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鴛的丈夫名叫莫坷,他在莫淙爍坐下後十幾分鍾便回到了家,不過他看莫淙爍的神情卻不像是想見到他的模樣,那是一種莫淙爍沒有接觸過的眼神,說是看垃圾吧,又多了幾分不忍,說是有憐惜吧,又充斥着厭惡,如果說是不想看到,又直直地注視莫淙爍,可如果說是通過莫淙爍來回憶兒子,視線的落點卻又主要放在他兒子應該不可能會有的長髮上。
“你不考慮把頭髮剪掉嗎”這是莫坷先生對莫淙爍說的第一句話,語調中帶着並不掩飾的排斥,簡直就像是想立刻親手動剪刀。
莫淙爍覺得奇怪,但並不太在意,只說:“不能剪,這對我有特別的意義。”實力的一部分喲,這頭頭髮危機時刻全拔下來起碼能救一城的人命,這可是蘊含着四級魔力的頭髮。當初在二號喪屍世界遇到喪屍蟲攻城時,如果把頭髮全用上,就算受到了那個時空縫隙的法則壓制不能發揮全力,但也可以保證面對主力一級、附帶大量零級、由少數二級帶隊的喪屍蟲羣,基地裡一個人都不會死。唉,這事可不能告訴二號喪屍世界的人們。
莫坷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了客廳。
客廳中擺着、掛着不少照片,都是這一家三口的,從照片上看,這家的兒子和莫淙爍確實驚人地相似,說是同一個人,除了非常熟悉的人外,絕不會有誰懷疑。莫淙爍所坐的沙發旁邊也擺了一張,照片中這個世界的莫淙爍正開懷大笑,他的母親神情溫柔安逸,父親略顯嚴肅但又透着和善從容。
“抱歉,”餘鴛女士將一杯水放在莫淙爍面前,然後坐到他對面,說道,“自從淙爍自從我兒子離家後,我丈夫就一直很難過,並不是針對你。他其實剛剛見到你時還是高興的,你真的很像我們的兒子,像他還在家的時候的樣子。”
莫淙爍想了想,還是問道:“他爲什麼不回來,吵架了嗎”
“他”餘鴛女士難以啓齒的樣子,似乎想要傾訴,但又有所顧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方便回來。”
不方便聽上去像在從事什麼危險工種。莫淙爍心道。
莫淙爍坐了一會兒後便告辭,餘鴛沒有挽留,只是說如果他有空的話,請常來坐坐。她的神情明顯是透過莫淙爍在看着她的兒子。
莫淙爍撓了撓頭,覺得還是不要給女士留下未必能實現的期待了:“我不確定,因爲我只是路過這裡,等我找到我的愛人,我就要離開了。”
“愛人”餘鴛的臉上浮現出一些不知所措和驚疑不定,她勉強笑着,笑容中甚至帶着一些祈求,“那一定是位非常好的女士。”
莫淙爍沒有領會到她在祈求什麼,只是實事求是地說:“啊,的確是非常好,不過,我的愛人是男性。”莫淙爍覺得沒必要隱瞞這個,反正如果不是意外跟沈灼分開,他們倆在一起,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是一對。即使莫淙爍知道在有些時空縫隙中,對待同性.戀的態度非常不友好,但那些時空縫隙在時隙組的記錄中,基本都是低魔法低科技社會,也就是莫淙爍可以武力碾壓的世界。
那些時空縫隙有這項共同特徵其實不算巧合,因爲同性.戀如果被反對指責,那麼排開用邏輯難以解釋的宗教問題外,往往最不能爲社會所接受的地方在於繁衍問題。
無論是個體還是種羣,存在的基本條件都是活着。個體的一條命活下去,種羣通過繁衍代代延續。自然天生以兩性的方式結合來繁衍,同性結合不具備這項天然功能。
在高魔法或者高科技的社會,魔法或者科技可以打破天然的隔離,人工滿足繁衍條件,所以在這樣的社會中,同性結合或者異性結合,都只是個選擇問題,與責任、與道德、與生物本能都沒什麼關係。但在低魔法低科技社會,能力決定了眼界,對很多事情沒有辦法寬容。
莫淙爍並不太在意外人怎麼看他,反正很可能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了,不過餘鴛的反應卻有些奇怪,那並不是單純的恐懼或者厭惡。
“你也是”餘鴛像是喘不上氣的模樣,“你也是選擇成爲寵物”
莫淙爍:啊
“讓他滾出去”其實一直在偷聽客廳說話的莫坷拉開門吼道,“我們家不歡迎骯髒低賤的寵物滾”
莫淙爍微微挑眉。他一般不主動對人使用精神讀取,但剛剛這對夫妻的情緒波動太大,讓他看到了一些畫面:
一隻大號的幻坎仰頭衝兩人喊爸媽;大號的幻坎巴在一個男人的懷裡磨蹭,一人一貓接吻;大號的幻坎突然變成人,長得和自己一樣,赤.裸着身體神情迷濛地依偎在男人懷中求.歡
大號的幻坎是什麼東西別拿我的名字當形容詞幻坎突然出現在伴生空間中喵喵叫。
莫淙爍:喲,你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爲你昏死在精神海里了,一直喊你都沒回應。
幻坎:這裡很奇怪。環境中魔力成分很低,可是卻對我有壓制,我很難出現在現實中,只能待在精神海,最多伴生空間。
記錄之書:沒錯,從時空分析來看,這裡是低魔法世界,但是有法則壓制了一些東西。不僅精神體,莫淙爍的魔法也會被壓制。
莫淙爍:有嗎
記錄之書:不是整體壓制,部分魔法沒有任何影響,而有部分則連一級都發揮不出來。
莫淙爍將魔力在身體中流轉了一遍,不解:哪部分
幻坎:蠢貨,這不是明擺着的嗎跟沈灼聯繫的那部分。
莫淙爍:咦聯繫失靈是法則壓制嗎等等,法則壓制是這種感覺嗎別亂誆我,我又不是沒被法則壓制過。哪有這種只像多了層隔膜、一點威壓都沒有的法則壓制
記錄之書:所以正如幻坎所說,這個地方很奇怪。不過,時空縫隙多少都有奇怪之處,倒也不用太在意。
幻坎:總之,快找到沈灼。大黑的情況應該和我一樣,它還沒有伴生空間可用,只能困在精神海中,太難受了。
莫淙爍:就算找到也有些麻煩吧如果法則執意隔離,那就不是距離的問題了,大黑還能不能使用我的伴生空間都不一定。畢竟正常情況下,只要我和沈灼之間沒有隔離時空,他應該都能使用我的伴生空間,而只要他能使用伴生空間,大黑就能進入伴生空間,但現在我放在伴生空間的紙條他沒有拿去,幻坎在伴生空間中也召喚不來大黑陪伴。這法則居然能割裂百分百契合,真是長見識了。
好在沒有完全割裂,隱隱約約地還能夠感知到沈灼的大致方位,總算是還有個尋找方向。能有這點隱約感知,莫淙爍感覺很可能多虧了他們已共同步入四級,如果是還在初級階段,或者如果升入四級時沒有時間點重疊引發共鳴,恐怕連這點隱約都不會有。
莫淙爍對驚怒的莫坷和惶惑的餘鴛禮貌道別,正要出門時,餘鴛又攔住了他,問道:“你真的是寵物嗎”
莫坷:“你還問什麼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廉恥之心,他們把能當人寵物視爲恩寵。”
“嗯,其實我不太懂你們在說什麼。”莫淙爍辯解了一句,“寵物是指”他想了想剛纔在這對夫妻情緒中閃過的畫面,定格在一個流光波動的符號上,“簽了契約的那種嗎”
“還能是什麼”莫坷口氣很衝地回道。
莫淙爍問記錄之書:這個契約到底是什麼
記錄之書一派公事公辦的標準字體:未見到實物,無法分析。
就知道這破書靠不住。莫淙爍暗自翻了個白眼,直接將記錄之書的需求轉給那對夫妻:“我還沒見過那契約的實物,能介紹一二嗎我很感興趣。”
莫坷幾步走到莫淙爍面前:“你不是寵物”
莫淙爍:“不,我只是個單純的同性.戀。”不過會獸化,算不算寵物啊
莫坷上下打量莫淙爍,視線尤其重點在頸部、耳後、手腕、鎖骨等部分徘徊,最後在探頭看耳後時,定在了脖子處。
那裡有一個吻痕。
莫坷越發憤怒:“連契約標記都有,還狡辯”
莫淙爍擡手摸了摸吻痕:這玩意要是還附帶有契約寵物的功能,沈灼還不得玩出花來怎麼,難道這個時空縫隙裡的人皮膚上印不出吻痕來皮膚構造差那麼多
記錄之書提醒:你那塊皮膚常年留有吻痕,沈灼的精確定位讓那塊印記的位置數年不變分毫,已經趕上胎記了。之所以沒有完全壞死,是因爲你好歹沒順着他一點也不修復。總之,和正常的吻痕不是一回事。
莫淙爍考慮如果現在把吻痕徹底消了,等見到沈灼時那傢伙能有多鬧他,想想還是不要嘗試的好。
莫淙爍放下手,坦然:“這是吻痕。寵物契約的契約標記也長這樣嗎我怎麼覺得好像是動物形態的”從夫妻倆的記憶中看到是動物形態。
“不同的契約內容有不同的標記。”餘鴛憂心忡忡地看着莫淙爍,“你真的沒有簽訂寵物契約嗎”
莫淙爍:“就我所知,沒有。不過保險起見,能詳細告訴我寵物契約是什麼嗎或者,最好能告訴我,我在哪裡可以找到寵物契約賣”
莫坷:“你果然還是想籤寵物契約吧只是現在還沒機會買到”
跟這位先生簡直難以溝通。莫淙爍心道,於是果斷告辭,這次是真的離開了這對夫妻的家。下樓時莫淙爍回頭看了一眼,餘鴛埋首於莫坷的懷中,似乎是在哭泣。cc2907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