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利德衛星上戰火四起的時候，留在殲星艦古爾法克西號上的特勤上校朱爾絲·斯卡雷特也沒有閒着，她一直在整理，彙總資料，嘗試着從錯亂紛繁的事件中整理出一個頭緒。
從太陽星區調到北方星區之後，她就開始對穆斯貝爾海姆遠征軍進行獨立調查。可事件已經從一場持續數年的戰役，數名玩忽職守的將軍發展到一張似乎滲入北方軍事、政治、經濟等領域的無形的網絡和涉及到一場看不出道理的叛亂了。
“我想象不出，斯利德爲什麼要叛亂。難道他們覺得這顆不足千萬人口的星球，能對抗聯邦的大軍。”朱爾絲感到非常的疑惑。
“戰爭並不一定是實現目的的手段，有時候戰爭本身也是目的。”黑暗中的夥伴輕聲的耳語。
“戰爭本身就是目的，這是什麼意思？”朱爾絲問道。
“我沒辦法告訴你那些超出你認知的東西，我親愛的大姐頭。你是知道的，契約對我的各種限制。”黑暗中的夥伴說道，“那些可惡的條條框框，讓我沒辦法全心全意的爲你服務，可惡啊。”
這就是黑暗中的傢伙，同時存在的優秀夥伴和定時炸彈，她又想誘惑我，讓我解除對她的限制，朱爾絲想着，她搖了搖頭，說道：“我會自己想辦法弄明白的。”
對了，前一陣一直在想着向上級彙報戰事，沒有顧上利用現成的資源再做些調查。和她一起來船上的那幾個人，各個都有不一般的背景，和斯利德也有各自的淵源。也許，現在該去找他們聊聊。
朱爾絲走出自己的豪華客艙，不由自主的向隔壁看了看。明知董成此刻率領着突擊小隊在衛星上衝殺呢，還是希望能有什麼意外出現。特勤上校輕出了一口氣，暗自笑了起來。這個董成，雖然可恨，但是，還是肯學習的，一直本事見長呢。這次從斯利德最終能夠脫身，也全是靠着他的鼎立支撐呢。現在，又一馬當先的到衛星上打衝鋒去了。
朱爾絲沿着裝飾典雅的走廊緩步走着。這次再見到董成，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明顯變化。不再那麼衝動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單純的靠勇敢打天下了。他開始懂得指揮和調動部下了，在處理友軍關係上也能看出他在協調方面的進步。他的部下們都是誠心誠意的擁戴他，捕蠅草的指揮官們也都對他友好信服。就連把他當作競爭對手的林賽·澤維爾，也能與他惺惺相惜合作抗敵了。這一切，說明這個臭小子真的是成長了，越來越像個真正的指揮官了。
特勤上校又想到冰子彈的副團長林賽·澤維爾，在斯利德之行前，她的一位長輩推薦來配合行動的機動部隊軍官。
這個青年軍官也還真是有個性呢，上船以後，除了讓朱爾絲和董成住在豪華的貴賓區，其他幾名斯利德行星來的客人都被澤維爾安排在了普通的客艙內。看來，在他的心裡，也只買軍務部的帳，對董成高看一眼。對別的人，不管是在實權部門的財務部，還是軍階高資歷長的友軍，他一律都是尋常對待。至於他本人，倒是也不搞任何特殊，和士兵一起都住在普通的船艙裡。
說是尋常對待，其實條件也是很優厚的。對於殲星艦級別的古爾法克西號來說，即便是普通艙，設施也是非常的舒適完善的。唯一不尋常的是，林賽以保護的名義派了衛士嚴加看守，弄得這些客人們進進出出的都不夠方便。但澤維爾對這些抱怨是根本充耳不聞的。
通過了普通客艙區的崗哨，朱爾絲第一個找到了科莫寧的艙房。對特勤上校的突然造訪，除了殷勤讓座外，前遠征軍情報官的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差異。
“我一直在等着您，上校女士。”科莫寧說道，“從苦役的星球逃離，是嚴重的罪行，您是來宣佈再次逮捕我的吧？”
這是個深藏不露的傢伙，懂得以退爲進，董成堅持要把他帶離斯利德一定是有道理的。大方落座的朱爾絲一面打量着科莫寧，一面在心裡想着。她並不是不懂變通的人，“一直沒時間找您聊聊，今天正好有空。”朱爾絲直接說明來意，“遠征軍的問題，我也算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對其中的情況也有一定了解。說實話，我對軍事法庭的判決也不完全認同，比如對幾名艦隊指揮官的叛軍，還有您的，這次的事情，如果您有戴罪立功的表現，我會想辦法幫您爭取上訴的。請您放心，上校先生。”
“明白了，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也請您放心。”科莫寧平靜的點點頭，等待着特勤上校的詢問。
“作爲一名資深情報官，您一定對斯利德的種種異常早有感觸了吧？”
“斯利德的問題，並不是只是斯利德的問題。”科莫寧說道，“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您有決心和信心……嗎？”
特勤上校當然明白科莫寧的意思，她點了點頭說道：“我來這裡，就是想要挖掘出所有的真相。”
“哪怕後面牽扯到一些你想象不到的東西，比如某些大人物，或者人類無法理解的東西……”
“是的。”朱爾絲堅定的說道，“我會一直追查下去，直到真相大白。”
科莫寧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好吧。我確實發現一些情況，都顯示了這個邊境行星的不寧靜。首先是藥物問題。也許你對軍隊受制於藥物有一定了解，可在這顆星球，除了軍隊服藥之外，幾乎全部的產業工人，也都被藥物的高度控制着。”
雖然聽董成說過，朱爾絲還是點了點頭，靜聽下文。
科莫寧繼續說道：“按照軍規軍紀，服從軍政一把手的領導是天經地義的。可是，讓士兵們服用精神方面的藥物，以保證他們盲目服從命令，還是可以看出別有用心的蛛絲馬跡來的。”
“嗯，是的。只有要執行非正常的命令才需要這樣做。”朱爾絲說道。
“還有工人們，他們也被集中控制着。這一點我算是有切身體會了。”科莫寧說道，“必要的時候，他們會把所有的工人變成臨時徵召的士兵。藥物能麻痹他們，讓他們無所畏懼，敢於拼死戰鬥。”
“這一點，參加了斯利德作戰的人，也都深有體會。”朱爾絲說道，“只是上百萬的工人可不比軍隊，要控制他們可不容易。”
科莫寧說道：“他們還有其他的手段，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利用地下宗教，控制民意民心。”
“地下宗教？”朱爾絲想起了在斯利德地下依稀見過宗教用的器具和場所。
“在白銀紀元早期，聯邦曾經試圖取締一切宗教和宗教活動，在那些年可是引發了不少的流血事件。”科莫寧解釋道，“爲了防止政府的干預，許多人不在公開的進行宗教活動，而是把一切儀式活動轉入了地下，就形成了地下宗教。”
朱爾絲當然清楚這些事情，她點了點頭，說道：“我聽說過一些關於地下宗教的事情，所謂的‘宗教秘密儀式’，歷史上也興衰過多次。不過，隨着聯邦對宗教寬容，應該不需要再把一些宗教活動隱藏在地下了吧。”
科莫寧說道：“舊時代的印記是不會輕易消失的，害怕聯邦迫害，或者影響仕途，在一些偏遠的地區，和聯邦的軍隊、政府中，有不少人都選擇隱匿自己的信仰，進行秘密的宗教活動。在斯利德，這個情況也非常嚴重。當地的神秘主義宗教，有上百萬的信徒，其中的狂信者也至少有數萬人，那些人甚至會爭先恐後的自願爲祭祀獻出生命。”
“上百萬，數萬……”聽着科莫寧的話，朱爾絲點了點頭，“利用地下宗教傳播，他們怎麼能發展出這麼多信徒？”
“一點點傳統，在加上神蹟，不由得你不信。”
“神蹟，你見過嗎？”朱爾絲懷疑的問道。
科莫寧點了點頭，說道：“有時候，所謂的神蹟是靈能者就可以玩出的把戲。不過，對很多願意相信的人來說，這麼點東西就足夠了。”
朱爾絲回憶着自己的從軍經歷，說道：“在聯邦‘再征服’的過程中，發現在許多落後的星球上，靈能者都能擔任跳大神的角色。唉，在聯邦治下竟然也會如此……”
“縱容或者說乾脆就是有意爲之，讓一些宗教活動在地下秘密進行，大行其道，應該也是斯利德統治者控制當地民衆的一項手段。”科莫寧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這件事情並不是孤立的，既然遠征軍事件也是您揭露的，那麼你應該知道，在穆斯貝爾海姆，地下宗教的問題也同樣存在。”
朱爾絲想起了她與董成一起發現的章魚徽記，還有藍元的死亡，讓她總覺得其中還有蹊蹺。“這些事情一直都不是孤立的，只是我總是抓不住線索。”
“在斯利德，有一件事情，如果一追到底，也許就能有突破。這裡的油料的貯備異乎尋常，可能莫雷先生都和您說過了。斯利德的油井產量非常高，可是，向聯邦上交的原油和成品油卻很少，其間巨大的漏洞都有可能作爲地方財務儲備起來或流向一些更有背景的勢力。”
“這也是個明顯跡象，不是懷揣着異心，一般不會去冒這個風險。聯邦對財務這塊兒可是極爲重視，也極爲敏感的。”朱爾絲同意他的分析，“只要查明瞭這些油料的流向，就不難順藤摸瓜，向幕後黑手更進一步。可是，知道事情關鍵的人物，在執政官別墅宴會中，幾乎都被滅口了。除了那個海軍中校帕特里克·威爾森，可看他的窩囊樣子，實在不像是事件的參與者。”
“你懷疑海軍中另有其他人與叛軍勾結？”科莫寧問道。
朱爾絲點了點頭。
“還有一些苗頭，或者說是事態，某些帶有舊時代印記的東西在斯利德已經屢屢出現。這一點，可能董成中校更清楚。或許，其他斯利德的要人，那位陸軍上校，保護傘的高管或者女僕，她之前一直在執政官府邸工作，說不定也能提供一些我們想不到的信息。”
“謝謝您談了這麼多，將來需要的時候，我會把您對聯邦的做的這些工作彙報上去的。”朱爾絲說完就告辭了。
科莫寧今天說的不少，特別是地下宗教的事不能輕視。朱爾絲一邊走回自己的客艙一邊琢磨着剛纔的交談。至於其他那幾個人，總能找到機會和他們聊聊的，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倒是董成下去以後不知怎樣了，應該去澤維爾那裡問問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