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蒼松拱月

蘇青黎“哎”了一聲,埋怨道:“你怎麼又不說話了,你倒是說說,昨晚到底發什麼什麼,蕭非言和他師父幹了什麼?怎麼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放過了咱倆。”

說到這,蘇青黎見楊夕槿面色不善,又聯想起今天早上的事,心中漸漸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連忙說道:“你該不是跟人家定下了什麼屈辱的約定吧?比如要下嫁給蕭非言之類的?”

楊夕槿美目半斜,說道:“怎麼啦,你不捨得?”

蘇青黎道:“那倒沒有,只不過覺得你會爲了我犧牲自己有些奇怪,不過蕭非言功夫高超,容貌俊朗,你暗地裡喜歡人家,才欲擒故縱勉爲其難的答應下嫁的要求倒也正常。”

楊夕槿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哼了一聲,說道:“滿腦子都是些骯髒齷齪的想法,你就不能覺得我神功蓋世,打的他們屁滾尿流,奪路而逃嗎?”

蘇青黎“嘁”了一聲,說道:“你若真是神功蓋世,又何必昨晚將我裹成糉子,讓我分開逃命呢?”

“那還不是因爲,”楊夕槿幾乎要將實情脫口而出,可話說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上頭究竟打算怎麼處置蘇青黎自己還不知道,現在貿然將自己的事情暴露給他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蘇青黎見她朱脣半張半合,不由好奇的追問道:“因爲什麼?”

“沒什麼,”楊夕槿搖了搖頭,繼而望着窗外出神,半晌才說道:“馬上就要到關押你父親的地方了,你有什麼打算?”

蘇青黎一怔,問道:“什麼打算?”

楊夕槿道:“你沒想過要將你父親救出來嗎?”

蘇青黎失笑道:“不是你說讓我不要動什麼歪心思,看守我父親的高手實力深不可測,我要去救就是找死嗎?”

楊夕槿點頭道:“你能這麼想最好。”

蘇青黎皺了皺眉,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父親在那裡過的不好嗎?你們難道虐待了他?”

楊夕槿不再多說,只輕輕的迴應道:“到了地方你自然便知道了。”

馬車不斷向前行進着,再次由天明走到天黑,蘇青黎能清晰的感覺到馬車朝着山上的方向前行,越往上走,路面越是顛簸,道路兩旁的樹木也漸漸變得稀疏起來,好幾次蘇青黎撩開窗簾向外看去,只見馬車竟行進在陡峭的山崖之上,車輪距離深淵不過幾尺的距離,鬆軟的泥塊擋在路的中間被疾馳的車輪碾碎,引的土渣簌簌落到深淵之下,嚇得他連忙合上窗簾,不敢再看。

終於,馬車突然驟然而停,身處車廂內的蘇青黎身子猛地一晃,險些跌倒在地上,他還未完全緩過神來,卻聽一旁的楊夕槿輕聲說道:“到了。”

蘇青黎心裡一緊,連忙下了馬車,這才發現,此時自己正處在山頂之上,身後一條被樹林包裹的羊腸小道直通過來,再往前走不足百步便是萬丈深淵,崖頂之上光禿禿的,只有一棵百年蒼松屹立於最頂端,乾枯的樹枝猶如一張枯手一般,像是在歡迎着他的到來。

蘇青黎又四下張望了一圈,依舊什麼也沒發現,不由有些惱火:“你耍我麼?這裡什麼都沒有,難不成要讓我從這裡跳下去不成?”

楊夕槿聳了聳肩,道:“還真讓你給說對了。”說罷,便朝着那棵大樹走去。

蘇青黎連忙跟上,這時他纔看到,這座山高聳入雲,睥睨萬物,自上而下看去,透過淡白色的雲煙,山川河流皆如螻蟻一般弱不可見,擡頭仰望,一輪彎月高懸,沒有任何東西的遮擋,彷彿就掛在自己面前一樣,顯得格外明亮清晰,讓他生出錯覺,伸手便要去夠那輪彎月。

楊夕槿走到一半見他出神,心中好笑,不由說道:“好啦,別看了,這裡的風景萬年不變,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賞玩。”

蘇青黎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快步跟上,說道:“你們可真會挑地方,若這裡便是監牢,關上我十年八載的倒也無妨。”

楊夕槿對這句話倒是頗爲贊同,說道:“拱月崖的確是賞月的好地方,我小的時候常常揹着父親偷偷來這裡賞月,只不過這懸崖一面朝西,只能看到上玄月,卻看不到下玄月,着實有些可惜。”

蘇青黎疑惑道:“這和懸崖哪面朝向有什麼關係?”

此時兩人以來到蒼松旁邊,楊夕槿神秘一笑,轉身便從懸崖之上跳了下去。

蘇青黎大驚,連忙朝下看去,這時他才發現,原來那懸崖之下蒼松樹根綿長茂密,楊夕槿正順着樹根向下攀爬。

蘇青黎被嚇了個半死,心裡暗罵一聲,也跟着跳了下去。

崖外罡風猛烈,直吹的人搖搖欲墜,蘇青黎向後看去,自己腳下便是萬丈深淵,饒是他膽識過人,也不禁嚇得頭皮發麻,兩隻手死死的抓着樹根,生怕這老樹枯萎,一個不穩,樹根斷裂,自己掉下懸崖。

爬了大概一刻鐘的時辰,眼見那樹根由初時的手腕粗細,到現在已經變得如同手指一般,只怕再往下爬去,必然會禁不住二人的體重。

這時,卻聽楊夕瑾喊了一聲:“到了。”緊接着人便消失不見。

蘇青黎心中一急,連忙向下爬了幾步,看到自己腳下的山崖之上,多出來一個丈高的山洞,他順勢一躍便跳進了洞中。

蘇青黎站穩身形,向着山洞裡面瞧去,只見那山洞四壁平整,顯然是被人修繕過,兩邊每隔五步便擺着火盆,火盆裡烈火熊熊,將整個洞穴照亮。

楊夕槿道:“你怕黑嗎?”

蘇青黎不明所以,問道:“怕與不怕又如何?”

楊夕槿順勢坐在崖邊,兩隻修長小腿錘在懸崖之外,懶洋洋的說道:“你父親就在裡面,你若是怕黑,我便陪你進去,若是不怕,便自己進去,不要耽誤我看月亮。”

蘇青黎白了她一眼,見她一副慵懶姿態,知道她根本就是在嘲笑自己,即便是自己說害怕,恐怕對方也不會委身和自己一同前往。

一想到父親就在自己眼前,十幾年未見的思念一下子全部涌上心頭,蘇青黎此時也顧不得和她鬥嘴,快步朝着山洞裡面走去。

山洞並不算大,蘇青黎沒走多遠便看見道路的盡頭有一間石室,那石室有兩三個屋子大小,石室之內火盆也變得多了起來,將整間石室照的恍如白晝。

石室中擺着一張石桌,一把圓凳,和一張石牀。牀上端坐着一人,那人背對着自己,看不清模樣。

但那背影蘇青黎一眼便認了出來,正是自己十幾年未曾見面的父親,想到這,他再也忍不住,低聲叫道:“父親,是你嗎?”

蘇青黎的聲音剛剛想起,那人便猛的回過頭來,一張熟悉而蒼老的面孔出現在蘇青黎的面前,那面孔先是一愣,繼而驚喜之色躍然而上,他微微張開了嘴,沙啞的聲音之中竟帶着一絲哽咽:“黎兒?”

蘇青黎一出世父親便是天下第一宗的宗主,他印象中的父親永遠都是被無數人簇擁着,風光滿面,又何時見到過父親這幅模樣,心中一酸,幾乎要忍不住流下淚來,連忙疾跑過去,一把將父親緊緊的抱住。

蘇煥雲被自己的兒子這麼一抱,一股熾烈的思親之情油然而生,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他抱着還未學會走路的蘇青黎一般親切、甜蜜,淚水再也收勢不住,奪眶而出。

蘇青黎被父親所感染,也是聲淚俱下,哭泣道:“父親,這些年我過的好生辛苦,我都以爲你已經死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再見到你。”

蘇煥雲輕撫兒子的後脊,就像是小時候哄他睡覺一般,澀聲道:“好孩子,是父親對不起你,沒有臉來見你。”

二人十數年未見,思念之情猶如洪水決堤一般,勢不可擋,兩人緊緊相擁而泣,久久不能分開。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蘇青黎哭的有些累了,這才終於鬆開父親的懷抱,揉了揉紅腫的眼睛說道:“父親你近來可好?”

這十幾年來,兒子的變化遠遠要比自己大的多,甚至在最開始的時候,蘇煥雲幾乎沒有認出來兒子的模樣,蘇煥雲看着長大的兒子一表人才,威風凜凜,心中又是高興,又是驕傲,連聲說道:“好,太好了。”也不知道是在迴應蘇青黎的問話,還是單純的在誇讚自己的兒子。

蘇煥雲騰出一塊地方,叫蘇青黎坐下,問道:“快和父親說說,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麼?那晚之後你去了哪裡?”

蘇青黎回答道:“父親可還記得同光道長?”

蘇煥雲眉頭微鎖,回憶了一陣才說道:“想起來了,那老道本是個邋遢老人,當年你出生沒多久的時候非要來太華宗要吃要喝,我好生招待他之後他便和我說,算是欠我一個人情,日後必將償還,說完便下山去了,之後再也沒見過他。”

蘇青黎點了點頭,說道:“同光道長也是這麼和我說的,那晚暴亂之後,各大門派不管不顧,屠殺我宗弟子,我本也不能倖免,多虧同光道長及時趕到,這才挽救了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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