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類一貫的傲慢,口頭上怎麼說不管,在心裡卻是將智慧生物只分兩種,人類,和非人類。什麼精靈矮人獸人的,都是一回事,計算他們當然也是要加起來算。現在居然淪落到必須把他們分隔開自己才能保持領先地位。這個不能忍。
沈灼二人在對戰非人類時卻找到一種熟悉感,對方的某些出手他們似乎見過,不過腦地就知道怎麼應對最佳,他們甚至能夠準確預判一些動向。開始時他們對這種身體比腦反應更快的情形還心有疑慮,動作走樣,但隨着比賽場次的增加,即便是莫淙爍也將那份飄渺的熟悉感內化成了自己能力的一部分。
“有時我們會覺得某些畫面似曾相識卻在記憶中遍尋不着,那種情況有人說就是在夢中見過,”莫淙爍說,“不過看來也可能是丟失了部分記憶。”在時隙組的記錄中,他們確實在樂從與各種非人類生物交過手,雖然強度都不大,但種類很齊全。雖然他們腦中現在不記得了,但是這確實是發生過的,它真實存在。
“真的不能幫我們找回記憶嗎?”莫淙爍問水紗傾。
“你要問能不能,那麼答案是能。”水紗傾回答,“但是不要這麼做,人體是非常精妙的,‘忘記’往往意味着現下不應該擁有,當你們能夠承受住並且真正需要這部分詳細記憶時,你們自然就會想起來了。就像楊羚,在重創中實力大降、失去記憶,甚至連性格都扭曲了,當他傷愈完全時不是自然而然地就全部恢復了嗎?”
莫淙爍想吐槽說楊學長記憶恢復時性格才比較扭曲,不過,現在的重點是:“我們忘記是因爲我們承受不住這部分記憶?”
“可以這麼說,這記憶現在對你們是有害的,所以你們的本能封印了它。”水紗傾說,“但是你們應該能感受到,它並沒有消失,哪怕時隙組沒有收到信息,哪怕你們沒有搶下記憶片段,這四年在你們身上依然會表現出來。你們進步的實力、你們對非人類的熟悉,這些都來源於你們暫時埋葬的記憶。總有一天,當你們更強大時,或者當時機到來時,完整的記憶就會解封,讓你們重新細看。耐心,職業者需要這個。”
“校長,我覺得你今天特別和善。”沈灼歪樓。
“因爲,”水紗傾笑道,“我要離校很長一段時間了,你們的校長也要換人來當了。”
兩人驚愕地看着她。
“這不是早有預料的事情嗎?”水紗傾無辜狀,“我以爲全博雅都知道我這個校長是當不久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以職業者的時間觀念,一兩年叫不久,三五十年也叫不久啊,您在這個位置上,十年,挺奇怪的時長。五年前當您當了五年校長時,大家普遍以爲您會當三十年的校長,死佔着位置不動的話熬一熬拖到五十年也有可能。
“我挺喜歡礙人眼的感覺,”水紗傾說,“不過,可惜,有些事情必須開始準備了。”
“什麼事?”莫淙爍直覺這很重要。
“你們會知道的,”水紗傾說,“不過不是現在,時機很重要,要恰到好處才行。命運的軌跡不喜歡尖銳的凸點,它偏好平滑自然。”
沈灼:“……我們學校不是養不出預言師嗎?”
水紗傾打了個響指,兩人帶兩貓就被名爲蝴蝶結的精神體大蟒蛇纏成了一團,懸在半空。
莫淙爍:“……”不要殃及無辜啊,我什麼都沒說。這蟒皮好涼,而且好粗糙,一點都不滑,不好摸,不舒服,完全比不上毛絨皮。
莫淙爍這邊在神遊,沈灼讓伴生劍從體內探出個尖往蟒皮上戳,蝴蝶結的頭懶洋洋地扭到沈灼跟前,瞪着一雙黃色的大眼盯着他,一眨也不眨——廢話,當然不眨,它壓根兒沒眼瞼。
沈灼跟它對視了片刻,默默將劍收了回去——瞪毛瞪,我戳了半天都沒能破你防。
“好了,我還有事,蝴蝶結不能再陪你們玩了,下次吧。”水紗傾說。
沈灼二人:我們不想跟它玩。
“對了,你們大概沒試過被蟒蛇吞吧?”水紗傾走之前突然想起來,“要不要試試?如此安全地增加經歷的事情可不好找,下次見面我大概就不是你們的校長了,不是校長我就沒義務寵着你們,你們要珍惜這最後的機會嗎?”
沈灼二人:寵?您就是這麼寵我們的?
“沒有校長的職務也有老師的事實,”莫淙爍說,“因爲想當老師所以才成爲老師,而不是相反。”說着話鋒一轉,“精神體蟒蛇又沒有消化需要,裡面的構造就算能模仿得跟普通蟒蛇一樣,那也只是模仿而已,全息遊戲裡多得是這種模仿,徒具其形。”
“說到底就是不敢而已。”水紗傾涼涼地捅破。
莫淙爍:“嗯,不敢。”
沈灼:“嗯,太不刺激。”
兩人同時說完,相互對視。
水紗傾大笑:“百分百契合的默契呢?”
沈灼:“在心中。”
莫淙爍:“看本質。”
“嗯,對,都是拒絕的意思。”水紗傾笑着摸摸大蟒蛇的腦袋,“再見了崽子們,放心,我們會有機會再見的。”
“都說我們學校養不出預言師了。”沈灼嘀咕。
“我就不能求外援嗎?”水紗傾步子不停,背向着他們擺了擺手,“好說我也是有點人脈的。”
水紗傾卸任校長,但是依然擔任魔法師學院精神系的老師——她是校長時也兼職老師——上面的人雖然不想看到嚮導擔任綜合學校的校長一職,但是更不希望水紗傾徹底脫離帝都學校。
很簡單的事實,山頭有九級劍師吳及,奧索有九級魔法師陶升璧,帝都學校的九級職業者只有水紗傾,她要是徹底離開了,帝都學校最高就只有八級職業者,雖然八級的數量不少,但沒有九級就是硬傷,太難看了,太丟面子了。抓住了這個把柄所以水紗傾才能想當校長就成功在一片不滿中成爲了校長。
博雅的九級職業者不止三人,但願意教書育人的九級職業者就只有這仨,無論如何,作爲最要面子的帝都學校肯定不能沒有一個,而這三人中也只有水紗傾是他們能爭取到的。
陶升璧出身奧索,堅定不移地要爲奧索獻身一輩子;吳及自學成才,對哪個學校都沒有歸屬感,所以自立門戶建立了山頭學院。
好在帝都學校出身的水紗傾對母校是有愛的,平時搶搶風頭惹惹事無所謂,但關鍵的面子肯定會幫母校保住。再說,兼職老師這事,其實越是高等級就越不花時間,因爲學生們的功課有的是比她實力弱的老師可以指導,非要她才能指導的問題,平均一年能有一件就不錯了。當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時,幾年不在學校裡出現也無所謂,只要名字還掛在學校裡撐門面就行。
有些盛大過分的校間交流雖然耗時較長,雖然中間小問題不斷,但總體上還是波瀾不興地結束了。
——如此多的種羣混在一起比賽,居然沒有打出大問題來。很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份子暗戳戳地遺憾着。可惜與他們的期待相反,職業者們覺得這樣的交流不妨再多些,他們提出了交換生活動。
第一期主要交換三級學生,已經有了基本的自保能力,而且瓶頸期的他們多走動走動也許能找到突破的靈感。
沈灼二人也報了名,他們申請到蠻荒大陸貓科種族的獸人中當交換生。
“獸人的學校不是這麼劃分的。”拿着申請表的司寇說——現在那兩貨的事情一般都統一由司寇在處理,作爲沈灼院長的樑岑完全交付了管理沈灼的權限,沈灼對此欣然同意。
“我看你是巴不得轉院。”樑岑表示。
“我沒意見啊,”沈灼說,“反正可以跨院上課,我無所謂在哪個學院。”剛入校時摸不着頭腦還需要緊跟學院步伐,但現在都十年了,沒混成老油條也好歹算老鳥一隻,學習規劃自己就可以做,該什麼時候上課、該上什麼課、該向哪位老師請教,心裡都有譜。再說職業已經定型,區區換個名義上的學院根本毫無影響,頂多就是被原學院羣嘲一番。
“滾蛋,”樑岑迴應,“把劍師劃到魔法師學院去,想讓全世界嘲笑帝都學校有多眼跛嗎?”
“我知道獸人的學校是混合制,”莫淙爍說,“但是,它依然有地域傾向,至少大部分是如此,周圍多貓科的,學校內的學生就會偏重於貓科,而在飛禽類獸人聚居的地方,學校裡的學生就會偏向于飛禽。這也有利於資源集中針對地教育。”
“準備功課做得不錯。”司寇點了點頭,“不過,”他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我校是博雅最大最優秀的綜合類職業者學校,你爲什麼會認爲我們對應的交換學校會是地區學校?”
“……不是可以選擇嗎?”最優秀就交換到最優秀去,單選題的意思是備選項只有一個嗎?
“你可以選擇去蠻荒或者幻衍。”司寇告訴他選項至少有兩個。
莫淙爍:“……”
雖然很不應該,但沈灼看着自家嚮導的表情莫名地就想笑。
司寇搖了搖頭:“蠻荒也有不止一個選擇,但肯定不能是地區學校。再說蠻荒的地區學校也沒有用‘貓科’來劃分的,有貓族的學校,有豹族的學校,有獅族的學校。折耳貓和田園貓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學習,但沒有把豹和貓單獨放一起的。獸人的聚居地,除非是多種羣混居,否則也沒有貓隔壁是豹的。你要是在蠻荒用人類的生物劃分標準來判斷還說出來,交換生活就可以提前結束了,最終站必然是醫院。” 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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