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兒子
傷口的疼痛與睡意一起襲來，上了止疼栓後，閉上眼忍痛等待藥力發作，疼痛使勁地驅趕着睡意，最後疼痛佔了上風，壓制住了睡意。
兒子在育嬰室有人看護嗎？
現在是陽曆三月，春節剛過完不久，但是春天的氣息還不見影子，天氣仍然很冷。病房裡沒有暖氣，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門上還掛着厚厚的門簾，雖然沒有風吹進來，但是氣溫還是個位數，仍然讓人感覺被子一動，就有一股冷氣襲來。常香怡躺在被窩裡裡不敢翻身，鑽心的疼痛讓她只能保持平躺姿勢，兩隻腿非常想挪下位置，想伸展和翻轉一下，但是不敢動，腿漸漸的變麻了。
育嬰室有暖氣嗎？兒子凍着了怎麼辦？尿溼了怎麼辦？有護士換尿布嗎？尿布帶來了嗎？
用手捅了捅趴在牀沿的戚仁建。
戚仁建睜着惺忪的眼睛望向她，“止疼栓沒起作用？你還沒睡着？”
“你到育嬰室，去看看兒子，怕凍着。”常香怡小聲說。
戚仁建象猛然醒悟似的起身出去。
只有走廊的燈亮着。
醫生辦公室、護士辦公室黑燈瞎火。
護士值班室裡也沒有燈光。
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候。走廊裡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讓戚仁建打了個寒顫。育嬰室在護士值班室隔璧，從窗戶玻璃裡透出淡淡的光芒。他推了一下門，門鎖了。窗簾擋住了視線，除了有一點淡光外什麼也看不見。貼耳聽了一下，沒有聲音，寶寶們也正是睡的香的時候。戚仁建欣慰地笑了，睡意一下子全消了。把手貼到窗戶玻璃上，玻璃上的熱度立即通過手心傳到了心坎上。
戚仁建放心地往病房裡走去。
“門鎖了，有暖氣，應該放心！”
“你看到兒子沒有？”
即使沒有窗簾，沒有遮擋，從窗戶裡看進去，也分不清哪個是自己的兒子，才見了一面的兒子，其實那一面根本就沒看仔細，只去高興了，沒有一點點細看，兒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有胎記嗎？還真不知道。
“睡吧，別太擔心！”
止疼栓的藥力終於發揮了，疼痛感被遮住了，騙過了人的神經，常香怡還想再說句什麼，睡意迅速襲了上來，模糊了她的意識，嘴巴動了下沒有說出來。
上午九點鐘，醫生護士來查房，常香怡被吵醒了，樑醫生仔細查看了傷口，問了身體情況。常香怡不在頭痛頭暈，只有傷口的疼，時時分散着心神。
“傷口在沒完全癒合前，疼痛是不可避免的，哺乳期也不能經常用止疼藥物，對孩子不好，恐怕只能靠你的意志支撐了。”樑醫生無奈地搖搖頭。
這時護士將孩子抱了過來，常香怡看到兒子手上套着塑料手環寫着自已的名字及分娩日期，略微放了些心來。孩子還在香甜地睡着，被放到了母親懷裡也睏乏得懶得睜眼辨認一下。
“孩子得試着吃奶，不管有沒有，讓他吸，不然奶水下不來。”
同室的幾個女人都擠到四號牀前，眼巴巴地望着，眼裡是羨慕的神情。不一會兒，護士一手一個把一牀和二牀的孩子也抱來了，一牀和二牀的連忙接了過來，都仔細地端祥着。可能是沒有睡飽的緣故吧，都乖乖的一聲不吭，安靜地躺在媽媽懷裡。
常香怡細細地端詳起兒子來。白淨淨的，由於營養不良，臉上只有一層薄薄的皮，她輕輕地用手撫摸了一下，生怕刮破可憐的一層嫩皮，眼淚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孩子太瘦小了，還不足五斤重，跟小老鼠似的，心裡猛地一揪，扯得傷口一陣生疼。
兒子眉毛很像自己，彎彎的，雖然看起來稀稀的，黃黃的，但是眉眼真好看。
鼻子也不錯，鼻樑骨挻挺的。
眼睛雖然沒睜開，但看着也不會小。嘴巴很有勁，正用力吸着，但她覺得空空的，連一滴奶都沒下來。不覺一陣心酸，淚水從眼窩裡滑出來，心裡像翻江倒海一般。“孩子，媽媽虧欠你了。”
過去的一幕幕像倒影似的從眼前閃過。你是媽媽的一個意外，在媽媽毫無準備，不願準備的時候，被你可惡的爸爸強加給了我。我曾經憎恨你的到來，你是媽媽的包祔，媽媽的累贅，媽媽的恥辱，媽媽因爲你，羞於見人，媽媽曾想帶着你一死了之，媽媽因爲你飽受折磨，最後媽媽又差點和你一道再遭厄運，好在，上天保佑，我們挺過來了。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你是無辜的，媽媽也是受害者，請原諒媽媽曾經沒有善待你，媽媽以後要竭盡所能補償你，原諒我吧，孩子，媽媽也是身不由己啊！
常香怡目不轉晴地看着孩子，哭成了淚人。
戚仁建見常香怡如此傷心，勸道：“香怡，別擔心，等你打完吊瓶，我去給孩子買奶粉，你看，買哪個牌子的？”
三牀的丈夫王小虎見此情形，說道：“戚哥，你快去買吧，免得嫂子傷心，這針估計還得一個多小時纔打完，我幫你看着。”
“你問下醫生，看醫生怎麼說。”常香怡止住淚，把孩子換到另一邊來。
戚仁建急匆匆地往醫生辦公室裡跑去……
一牀和二牀的看常香怡梨花帶雨的情形，也是一怔，都在心裡嘀咕，生了兒子，都還傷心，沒有奶水也不用急成這樣吧。
三牀的說道：“姐姐，別太急，有個過程的，你剛做了手術，身子虛，自己可得照顧好自己，不然，咋照顧孩子？看戚大哥的樣子只怕也是不如你會操心的。”
一牀和二牀的也勸道：“前兩天奶水來的慢，慢慢的就多了。急不得的。”
她們當然不知道常香怡的心思。天然的母性情懷，讓常香怡內疚，不管初衷如何，孩子都是母親的心頭肉，母子連心，哪有母親不疼孩子的？此時此刻，常香怡後悔起自己聽天由命任其自然的態度來，只顧自己傷心，忘了腹中的胎兒，擔心自己的壞情緒不知不覺中影響了胎兒。尤其是孩子的智力，會受影響嗎？
她突然後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