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曾見過藍元少將一次,在海拉號航母上,卡恰耶夫太空上將設宴的時候。當時,他看到的只是一名身材不高,說話不多的陸軍將軍。林昭也沒怎麼和他的師長接觸過,比起在師部露臉,林昭還是更喜歡在自己的地盤無所事事。
“報告師長,我寫了一份報告,準備給您送過去。”董成立正站好,按林昭的口氣,陪着小心說道。
藍元不厭煩的把手一揮,說:“沒時間看報告,覺得有什麼該說的,就直接說吧。”
“沒有。”董成說道,他都沒看過那份報告的內容。
藍元厲聲問道:“沒有該說的,那你寫什麼報告,純粹是應付?”
“那是一場非常成功的偷襲,教科書一般的。”董成說道,“而骨頭鎮幾乎就是不設防的,布萊克·卡奧斯中校也在襲擊開始前就刺殺了。”他想到了封茜,不知道她在叛軍的襲擊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是被害者,還是聯絡人?
“我們不斷的派出斥候和偵察兵,在地面建立了雷達站,海軍的大氣圈航空隊一天數次對地面飛行偵查,我們甚至還向低位軌道發射了衛星,而高位軌道上的遠征軍的戰艦擁有無所不能的監控系統。”陸軍少將藍元一項一項的列出銀河聯邦的科技優勢,“而連飛都不會貝因都人,還是總能成功偷襲我們,誰能解釋一下,是爲什麼?”
“他們是本地的主人,閣下。”董成脫口而出。讓人不安的反應,董成想着。那句屬於貝因都先知的話,在他的腦海中反覆出現,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效果。
藍元揹着手,在大廳中央踱着步:“我們難道不是嗎?原木護衛來這裡很長時間了,不是八天,也不是八個月,而是八年,整整八年,這片區域有什麼地方是我們沒去過的?就算不能說鴻溝到山區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我們的足跡,至少也應該熟悉的像自己家的客廳或車庫吧。”
董成說道:“他們有一些我們沒有的東西。”
陸軍少將藍元露出不屑的神情,諷刺道:“什麼東西,他們的神嗎?我們就站在他們的神殿中,在我們攻擊這裡的時候,他們的神做了什麼嗎?”
“我想,那也只是其中之一。如果把偷襲視爲神蹟的話,他們的神也做了很多事情。”董成假裝思忖的樣子,沉默了片刻纔回答,“我能多說幾句嗎,閣下?”
藍元把眼睛上挑,說道:“你剛不是覺得沒什麼該說的嗎,中校。”
“關於偷襲,依然是沒有,貝因都人只是做到了他們能做得到,像是我們能用雷達、飛機、高位軌道一樣。”董成打算稍微出格一點,讓所有人看到一個反常的林昭,“但關於整場戰役,我想有一些事情,不能繼續視而不見。”
董成的話無疑引發了藍元的興趣,原木護衛的師長做了個繼續下去的手勢:“說下去,讓我們都聽聽你的心得,中校。”
“是我在回家休假的時候發現的,換個地方思考能促進人們發現不同的東西,比如到蘋果樹下坐坐或者浴缸裡面泡泡,閣下,您應該讓軍官們多休休假。”董成侃侃而談。
藍元把昂起的下巴稍微放低了些,說道:“那要視戰況和你的心得的價值而定。”
董成率領惡業團支援連加入遠征後,就研讀了大量戰報,爲了僞裝林昭,董成又花費了靈能學習之外的全部時間,深層睡眠中更加細緻把戰報重讀了一遍。
董成很喜歡這個時代的閱讀方式,一切記憶性的知識,都可以在睡眠中進行。在自我催眠前選好課程,需要記憶的東西就在睡眠中隨着電波訊號直接傳入大腦。當然,每次學習的收穫,個人情況都有不同。大概是得益於在之前生活的時代所售的訓練,董成格外適應睡眠學習這種方式,對大部分內容都是一學就會。
董成學習的心得,就在此時體現了出來,他把關於戰役的情況都爛熟於心了,大部分數據都能張口就來:“在假期,我重新研讀了從白銀紀元885年,陸軍登陸行星地面,到今年,白銀紀元893年的大大小小每一次戰鬥的戰報。陸軍先後有7個師投入戰鬥。其中,有6個師在參戰的第一年,就遭遇毀滅性打擊不得不撤離,只有我們堅持了下來。之後七年的獨自作戰中,類似骨頭鎮那種,叛軍發動的突襲戰,較大規模的,一共有5次,而且每一次的時機都很微妙。”
藍元沒有說話,他似乎聽得很認真,腳步也停了下來。
“當我們衝出高陵海後,就立刻有了在金加侖鴻溝東面的慘敗。我們連續三次把叛軍趕進了悲慟山區,又連續三次讓他們輕易的殺回來。就在不久前,我們終於切斷了鴻溝兩側的聯繫,將他們第四次的逼入了絕境,可他們依然能像風一樣在我們的陣地間任意流動。師長,將軍閣下,我不得不說,我不同意您的看法。”
董成希望自己看上去神色凝重,他鄭重的說道:“過去的八年,我們一直在重複,沒有任何進步。這場該死的戰爭,依然顯得像是剛剛開始一樣。”
“你的心得就是這些?”藍元問道。
董成有幾個推測,但都不適合由林昭在作戰會議上講出了,尤其是在朱爾絲下落不明的時候,他點了點頭,說道:“報告師長,我是在拋磚引玉。”
“你說的有點道理,是有那麼一丁兒點。”藍元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大概五、六釐米的長度,“由於你的言過其實,最近一段時間,大家都不會有假期了。”
原木護衛的師長接着說道:“就在昨天晚上,骨頭鎮的事情發生前,我剛剛向遠征軍的司令官,卡恰耶夫太空上將彙報了最近的戰果。我告訴上將閣下,我們終於在金加侖鴻溝的東面建立起了穩固的戰線,只要稍加時日,就能安排更多的軍隊降臨,上將閣下已經準備好12個師的後備部隊,在他們登陸後,迫使貝因都人歸順也指日可待。”
“上將閣下也爲我們,原木護衛師,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謝。他說,他看到了我們孤軍奮戰,看到了我們的流血犧牲,也看到了他們的成果。他還準備送所有軍官,每人一瓶地球產的白酒,該死的,我們收到禮物的時候,要怎麼迴應他?”藍元一改董成印象中的沉默形象,話語如連珠炮一般。
“我們,要怎麼,迴應他?感謝您的美酒,但我們搞砸了,我們連自己的補給站都保護不了,讓增援的部隊再等幾年吧,反正他們都等了八年,何不在等八年呢?女士們,先生們,你們告訴我,我們這麼說行嗎?”藍元緩緩的轉動身體,飽含壓迫力的雙眼掃過所有人,說道:“我們必須拿出新的成果,足以彌補我們,真正的成果,我們要進攻悲慟山區,徹底的清掃那裡。對那些叛軍,我們要殺光他們!”
藍元振臂高呼:“聽明白沒有,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原木護衛的軍官們跟着一起喊。
原木護衛的師長似乎突然想到了弱柳團的副團長:“屈誠少校,你思考的怎麼樣了?”
屈誠依舊挺着胸膛說道:“如果我必須要死在這裡,我希望能死在戰場上,閣下。”
“很好,我記下了。我現在將你晉升爲陸軍上校,取代失蹤的封茜中校,擔任弱柳團的團長。你要留下來參加接下來的作戰計劃會議。”藍元招呼他的參謀長,“你宣佈留下參加計劃會議的人員,其他人可以散了。”
原木護衛的參謀長孫益,一名陸軍上校,掏出一份事先擬好的名單,用帶着中原地區口音的渾厚嗓音報着。
董成在其中果然聽到了林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