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女子說的不速之客是誰呢?董成不由得向四下張望。
似乎周圍在一瞬間就變幻成了另一種場景。
淒涼與絕望的感覺滲透在風中,彷彿是在昏暗無光的世界深處,數萬具被遺忘的屍體腐朽成粉末之後留下的回憶和塵埃。
一個身影從火堆中出現,驚退了那些剛剛還在載歌載舞的人羣。那個身影逐漸顯現,舞動的灰塵繚繞在他周圍:一個有着褐色與綠色相間顏色,怪物般的高大身影。
董成只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些影像:腐朽潰爛的皮膚下面,彷彿有污穢之物在突起的血管中蠕動;無數只類似遊蛇一般的觸手,從身體的各個位置伸展而出,如同一團破爛的海帶在浮動着;它的面孔似乎是一團不斷變幻旋動的光芒與血肉,總是在呈現着不同的形態和表情;支撐其龐大身體的彷彿並非骨骼,而是某種更加動態,更具活力的東西。
這景象讓董成感到眩暈噁心,但他無法將視線從那個高大的身影上扯開。
等等……它真的高大嗎?
那個幻影的形體好像每一秒都在改變,而他卻像從未注意到一樣。在董成的眼中,它似乎毫無變化。因爲它只是在各種外觀之間轉換。不管它是個巨人,還是個普通人,或者是個神,又或是一團擁有上百萬隻眼睛的綠色光芒。
“這是什麼?”董成問道,他的聲音弱不可聞,“這到底是什麼?”
“我還想問你的,他分明是跟着你過來的。”那個神秘女人的回答,“他打擾了對我的祭祀,真是個無禮之徒。”
跟着我過來的?難道我又一次被亞空間的那些怪物盯上了嗎?難道是之前肆意的飛行,招惹來的禍患?董成想着。
綠色的幻影緩步向董成靠近。火堆邊的人羣紛紛跪倒在地,開始嘔吐起來。在粗重的喘息聲中,他們胃裡的東西變成乳白色的煙霧從嘴裡噴涌出來,最後灑落在幽暗的岩石上。
董成驚奇地盯着眼前的景象,無法相信此前的載歌載舞的祭祀驟然就變了這般模樣。
那些吐出來的污穢在岩石上發出綠色的熒光,這些熒光在地上流動着,彷彿想要重新組合成原本的形態。周圍的空氣在渴望中沸騰,像是有一種空間和時間都無法束縛的力量在舒展着筋骨。
火堆邊的人羣漸漸停止了嘔吐,接着開始不住地抽泣着,像是癲癇發作一樣頭部和四肢劇烈顫抖着。董成看着他們伸手在地上亂抓,指尖磨得鮮血淋漓,彷彿絕望地想要在塵土中寫下什麼。
“必須有火焰。”有人哭叫喊道。“不能靠近它,我們不要承受無盡的折磨。只有火焰,火焰,來吧,把我們都燒燬吧。”還有人這樣叫着。
那些人擡頭看着他們的女祭司,睜着空洞的眼睛,伸出長長的手臂,無聲地乞求她的幫助。在董成反應過來之前,神秘女子的手指一挑,無名的火焰從地下升起來,忽的包圍了伏地祈禱的人們。隨着綠色幻影的腳步走近,火焰大口的吞噬着人羣。
“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麼?”董成側頭詢問着,“爲了他,必須要殺死自己的信徒嗎?”
她扭過身,模糊不清的面容讓董成捉摸不透。“這是在亞空間,你不要忘記了。你未必能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她的聲音低沉柔緩,“我只是做了自己必須做的事情,沒有做好準備的人,是無法從瘟疫中解脫的,只有火焰才能洗去他們所受的感染。”
董成緊緊閉上眼睛,神秘女人說得對,這裡是亞空間,不能用現實世界的常理來看待發生的一切。我雖然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但是,我也只是去做我應該做的一切就是了。她似乎總是在有意無意的給他以行爲的啓示。
之後,他慢慢張開眼,望向那個帶着綠色熒光的身影。
放下一切,無所畏懼,烏雲的話從心底想起。好像是因爲學習了關閉現實世界的通道,董成不像以前那樣,對未知有所懼怕。現在的他,只是瞪大眼睛在注視和觀察。
那個幻影在舞動中慢慢淡去,一些形如蛇怪的亞空間生物從塵霧浮現出來。它們扭動着身軀,就像聽着音樂起舞的毒蛇,一步步向董成圍攏過來。
它們想幹什麼?爲什麼我能感到這些蛇一樣怪物和我有着某種關聯呢。
“現在還不知道它們是什麼,爲何而來嗎?”又是那個神秘的女聲。董成扭頭想尋找她的身影,卻沒有看到有着章魚頭影子的女子。
“不要東張西望了,注意眼前吧。”女子像是很關切的說道,“這些蛇一樣的生物,就是那些控制美杜莎的舊時代的支配着在亞空間的投影啊。”
這些東西晃動着三角形的蛇頭,呼呼的向外吐着信子,把董成團團圍住。綠色幻影從晃動的蛇頭上又一次聚攏成形。
“你忘記了嗎,小子,不久之前,你剛剛傷了我。”綠色的幻象發出低沉的聲音,“千百年來,還沒有人能傷到我,你是第一個。”綠色幻影的聲音好像撕裂絹帛一般,撩動着董成的神經。
“果然是衝着你來的,打起精神來吧,看樣子他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神秘的女子也同時對董成說道。
我剛剛傷了它?難道它是——“你就是臨陣逃脫的膽小鬼美杜莎嗎?”董成衝着它大聲的喊叫起來。
“是我,美杜莎的船長,你終於認出我來了。”那個裂帛般的聲音又響起來。
“怎麼?敗軍之將,還敢言勇嗎。”董成喝道。他心裡毫無畏懼,不管是在哪裡,我只做我該做的事。
“這裡亞空間,不是你的地盤。你竟敢追來這裡,還想着回去嗎?”那個所謂的美杜莎船長嘶拉嘶拉的叫道。
不就是開打嗎?董成靜心息氣,突然放鬆全身,他突然體會到像是所有的靈能通道都在一瞬間打開了,源源不絕的力量從亞空間注入進來,充盈的感覺瀰漫全身。
“等着好看吧!”綠色幻影的顏色逐漸加重,收縮凝結後,又從裡向外翻滾擴大着,就像一個即將爆炸的雲團,等待着最後的一聲炸響。
虛空中,兩股力量從美杜莎號與董成的身上釋放而出,激烈的碰撞起來。
瞬間,一股綠色的瘴氣席捲天際,將整個黑暗世界都陷於無盡的綠色之中。蒼穹在綠色的烏雲重壓之下躍動翻騰,突然一道銀色的閃電劈開綠色的瘴氣,接着一團超自然的烈火在天空中奔竄突走,給黑暗的世界帶來耀眼的光明。
綠色與銀色,光明與黑暗,烏雲與火焰在亞空間展開一場激烈的較量。
看着綠色幻影遮天而來,董成心中氣定神閒,烏雲先知注入的理念支撐着他堅定的信念,彷彿一切都順理成章,靈能的吸取毫不費力就體驗到了。順其自然,原來這就是在亞空間獲取力量的訣竅。我就是自然之子,我就是亞空間的主人,這的一切也是我的,董成在心裡大聲的對自己說。
一道道銀色的閃電衝天而起,明亮的火焰緊隨而後。
而瘴氣裹挾着嗡鳴的飛蟲像烏雲一般,隨着閃電與烈火在空中攪動。烏雲在銀色閃電和烈焰的轟擊下發出一陣陣叭叭的爆響,無數蟲屍如同敗絮一樣紛紛灑落。綠色幻影所到之處,蒼白色菌絲從黑色的地面鑽出,以燎原之勢肆意蔓延,將整個區域的色調改變了。
“你想用你的力量改變這裡的一切嗎?這是不可能的。”美杜莎號的船長嘶啦啦的聲音在烏雲中響起。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烈焰的力量一定會摧枯拉朽。黑暗的世界必然會被光明照亮。”董成用一道更加明亮的閃電伴隨着話語做了回答。
“在亞空間,你根本無力對抗。他們是颶風,而你只是一粒草芥。除了乖乖的聽命,你的命運就是被詛咒的飛蠅和地上的黴菌。”話語中充滿恐懼和絕望。
綠色的瘴氣被閃電和火焰驅逐的四分五散,黑暗的天地在火光和閃電的照耀下,露出猙獰的面目。
董成看到,諸多獵食者穿行在綠色與白色構成的地獄世界裡,扭曲的腐朽之物,成羣的飛蟲和漫天的綠色孢子組成的奇景在董成周圍焚滅,無數燒焦的蟲類翅膀在空中飄舞,如同某種恐怖的狂歡彩紙。潰敗的味道充斥着他的感官,他對這個只存在與臆想中的世界感到深深的厭惡。
董成隨手創造的閃電與烈火之中,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構型。他似乎離開了金加侖鴻溝深處,到了另外的地方。
白色的浮屍一般的地面被掃蕩而過,一艘金屬質感的戰艦開始浮現。流暢的線條,簡單粗暴的佈局,儼然是上古時期戰艦的艙內,可是腐敗的氣息藏着艦艙的各處,蠢蠢欲動。
怎麼會有人想要傷害這樣一個人類智慧的結晶,董成乘着思緒在虛像的艦船之中游蕩?他聽到了恐懼的聲音,絕望的哀嚎,憤怒的吼叫,還有流竄各處的瘟疫之聲。
船艙的艙門在火焰的高熱中變形,玻璃碎片從舷窗上崩碎,如同無數閃耀的淚滴。在躍動的火光裡,每一片玻璃上都反射出綠色的孢子云。
董成想讓這瘋狂的景象停下來,想要在整艘戰艦被瘟疫吞噬之前阻止這可怕的事情。
但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