就掠過他的門前,卻不帶任何的痕跡。癡情的心,盼啊盼,堅守的情,等啊等,百年一遇是相知,千年難逢成永久。如果真的可以,他願意把心掏出來交給她,讓它陪着她幸福展顏,陪着她悲喜與共,陪着她度過生命的最後一刻……
緣來緣去緣如水,花開花落終有時。失去她的消息轉眼間已有數個年頭,但曾經的一幕幕溫情還是依然如故地徘徊在他心間,無論春夏,不分秋冬。一年四季,想着她,念着她,痛苦痛悲痛心痛恨失去自己,情深緣淺不得已,心,總是莫名的疼痛,在每個日落的傍晚,卻還是不懂該如何去珍惜。風過處,秋又深了。情,萌於心,長於意,每逢這樣的季節,人更是斷腸,思念便又見縫插針地招搖而來。一種相思,兩處閒愁,三分惦念,無孔不入地侵襲着他的心海,原來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也只有枕着她的名字入眠,才能微笑着安然入睡。
Tips:
元和九年(814年),白居易正當四十三歲的盛年,又正值朝廷致力於平藩的用人之際,而他卻於除服後久滯下邽渭村,不能起復回朝、一展壯聲,於是,一向以曠達自詡的他開始沉不住氣了。《暮立》正是創作於這個時期,與《晝臥》一樣,既表達了他政治上的失意,又體現了他對遠走天涯、不知去向的湘靈深深的懷念及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