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七個人坐下,勇毅說:“請甄甄做我們的家庭晚會主持人怎麼樣?”
吳夢甄說:“姐夫你做吧,我負責唱歌。”
勇毅說好,你等會兒好好表演。就一本正經主持起來。
“親愛的爸爸媽媽,親愛的家人,晚上好。今晚我們就着晚餐的餘興,在和和美美的家庭氣氛下,激發出我們表演的熱情。我們兩大家人,以前沒有機會欣賞到親人的才藝,說不定還有藝術家在身邊呢,今天就盡情表演!預祝我們這個臨時起意的無拘無束的家庭晚會圓滿成功!鼓掌!”
大家拍手。
勇毅說:“我提議先有我多才多藝的岳父大人上臺表演話劇臺詞!”
其實也沒舞臺,走到6人面前就是。蔣鋒說:“我拋磚引玉吧。我表演一段王子復仇記裡哈姆雷特的那段著名獨白。多少年了,只記得開頭幾句。餘下看手機了。我來搜下。”很快搜到,“先中文,再英文。”
蔣鋒走上前,面對大家,清嗓子,房間靜默,彷彿進入劇場。蔣鋒以一生種從來不被人聽到過的話劇唸白方式開口,沉鬱頓挫,非常投入。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是否應默默的忍受坎坷命運之無情打擊, 還是應與深如大海之無涯苦難奮然爲敵, 並將其克服。 此二抉擇, 究竟是哪個較崇高?
死即睡眠, 它不過如此! 倘若一眠能了結心靈之苦楚與肉體之百患, 那麼, 此結局是可盼的!
死去, 睡去……
但在睡眠中可能有夢, 啊, 這就是個阻礙:當我們擺脫了此垂死之皮囊, 在死之長眠中會有何夢來臨??它令我們躊躇……”
很有功底的一段唸白,堪比專業水準。
然後是獨有的英文。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шw●TTKдN●co
Whether it'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 to sleep-
No more; 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That flesh is heir to. 'Tis a consummation ,Devoutly to be wish'd. To die- to sleep.
To sleep- perchance to dream: ay, there's the rub!”
蔣蘊和勇毅粗通英語,基本能懂,聽出蔣蘊的英語發音就是教師級水平,朗誦也是教科書級別的,很是佩服。
蔣鋒朝大家鞠躬,大家熱烈鼓掌。
勇毅上去說:“岳父大人果然水平了得,讓我們領略到了當年舞臺上的風采。很震撼哪。下面,請岳母大人表演節目。岳母大人也會讓我們歎服。有請岳母!”
張蘭萍上去,向大家鞠躬,這完全是以普通表演者的身份了。她說,我朗誦當年很喜歡的一首詩,背不下來了,要看手機。舒婷的《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爲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
也不止像險峰,
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爲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裡。
每一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
朗誦完畢,大家熱烈鼓掌。
勇毅上去評價道:“岳母的朗誦聲情並茂,音質優美,有感情,有哲理,太厲害了!不愧爲特級教師!”張蘭萍的朗頌確實不錯,可開教學課的。
勇毅請吳伯和徐阿姨表演,他們推辭,吳夢甄到他們面前說,你們唱任靜付笛生的“知心愛人”吧,我聽你們唱過的。
吳金牛和徐娟想想也對,就上去唱了。音樂配上,看着字幕,唱得還不錯。
長輩表演了,輪到小輩了。吳夢甄當仁不讓第一個。
這是她的表演時刻了。她早已想好歌,說我先唱一首歌,歌名就叫《獻給爸媽的歌》,獻給我的兩個爸爸兩個媽媽。
“親愛的爸爸媽媽,你把兒女帶大 ,一生的牽掛,不管兒女走到海角和天涯,你老人家的心都放不下。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你爲兒女操碎了心,操出一頭白髮,這輩子做兒女無法報答……”
歌聲一出來就讓人感到什麼叫會唱歌,音質,技巧,都很棒,舉重若輕,別人唱歌讓人感到在刻意用情、用勁,吳夢甄是在悠悠之中自然流露,情和勁全在不經意間。歌唱得好,能給人美的享受,而吳夢甄的歌,豈但是美,簡直讓人陶醉。怪不得有那麼多人花錢聽。
大家熱烈拍手,爲這不同尋常的歌聲。
蔣鋒說:“真好!甄甄,爲你驕傲!繼續努力,前途無量!還想聽你的歌,有首老歌,李春波的一封家書,年齡有你大了,會唱不?”
吳夢甄說:“會,我會。”
蔣蘊負責找歌,很快找到,音樂響起,吳夢甄又唱。
“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好嗎,現在工作很忙吧,身體好嗎。我現在廣州挺好的,爸爸媽媽不要太牽掛,雖然我很少寫信,其實我很想家,爸爸每天都上班嗎,管得不嚴就不要去了,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也該歇歇了。我買了一件毛衣給媽媽,別捨不得穿上吧。以前兒子不太聽話,現在懂事他長大了。哥哥姐姐常回來嗎,替我問候他們吧,有什麼活兒就讓他們幹,自己孩子有什麼客氣的。爸爸媽媽多保重身體,不要讓兒子放心不下。今年春節我一定回家。好了先寫到這吧。此致敬禮,此致那個敬禮,此致敬禮,此致那個敬禮。”
久別重逢的吉他音樂慢慢響起時,四位長輩立即情景重回。30年了,聽這歌的當年,就是兒女現在的年紀,那時,自己唱給爸媽聽,現在,兒女唱給自己聽。自己的爸媽,走的走,老的老,然後自己也這樣老去……
如果不剋制,那30年積累的淚水有幾多?而眼前女兒輕柔深情的歌聲,字字句句唱進心裡。
這首歌是兩代人的記憶。蔣蘊和吳夢甄依稀記得小時候父母在家裡放這首歌、唱這首歌,那時不會有感覺,上大學後聽這可歌有了共鳴,現在想想走向衰老的父母,直想哭。
張蘭萍握上蔣蘊的手,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
徐娟對丈夫說,甄甄唱得太好了,我都哭了。吳金牛說,別說話,聽歌。
蔣蘊不住擦眼淚,勇毅想忍住,最後也掉淚了。
唱完,大家默不作聲。
最好的藝術感染力就是這樣吧。吳夢甄也不期望掌聲,她知道大家沉浸在歌聲的餘韻裡。
好久,張蘭萍說:“什麼叫藝術來自生活,化平常爲神奇,這就是。甄甄,唱得好,媽再點一首,情景喜劇我愛我家裡的,戴嬈唱的。”
吳夢甄說:“好聽,我也很喜歡!”
蔣蘊又找出了,放出音樂。吳夢甄對她說:“姐等等!我提議爸爸媽媽們還有姐姐妹夫隨着音樂跳舞,我來唱,怎麼樣?”
蔣鋒就拉着妻子起身跳舞,吳金牛也拉起徐娟,還有勇毅蔣蘊。
吳夢甄隨着音樂唱——
你是我記憶中忘不了的溫存
你是我一生都解不開的疑問
你是我懷裡永遠不懂事的孩子
你是我身邊永遠不變心的愛人
你是我迷路時遠處的那盞燈
你是我孤單時枕邊的一個吻
你是我愛你時改變不了的天真
你是我怨你時刻在心頭上的皺紋
你是我情願爲你付出的人
你是我不願讓你纏住的根
你是我遠離你時 永遠的回程票
你是我靠近你時 開着的一扇門
你是我情願爲你付出的人
你是我不願讓你纏住的根
你是我遠離你時 永遠的回程票
你是我靠近你時 開着的一扇門
……
大家都感到,這樣的時刻,是多麼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