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凱承輕輕走到牀邊,但是卻沒有開口說話,寂靜的空氣裡,有種沉靜而悲傷的東西正在迅速膨脹着,無色無味無聲地劇烈滲透着,很快,整個房間彷彿被這種情緒填滿,下一秒鐘就要炸裂。
“孩子沒有了,對不對?”李瀟瀟的嘴脣甕動,顫抖着,輕聲問道。
只見他俯下身握起她的一隻手,“嗯”了一聲,說:“沒關係,醫生說了,只要好好調養,以後我們還可以再有孩子的。”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絲慘淡的笑容,說:“凱承,對不起,是我不爭氣,沒有保住這個孩子,這下你不用心裡再有負擔了,也不用因爲跟我結婚的事情煩心了,現在我也沒有什麼臉再催你跟我結婚了……”她的眼角滲出幾滴十分應景的眼淚。
男人大概都十分吃這一套,他聽到這樣的話,反而握緊她的手在牀邊蹲下身來,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輕聲說:“傻瓜,你說什麼呢?我當然會跟你結婚了,只是這段時間公司的事情太忙了而已,你不要多想,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儘管昨天一整天我幾乎什麼東西都沒吃,但是此刻看着眼前這幅情深意濃的場景,我的胃裡還是不由得翻江倒海,身體裡所有的器官都被一根巨大的棍子不停地攪動着一樣。
房間天花板上冰冷的白熾燈光有些刺眼,空調運轉時發出嗡嗡的噪聲,一切都清晰的駭然。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制着身體裡本能的生理反應,冷冷地說:“你們在我面前這樣真的有意思嗎?”
李瀟瀟彷彿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淚眼婆娑地看着我,說:“陳姐,我不過是想去跟你說說話,把你的東西送還給你順便請求你的原諒,可是你爲什麼……”
她說到這裡,雙眼就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一樣,眼淚簌簌地落下來,說:“你爲什麼要這麼狠心,雖然我對不起你,可是孩子他是無罪的呀……你就這樣親手殺了我的孩子……你就不怕午夜夢迴……我的孩子來找你索命嗎?”
此時的我已經完全冷靜了下
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一臉漠然地看着她,說:“說到午夜夢迴,你還是好好擔心你自己吧,但願你今後晚上做夢的時候,不會夢到你的孩子一身是血地站在你面前質問你,爲了陷害另外一個人就殺死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值得!”
她忽然睜大眼睛,掙扎着想要從牀上坐起來,可是動了幾下,大概因爲傷口的原因,面色更加蒼白了,甚至扭曲得有些猙獰,一些頭髮被汗水黏在她的臉頰。
她看着我,大聲說:“我沒有殺死我的孩子!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女人!”
宋凱承彷彿也急了,他惡狠狠地轉過頭看着我,說:“陳桐,你這個毒婦!你給我滾!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算我看錯你了!”
我看着他的嘴臉,忽然覺得一陣恍惚,緊接着,胃裡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再也壓制不住了,我轉身大步朝外衝出去,跑進廁所裡開始乾嘔,那種感覺,彷彿要把五臟六腑全都吐出去一樣。
此刻的心情,該怎麼樣描述呢,就像是看着你曾經最信任最愛的人,親手拿了一把刀刺進你的身體裡,然後又無情地拔出,你親眼看着血液就像是泉水一樣不停地從身體裡迸發出來一樣。
吐完之後,我整個人變得清醒又無力。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起來,我緩緩地朝外走去,可是剛剛走到樓梯間,忽然腳下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跌坐了下去,緊接着便沒了意識。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滿眼的白色告訴我我還在醫院裡,可是我……怎麼會躺在病牀上?
我朝四周看了看,是另一間完全不同的病房,房間裡就只有一張牀,牀邊放着一張深棕色的真皮沙發,看起來……竟然和前幾天林江住的那一間有些相似。
就在我想要伸出手揉揉不停跳動着的太陽穴的時候,忽然發現,我的右手手背上居然還在掛着點滴。
我努力回憶着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我走到了樓梯間,然後忽然眼前一黑,坐了下去……然後記憶就變得一片
空白……
就在我思考之間,我忽然聽到病房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個熟悉的男聲和護士說了幾句話之後,那個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
“你怎麼會來這裡?”我瞬間徹底清醒了起來,看着林江那張清冷而淡漠的臉,有些不安地問道。
他的目光依然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感,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起伏,說:“你在醫院的樓梯間昏倒了,護士用你的手機打電話給我。”
說到這裡,我忽然覺得心裡一陣悲涼,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淪落到了這種地步,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在這座城市裡,竟然連一個妥帖的緊急聯繫人都沒有。
一陣孤獨感翻江倒海,洶涌澎湃地朝我襲來,如同洪水猛獸一般,壓得我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醫生已經替你檢查過了,是缺乏休息加上熱量攝入不足引發的短暫性休克睡眠綜合徵。”他站在我的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眼神裡帶着一絲審視。
我垂下眼簾,輕輕地“哦”了一聲,然後把頭別過一邊,說:“謝謝你能來,打擾你了,今後我會把你從我的通訊錄上刪除,以免再像今天這樣給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他許久沒有應答,只有濃重的呼吸聲縈繞在我的耳邊,我下意識地轉過頭,對上了他此刻不再平靜的視線。
只見他的眉頭微微蹙起,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某種我看不懂的情緒,總之就是非常沉重,就像是黑色的沼澤一樣,籠罩着迷濛的霧氣。
他看着我,咬着牙說道:“陳桐,你非要這樣是嗎?我有的時候真的不懂,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如果不繼續在一起的話,那麼也沒有必要再有過多的牽扯……”
他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一把拉起我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握在手心,力度那麼大,就像是要把我的手腕握碎一樣,壓低聲音彷彿在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感,說:“那你又爲什麼要來看我?又什麼要那樣?你這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