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時間沈灼便和小黑貓熟悉了起來——黑豹就更不用說了,小黑貓都快在它身上做窩了——只除了兩件事情。
首先,沈灼每次叫小貓小黑時都會收到一個鄙視的眼神,哪怕它正在他手上蹭得舒服,它也會抽空給他一眼。其實鄙視的情感表達很隱晦,乍一看還挺像是小貓對他呼喚的乖巧迴應。但架不住這眼神沈灼熟,他家黑豹也常這麼看他,看了近二十年,再怎麼變體他都能認出來。所以就算小貓裝得再乖萌,沈灼也知道這貓絕對不是什麼好脾氣,於是它對他這個外人的表面乖順就顯得格外詭異,簡直就像是有陰謀。
其次,小黑貓是誰的精神體。劍師學院肯定沒有這隻,據這些天來的打聽,魔法師學院那邊也沒有。
前一點沒什麼,反正他也被自家大貓鄙視慣了,這些貓科動物永遠都學不會友善待人,無論體型;而就算是有陰謀,在帝都學校內他一個低微的二級劍師,也沒什麼可讓人算計的,而且指使貓科動物來玩陰謀……有這能耐何必浪費來對付他呢。
關鍵是後一點,太嚴重的問題,讓沈灼難得的很是憂慮。
沈灼用手指撓着小黑貓的下巴,“小東西你到底是誰的精神體?把你的主人帶來我看看,起碼給說說是嚮導還是哨兵吧?大黑這麼喜歡你,肯定是嚮導吧?”與其說是在詢問小貓,不如說是在給自己吃定心丸。
大黑猛地撲向沈灼,被躲開也不在意,心滿意足地將小黑貓圈進懷裡。沈灼看着這兩隻,越看越憂慮,精神體感情好往往意味着主人的感情也好,可問題是他還沒見過小黑貓的主人啊,這種瞎眼相親的即視感到底算什麼?雖然看大黑這黏糊勁兒對方應該是嚮導,但萬一這蠢豹子抽風看上哨兵的精神體了呢?他可不想跟哨兵親親密密啊,兩個哨兵在一起除了天天打架還能幹什麼?宿舍裡照三餐打已經很夠了。
沈·二級劍師·灼非常遠見地考慮着終生大事。
忐忑難安了幾小時,沈灼終於決定挽救自己的神經,他覺得他都快被自己的想象力給憋出狂躁症了。狂躁症的誘因是精神壓力過大而不是感官過載,這傳出去讓他哨兵的面子往哪兒擱?他纔不是神經纖細的嚮導!
沈灼採取的行動是跟蹤小黑貓,最底線要確定其主是哨兵還是嚮導,這關係到他的終生幸福。他判斷這不難,如果小黑貓始終在劍師學院打轉,那主人肯定就是哨兵,如果落腳點在魔法師學院,那肯定就是嚮導,此外,體術師學院是哨兵,藥劑師學院是嚮導……感謝哨兵和嚮導的職業區隔非常明晰,錯位的例子從古至今數都數得出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由於心中九成肯定是嚮導,爲防止靠近魔法師學院時出意外,他還專門用上了信息素控制器——以前以防萬一準備的,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
然後,沈灼跟蹤了三天,跟丟了三天,第四天直等到天黑小黑貓也沒出現。
面對大黑怨念的眼神,沈灼也很怨念:“我們兩個跟它一個居然跟丟了三次,你的體型是它的幾十倍,連只小貓都逮不住,你不面壁反省居然還有臉瞪我?”而且憑什麼是它瞪他?精神體之間才更好跟蹤吧?失敗的最大責任方明明是這隻蠢豹子。
大黑一爪子就抽向了沈灼:它纔不想跟蹤小貓,對方是哨兵還是嚮導又不關它的事,多事的蠢主人!
在劍師學院的某哨兵與其精神體互相埋怨的同時,魔法師學院這邊莫淙爍正看着最近難得在宿舍呆着沒有跑去學校另一頭的小黑貓發呆。
莫淙爍現在很有點危機感,自家精神體肯定跟誰好上了,它頻繁在別人面前露面,於是自己是嚮導的事情離全盤暴露也就不遠了,所以他還是乾脆去把資料給修正了吧,拿着伴侶的身份當幌子等被迫且突然戳穿時總覺得會很糟糕。
嗯……奇怪,以前怎麼都不覺得會因爲隱瞞嚮導身份而發生不好的事情呢?難道自己突然覺醒了第六感?
莫淙爍撓了撓頭,然後皺眉把長得煩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尤其討嫌的頭髮理順,壓下全身的懶惰神經,出門往職業者評定機構走去。
覺醒者的頭髮是含有力量的,準確地說,任何人的頭髮都含有力量,只是覺醒者的更容易使用。對於覺醒者來說,他們自己的身體是最好的施法材料,擅長鍊金的人將掉落的每一根毛髮都收集起來製成各種東西,不擅長鍊金的至少也會收好剪下的長髮、換下的乳牙,自行慢慢溫養或者試着煉製抑或請人煉製。
同樣的長度,一整根頭髮和數段頭髮的拼接肯定是前者的力量更大。所以當覺醒者沒有特別想煉製的伴生物品時,就會一直留着頭髮,越留越長,相當累贅,好在覺醒者們各有手段進行便捷的清洗工作,否則很難說能不能有大型的伴生物品誕生。
按照上輩子的習慣,莫淙爍自然不喜歡留長髮,可是這輩子,作爲一個魔法師,長髮簡直就像是一種標誌。之前他剪過一次頭髮,剪下的頭髮用來給幻坎做了一個防禦功能的項圈,那也是他頭一次實踐鍊金手法,結果……比較慘,那防禦功能遠遠比不上幻坎自己的幻身用處大,於是那項圈現在被拋棄在了他的伴生空間中,幻坎根本不給面子去戴。
如此的黑歷史讓莫淙爍一方面努力研究鍊金術,另一方面也不太捨得亂剪頭髮來浪費,結果現在頭髮長得過膝。這也就是因爲他水系技能練得還可以,要不然莫淙爍早就理成平頭了,管他什麼蘊含魔力、與自己最匹配的原料,再多的捨不得也比不上減少麻煩來得實在。
其實這種出於自己身體的原材料有一個最簡單的煉製方法,就是用自身的魔力或精神力或靈魂力來溫養,就像莫淙爍一直以來用水系異能溫養自己的身體一樣,源於自身的材料會無條件地接受源於自身的異能。雖然這種方法不會像鍊金術那樣快速煉製出針對性強的道具,但只要時間足夠長,煉製出的東西卻一定是符合自己力量方向與使用習慣的,而且對於精神有明顯的疏導作用。
大部分哨兵就偏好慢慢溫養這種低技術含量的煉製方法,畢竟專於近身戰且沒有魔法的他們很難願意給自己添加生活及戰鬥負擔留長髮以備不時之需,而學習鍊金術又過於枯燥繁瑣讓普遍多動症的他們望之生畏,至於說請人煉製,自己的身體材料其實都不建議借用他人之手來處理,一方面難保處理人不會懷有惡意,另一方面,除了自己外也沒有人能夠完全調動出這些材料中蘊含的力量,哦,還是有例外的,天賜者中的百分百契合愛人。如果運氣足夠好,能夠遇到百分百契合的另一半,這個另一半還剛好擅長鍊金術,那麼恭喜,專職理髮師到手了。
嚴格說來,不僅是鍊金術,藥劑、符文等也可以使用身體材料,但那通常就是一次性作用,大部分人都不願意這麼浪費,不過在某些緊急狀況下,也只能這麼浪費了。爲了應付這種緊急狀況,將頭髮保留在一定長度之上倒也是職業者中的常規建議,當然聽不聽這種建議就看個人了,反正劍師和體術師們是把不聽當正途的。
大部分職業者學校都有一定級別的職業者評定資格,有些小城市甚至乾脆就沒有專門的評定機構,相關事宜直接併入學校管理。帝都學校作爲人類世界學校中的表率當然也不例外,它具有初中級的職業者評定資格。
莫淙爍帶着隱身趴在他肩上的幻坎走進評定處,向接待員說明了來意。
“重新評定……莫淙爍……我看看……”接待員突然“咦”了一聲,“你稍等,在那坐一下吧,你的資料老大要親自過問。”說完便低頭在電腦上操作着什麼,不一會兒她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說法有點歧義,又擡頭對還在發愣的莫淙爍安撫笑笑,“別擔心,老大就是好奇心比較重,有點特殊的案例他都會親自過問,你知道的,職業者評定這邊挺閒的,尤其我們這個分部只負責本校校內的職業者,最大的羣體也就是一級之前的那部分還不歸我們管,其餘的一級升二級、三級還有更高級,簡直讓我們望穿秋水,畢竟每年晉級的就那麼點人。”
這位接待員姑娘頗爲健談,莫淙爍聽得有點頭暈,但還是敏銳地抓住了重點,或者說是最讓他頭暈的部分:特殊案例……幾個意思?
資料更改出乎莫淙爍想象地容易,一個穿得五顏六色長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盯着他看了大概三分鐘,然後就示意他去看他的資料存檔,上面的‘伴侶’已經變爲了‘嚮導’,莫淙爍可不覺得是這男人在看自己的過程中用意念改動了資料庫,很顯然,這位被稱爲‘老大’的負責人就只是來看他這個‘特殊案例’的,資料改動是其他人的工作,而改動之前甚至沒有要求他展示一下他的精神體……
“看你那一臉的癡呆樣,”男人嗤笑,“你以爲我們這裡是颯城那種小地方的幼兒測試點?還要讓精神體出來跳個舞才知道是不是天賜者?”
莫淙爍表示:哦……原來帝都就是這麼地高大上啊……
“水紗傾和司寇早就替你報備證明過了,”男人繼續說道,“你的實際資料在你入校那天就改了,現在就是把表面遮擋扯掉而已,這純屬個人意願,一個電話都可以解決,不要說精神體,你本人都不需要過來。”
莫淙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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