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果然,李眠兒即開始上綱上線地給疏影當起學究來。
“小姐,您可不可改天再教?”疏影起初還能聽兩句,可沒聽幾句便開始討價還價,在她看來,一切都還早。
“不可以!”李眠兒一口否決,“將來,你只會嫌我教你教得晚教得少!”
“不會不會,小姐,我不會那樣想的!”疏影連忙擺手搖頭。
“疏影,你知道王錫蘭是什麼人麼?”李眠兒索性單刀直入。
“啊?他……他不就是個駙馬爺嘛!”疏影吱吱唔唔。
“還有呢?”
“還有……他還是太傅府裡的唄!”
“太傅府裡的什麼人?”
“長……長子嫡孫!”
“好!那你呢?你自己又是什麼人?”
“我?我是小姐,您的丫環呀!”這一點,疏影倒回得很乾脆,眼睛也睜得橢圓。
“是了!你一個丫環,預備如何在駙馬爺府、太傅府裡過活呢?”李眠兒面容肅整,從她嘴裡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疏影即快招架不住了。
“我……我……”疏影方纔恍然,小姐這是教她將來在太傅府裡安身立命的本領。
“好!我再且問你,王錫蘭的正室夫人紫熙公主,你打算進府後怎生應對?”儘管王錫蘭昨晚當面應下會照顧疏影的安危,但是靠人不如靠己,王錫蘭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能想得周全,他萬一一個疏忽,再加上疏影自己又一個不爭氣,那麼局面就會很被動很不利。
疏影終於急了,抓住李眠兒的胳膊:“小姐,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我就待在你身邊好了!”
“如若換一個主子。你這樣一副德性,八成是要被罰板子的!”
疏影聞言,猛得縮回手,看來小姐是來真的了!
自此,疏影才乖乖地靜下心,在接下來的兩日裡,仔細李眠兒同她講的每個處事原則和爲人道理。
給疏影灌疏這一通道理,其實李眠兒自覺是有些吃力的,畢竟她自己年紀擺在那兒,許多東西連她自己都未曾消化好。只能按照書上講述的那樣原照原地傳授給疏影,由她自己今後在實際中慢慢感悟了。
這一日清早,李眠兒給疏影講完孫子兵法《三十六計》當中的前六計。教她如何在內宅中將之靈活運用,以周全自己。
然後前去長公主寢殿請安,一到殿卻被告知,公主一大早就被皇上請去了。
李眠兒摸了個空,只得返回頭。繼續同疏影進行未完的事業。
福寧宮的御書房內,氣氛凝重,福貝悄悄退出房去,再悄悄帶上門。
房內站着當今大梁朝居於權力頂峰的兩位人物,只是此刻,這二人的面色皆不怎麼好。
“皇兄。你明知我收她爲義女,不僅僅單單看中她的才貌,還有因着李琛的緣故才那麼做的!何以皇兄一點情份都不顧。就這麼聽任皇后獨斷爲之了?”長公主雙肩不停地抖動,聲音都打着顫,顯然正在極力隱忍,身前之人貴爲天子,她不得不隱忍。
“玉喬。朕沒有聽任她獨斷專行!朕也以爲,這不過是不得已的法子!難道你心裡還有更好的法子麼?只是朕倒沒想到。拓拔意那小子看起來精明得厲害,不想最後竟然當真被皇后說動了!”看到長公主忿忿不平的臉色,皇上辯解道,那話中似乎還隱隱帶着慶幸。
“不過只遠遠地看了一眼,當時殿內光線又不是很好,再有楚王幾人一直將他圍着,那拓拔意怎麼就對青煙一見傾心了?分明就是皇后在背後胡亂作梗,不知暗地裡她同拓拔意許下什麼天大好處了!”長公主再顧不得表面上的體統,直接把心裡話掏出。
“玉喬,你也忒糊塗,朕看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如果那拓拔意不領下這情,以你之高見,朕該找誰同他合親?朕是退了藍熙的親事呢,還是把白熙拉出來充充數?”皇帝一邊說一邊踱開幾步,復又面向長公主而立。
“拓拔意最終答應同青煙聯姻,絕不緊緊因爲青熙個人的原因!那麼,倘或換作別人效果也是一樣的,只要皇兄出面,再冊封一個郡主甚至公主來替下青煙,我想,依皇后和拓拔意達成的協議,拓拔意多半是不會推託的!”長公主近前一步,一臉希冀地說。
“玉喬,朕也看出李青煙,她確是個可塑之才!只是,你也不能因她一人,而置大梁於不顧,肆意護短!再說,那郡主、公主的頭銜是隨便說封就封的麼!”皇帝一聽長公主這話,不由提了音量駁斥,“還有,你口口聲聲說皇后私下同拓拔意立約,未經我許可,她能許諾給拓拔意什麼?以後,這種無根據的話還是少說爲妙!皇后昨日親口同朕說了,拓拔意是在親見了李青煙的美色之後才應允下的!”
“一派胡言!”長公主氣得牙咬,將袖子一甩,聲音微提,“皇兄,她這根本就是……”
“玉喬,夠了!朕一大早請你過來,不是同你商量這件事,而只是通知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明日朕就宣佈這件事!至於皇后,朕自有論斷!”皇帝不再同長公主繼續爭執下去,摞下這句話,踱到書案後面。
“難道皇兄沒有看出來,皇后她這麼做明顯是有意針對我的麼?”長公主追着皇帝的腳步,也來到書案前,“她這些年在後宮做的那些事情,皇兄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被她踩在腳下,於皇兄又有什麼好處?”
“玉喬,你知道你現在正在同誰說話嗎?”皇帝拿起筆,見長公主氣勢洶洶,不由大爲光火。
“知道!我的皇兄!”長公主穩住聲線,哽着嗓子回道。
被長公主一聲“皇兄”喚得,皇帝登時身體又放鬆下來,輕嘆一口氣,“朕知道你委屈,這件事過了之後,朕親自再幫你尋個義女就是!”
“可李琛的女兒,合適的也只這麼一個了!”長公主突然有些泄氣了一樣,連聲音都不自覺失了幾分中氣。
“……”皇上嘴巴張了張,終還是不再應言,徑自往高椅內一坐,翻起奏摺來。
“皇兄——這件事是不是再沒有可迴旋的餘地了?”長公主低下眼簾,輕聲詢問。
“是!你回去就開始準備吧!李青煙那裡,就教給你了!嫁去北寒,於她來說,不疑是個頂好的選擇!”皇上在手上的一本奏摺上批寫着什麼,嘴上如是說。
“可是皇兄,我記得原先您對她也是青睞有加的,何以如今會突然這麼絕決地要嫁她去北寒!”一去了北寒,那便是永遠的絕別了!長公主知道皇上一直待李青煙不一樣,甚至她當初還怕皇上會收了她,不想今日……
“朕和你一樣,待她不同,也是因着她是李琛的遺腹子之故!不過,朕已封她爲郡主,若李琛地下有知,怎麼着,也該好好謝一謝朕了!”皇上嘴上說着,筆下卻不停。
長公主愣住,原來皇兄這般器重李琛!想及此,她面上稍稍緩和。
中午正是午膳時分,原本晴熱的天空突然電閃雷鳴,緊接着就是一場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這場雨下得急又兇,仁壽宮裡着實忙亂了一會兒,原先很多衣物都晾在外面,後花園裡那些許多名貴花種的花棚都未來得及搭妥,是以,宮人們個個緊趕緊忙,收拾衣物的收拾衣物,救花的救花,儘量將損失降低到最小程度。
因爲大雨,李眠兒和疏影二人就在自己寢殿裡簡單用了午膳,完了稍事休息,便繼續上午的進度接下去。
外頭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兩刻就消停了,不過天依舊陰陰的。
仁壽宮院子裡有些狼藉,待雨一停,喬令侍就領着衆宮人開始清理整頓。
風停雨歇後,疏影推開窗子,一陣清涼之風迎面拂來:“哈,小姐,你快來到這邊,外面好涼爽啊!我們出去轉轉吧!”
“你想玩就直說,何必兜圈子!”李眠兒睨了疏影一眼,不過窗外裹着清新草木氣息的徐風她也感受到了,於是起身來至窗邊,探脖看了看窗外,“不過,還是等會兒吧!才下過雨,外面泥濘得狠,等他們收拾好了,我們再出去,往後花園裡轉轉,不知那些花可有因這場暴雨消殞的!”
“嗯!那我們就過陣子再出門好咧!”疏影將窗子只這麼敞着,使得涼風漸漸祛散屋內的悶熱。
好容易到了申時三刻,疏影開始小意催促道:“小姐,我瞧着時候差不多了,再晚些的話,就該用膳了!而且一下午都沒見太陽,外頭剛好沒暑氣,就趁這會子出去散散步吧!”
“也好!”李眠兒從書案後面出來,換了身輕便的衣裳,省得一會兒出門沾到泥塵。
二人相攜着,一路悠閒小步,抄幽徑,轉山石,又繞亭臺,過樓閣,約摸花了一刻的時間纔到後花園前門。
“咦,小姐,她們怎麼都站外面了?”疏影瞅見花園門口立了一羣長公主身邊的宮人侍僕,不由疑惑道。
“早上請安時她不在,中午咱們又沒過去用膳,不知她什麼時候回仁壽宮的!”李眠兒挽着疏影繼續朝園門處走,她看到園門口立着的那些宮人,心內也禁不住納罕,怎麼一個個都在外頭候着,不在裡頭服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