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眠兒的忐忑不安中,三天時間過得很快,周昱昭如期率軍圍向開封第二道城門。
雖心裡不安,但大軍出動後,李眠兒還是提筆寫了封信,又叫來戚三,命他帶着信去一趟長白山。
戚三很驚訝,不過卻沒有多作遲疑,當即回住處收拾包袱便出了府。
信是給顧長山遞去的,自他的孫女顧流蘇在瀋州被北寒刺客誤認作自己而遭殺害後,他的行蹤周昱昭一直有關注。
前兩日,李眠兒打探了一下,聞知他已回到長白山,遂揀此日給他捎去一封信。
陸湘的身體狀況漸趨穩定,只要再假以時日就能徹底告別傷痛,然她的情緒卻始終未見好轉。
遠遠看着,疏影這幾日的表現可圈可點,對陸湘照顧有加,王錫蘭在府中時,她經常有意騰出空間給他們二人,希望王錫蘭的勸慰能主陸湘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李眠兒窩在府裡,哪也沒有去,白雲觀,幾次想去,還有疏影也連着央求要去拜拜,但想到上一次的意外,她還是忍住,準備待時局平頓下來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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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李天天那裡,她也不急着過去,這次程輅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不知她知道後作何感想。程輅雖是她夫君,但神裡神外,她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樣,也沒有爲他傾出多少心思。
有了這次經歷,但願她能醒悟,能夠珍惜這份情意。
之於李天天,李眠兒現下對她更多的是無奈,所謂恨意可能還停留在兩三年前。
那時經歷少,眼界窄,雖討厭爲家長裡短的事費心神,但還是會忍不住因着那些個沒有意義的事情傷神苦惱。
這兩年來的見聞,不僅拓展了視野,順帶着連心胸也寬廣了,相較於生死存亡、相對於家國興衰。宅子裡那點兒事情又算得了什麼。
當初自己置身其中,謀劃來劃謀去,可謀來謀去,終又謀回來了,如今腳下離最初的起點越來越近,歸根到底,自己終究是個女兒身。
所以,在李眠兒看來,李天天是可憐的,她一路也在謀劃。到頭來卻謀了一個空。心上人沒謀到。清閨譽亦沒謀到,好歹自己不僅謀到了周昱昭,還謀了幾年自由身,天南地北的遊了一圈。也不枉來這人世走一遭。
也正因此,她願意寬恕李天天,儘管李天天一直視她爲眼中釘,恨不得拔之後快,根本不會樂意接受她的寬恕,但她不願意再揣着恨過活。
不管周昱昭要花多久能把大梁拿下,然結局已經明瞭,改頭換面的一天總要到來。這樣的局面,在一年前。李眠兒曾在心裡暗暗發誓過,如今快要得到了,她的心也傾向徹底平靜了……
周昱昭是天生的王者霸者,他銳不可擋。
原本在人們眼中朱雀門、金水門、順天門、曹門、鄭門這些門是何等牢不可摧,可週昱昭一來。這些門形如虛設,脆如鍋巴,只幾天攻夫,便把各處防守擊得崩潰。
陳王幾欲發狂,可他再怎麼發狂,也挽救不了局勢,終被楚王硬拖爛拖地拖入皇城。
破城是晚,周昱昭將程輅領入府內,李眠兒稍後帶來李天天,兌現承諾,讓他夫婦二人會面。
李天天在見到程輅後,臉上神色複雜。
而程輅在看到她後,臉色尷尬,他瞅了瞅周昱昭,又瞅瞅妻子,最後還是對周昱昭拱拱手,以示臣服。
李天天也會出其中因果,遲疑半晌過後,她終是朝着程輅邁出了腳步,做了最後的抉擇。
李眠兒彎彎脣:算她醒悟得及時!
不用多說,周昱昭攻下里城,整個開封沸騰了。人們都在猜測皇城裡還有哪些人,他們將來會有何結局。這個名叫周昱昭的年輕人,只一年的時間便把幾十年前太祖皇帝奮鬥了多少年纔打下來的江山據爲了己有,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休整!
周昱昭並不急於攻陷皇城,他不緊不慢地率軍在開封城內休整。
一休一整便是十來天,眼看着過了立秋,又迎來了處暑。
他這一廂不急不躁,皇城裡的人可是又急又躁得狠。
七月二十六這一日,久居深宮的燕國長公主在城牆上讓宮人高喊,提出要見一見周昱昭還有她的義女。
當第二日一大早,周昱昭把這個消息告李眠兒時,李眠兒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應對。
“她提出要見我了麼?”李眠兒確認再三。
“沒錯!”周昱昭再三肯定。
“這種時候,她提出見我們,是做何意?”李眠兒不解。
長公主是爲她自己的性命擔憂嗎?以她的才智和心機,應該有信心,周昱昭便是打下皇城,也不會對親姑奶奶她有何虧待的。她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難道是太宗皇帝派她來做說客?太宗的性子,他會這麼快服軟?
李眠兒理不出頭緒。
周昱昭看她眉頭緊鎖,輕笑出聲:“你擔心什麼?她要見,你便讓她見見即是!又不會掉塊肉!”
李眠兒隨即嗔他一眼:誰怕她見來着?只是覺得有些尷尬而已!
“什麼時候?地點確定了麼?”
“明日,就在府上!”
“這麼快?”即使硬着頭皮做好心理準備,可李眠兒還是沒有想到長公主明日即來武王府。
“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着是,早些開這個頭也好!”周昱昭瞧她滿臉焦意,不憂反樂。
聞言,李眠兒背過身去,快步奔到窗邊,她癡癡盯着窗外不再油綠的一片,心想原以爲能躲過與長公主的這一面的。
沒想到得知長公主的會面要求,李眠兒的反應這般劇烈,周昱昭有些始料未及,他徐步靠近,小心低語:“此行,她多是來勸和的,不會揪着以前的事閒聊,你不必多心!只管隨在我身側便是!”
“勸和?”李眠兒沒有轉頭,依舊面窗回問。“莫不是那邊決定不戰而降?”
周昱昭聽後,頭似搖似點:“以太宗的性子,還有陳王的性子,不戰而降不是他們的習慣!但長公主從中斡旋,可能又不一樣!”
以長公主的角度,不管這天下是陳王坐、楚王坐還是周昱昭坐,終究都是周姓家的天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拼得兩敗俱傷實在太不划算。握手言和最是妥當。
想必老早。她就在勸慰太宗了……
“長公主沒有理由先從我們這邊勸起。如果依照你的推斷,按理,長公主應該是已經把太宗他們勸服了纔是!”李眠兒回過身子,下巴微擡。蹙眉道。
“正是!”周昱昭這回確定是點頭,“不過,她真正的目的,還是要等當面相談才能得知!”
“嗯!”李眠兒頷首,忽又擡起,“國公府裡的人不會都躲在皇城裡,有沒有畢管事還有翠姨的消息?”
“畢管事還有翠姨?”周昱昭一時沒有對上號,片時方纔記起此二人,忙笑道。“此事哪裡輪得到我出面!”
乍聽此話,李眠兒亦愣住,瞥到周昱昭嘴角的笑意,知道他夫婦二人多在第一時間被王錫蘭接走了。
“那他們現下在府裡頭?”李眠兒抑制不住激動。
“你一會兒親自去昭文苑看看罷!”周昱昭笑意由淺入深,忽而又凝住。“你孃親的……墓要不要我重新替她選個址?”
聞言,李眠兒面色跟着一緊,掉過頭,重新面窗:“重新選址就不必了,我瞧着那地方清靜,當初我隨着孃親的意念,跑到那地方,也許那就是孃親想要長待的地方!”
周昱昭聽後,沒有應也沒有拒,許久後,他才微仰頭,沉聲道:“也好!一會兒我會安排人去把那裡修葺一下,再派幾個守墓的,長年在那兒看守!”
李眠兒輕嗯一聲,算是同意。
然後,兩人一前一後,呆立在窗前,久久沒有再言語,只靜靜地看着窗外秋意漸濃的院落。
午前,李眠兒隻身前往昭文苑,果然,畢燭信和翠靈兩人皆被王錫蘭接到府上,一家三口團圓,又得知疏影在王家被擡舉,又是欣慰又是高興。
他二人在見到李眠兒亦平安無恙,連呼老天保佑!大家好一通喜極而泣。
“弟弟妹妹他們都還好吧?”李眠兒沒有先打探國公府裡的其他人,卻是問上畢燭信的兒女。
“他們都跟着老人住在郊野,不礙事!”一年沒見,畢燭信見老不少,鬢邊抽出許多白髮,此時,說話也不似當年那般中氣十足,也許底氣弱,源於時局變幻下國公府飄搖的地位所致。
“嗯!”李眠兒捧起杯盞,啜了一小口後,問及國公府裡其他人,但沒有具體指出誰誰來,“他們都去了皇城?”
“沒有都去!只有鍾夫人還有大爺去了!”畢燭信顯然對眼下的態勢有些措手不及,僅一年的時間,在京都名望屈指可數的國公府便淪落此境,實在令人嘆息罷。他之於國公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不是有個女兒嫁給大周金陵侯王錫蘭,還有個舊日主子隨侍大周皇帝,恐怕他們一家的將來堪憂。
“下午,你帶我去看看他們!”李眠兒放下茶盞,“你知道他們現下住哪兒!”
“嗯!這我知,上午我才從那裡出來!就在城西新橋附近的一處宅子裡!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他們都在!”畢燭信雖知那羣人此時最不願看到眼前這個人,但他該說的還是要說!
聞言,李眠兒點點頭,眼中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