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就是這個煙花絢爛的晚上,林江站在一片煙火下面,五顏六色的光芒不時地照亮他那張英俊的臉,但是他臉上的線條卻有幾分悲傷的意味,看起來像是沒有辦法般的帶着一絲放棄者的神情,然後悲哀地轉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緊接着,宋凱承不知道爲什麼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他身旁,還有挽着他胳膊的李瀟瀟,她另一隻手扶在腰間,挺着一顆巨大的圓滾滾的肚子,他們同時轉過頭看着我,李瀟瀟一臉耀武揚威的表情,衝我撇了撇嘴然後掩嘴輕笑。
而宋凱承看向我的時候,則是滿眼憐憫和不屑。他的口型,像是在對我說:“陳桐,你遲早要被你的倔強和傲氣害死的。”
我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的時候,陽光已經透過窗紗星星點點地落了進來,照射在我身上,把整個早上都包裹得暖洋洋的,但是畢竟秋天到了,空氣裡仍然不時飄過來一陣涼意。
匆匆地簡單收拾了一下之後,我就小跑着出了門,現在沒有tommy來帶我去公司,所幸他把那輛車留給了我,而我又因爲不大熟悉美國的交通規則而開得慢極了,所以自從他離開之後,我每天都要早出門二十分鐘。
傍晚的時候林江發來一個地址,我google了一下那是一間餐廳的名字。雖然前一晚,我們直到分開的時候都很沉默,但是畢竟我們現在應該算是戀人身份吧,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赴約。
我到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林江,他的面前擺了兩隻方底玻璃杯和一瓶威士忌,默默地倒酒,然後仰起脖子一下子全部送進去,他的側臉還是那麼好看,只是今天看起來卻有幾分沉重。
我擡起手揉了揉太陽穴,長舒了一口氣以此來緩解我內心的焦慮,因爲關於回國這件事情,我始終沒有想好到底要怎麼樣纔好。
“你好,我可以坐這裡嗎?”我極力裝作輕鬆愉快的口吻,站在他的身旁俏皮地問。
他不緊不慢地擡起頭,用
熾熱的目光看着我,笑了笑,然後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說:“你好,看你長得這麼美,不如坐我身邊啊。”
看起來他像是有幾分微醺,眼神有些迷離,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可愛的黃金獵犬一般,而且他對於回國的事情絕口未提,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
“你知道嗎陳桐,只有這家的威士忌最正宗,我在國內還時常想念這個味道,這次多虧了你,我才能在美國呆這麼久。”
“顧董今天打電話催我回國,還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回去完成,可我真的想帶你一起回去的。”
“你爲什麼不願意跟我回國?書上不是說,真正放下一個人就算天天面對他也沒關係嗎?你就這麼不能見到你前夫嗎?就算在一個城市也不行?”
“……”
他在毫無邏輯地說了一大堆之後,默默地趴在桌子上,隨後沒過兩分鐘,他的肩膀已經開始有規律地起伏着。
我頭痛無比,等下該怎麼把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給搞回家還真是個大問題。思索了一下之後,我終於想出了一個更爲穩妥的辦法。
我叫來餐廳的服務生,讓他在客房開了一個房間,指着林江,用英文說:“你送這位先生上去休息吧。”然後把一張紙幣遞到他的手裡作爲小費。
深夜我躺在牀上輾轉難眠,從身旁摸到那個冰冰涼涼的金屬塊兒,打開之後發了一條短消息給林江,“對不起,不能跟你一起回國,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如果能夠輕易改變那就不是我了,你還是儘早回去吧,不要因爲我耽擱了工作。”
然後我下牀去,拿出顧澤之前留在這裡的白葡萄酒,倒了一大杯擡頭喝下去,然後倒在牀上一覺睡了過去。
之後幾天林江都沒了音訊,我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他們之前住的別墅,一個和藹的中年男聲告訴我,表少爺幾天之前就離開了,大概是回國了。
我問:“那他走之前有說些什麼嗎?”
“這個,好像沒有,可能是趕飛機
,他走得比較匆忙。”
掛掉電話之後,我的心裡像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可是同時卻又像是壓上了一塊更加沉重的石頭。
那一晚在那條短消息顯示發送成功之後,我沒有收到任何回覆,後來也再沒有接到任何電話。我們之間剛剛萌生的那些火花,好像就這樣,消失在了那個夜色濃重的晚上。
我以爲這種兵荒馬亂的生活終於能夠暫時告一段落了,儘管它來之不易,它是我用一段已經萌發的愛情換來的,它不菲的價值,大概體現在每個我輾轉難眠的深夜裡。
然而我漸漸地明白,什麼叫做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結束,它仍然在繼續,上帝好像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我。星座上有個說法叫做水逆,那麼這次的水逆來得簡直空前絕後,暗無天日。
如果說最近我的生活裡,有什麼玩意兒比三月裡北京連綿不斷的大風還要強勁頻繁的話,那麼大概就是一通又一通,來自不同的人的電話,而這些電話也同時具有一個相同點,它們統稱爲噩耗。
於是這幾個月以來,每次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我的心就像是條件反射一樣,開始瘋狂地跳動,所有的緊張神經在我的身體裡作威作福。
這已經是不知道這個月的第幾通電話了,我趴在辦公桌上,滿心絕望地看着手機的屏幕不停地被點亮,然後閃爍着,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不過它來自於誰,我心知肚明。
終於,在手機屏幕堅持不懈地第六次亮起來的時候,我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壓低聲音說了一聲:“喂。”
“喂,陳桐,你媽來北京了,現在正在我們家裡,我好不容易說服了李瀟瀟才讓她閉口不提的,我勸你還是趕緊回來一趟吧,我覺得你媽已經有些懷疑了,你不能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自己躲在美國吧?”電話那頭,宋凱承壓低聲音厲聲說道。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從聽筒裡聽到了我媽熟悉但是有些模糊的聲音,“凱承,你把電話給我,我跟桐桐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