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細想,因爲長孫顯然疲了,自己便從清寧宮退了出來。
趁着自己的腰,沒有立刻上轎,而是選擇步行。
也就古人特別緊張。有着現代知識做儲備的楊曉然卻知道孕婦還是要多走動下得,輕微的運動有助於生產。
趙四弓着腰,在前頭小心引路着。走了沒一會兒,便忍不住提醒道:“娘娘,還是上轎吧。可不敢走多了,小心小主子。”
楊曉然看了看他,總覺得這個四方臉的太監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幾次的欲言又止,讓她看出了,他似乎有求於自己。可話到了嘴邊卻是沒有說出來。
不過人家不說,她也不便多問。儘管來大唐二十一年了,可人人平等的思想依舊在固執地左右着她。
只見這趙四辦事忠心,且能力不俗,便多留意了一下。可打聽了下得到的卻是與崔家有仇的結果。
這答案讓她覺得匪夷所思。崔家已倒,可趙四明顯還是有心事。難道只是用崔家來掩飾麼?
她其實一直都在等趙四說。只是他不說,便也不多問了。
看着這個處處爲自己着想,平日沉默寡言的另類太監眼裡的關切,便點了點頭,道:“那便上轎吧。”
趙四歡喜,甩了下拂塵道:“奴婢這就讓人把轎攆擡來。娘娘莫動,免傷胎氣。”
說着便去後頭招呼,把轎攆擡了過來。
上了轎攆,想着心事,一路回了東宮。見李承乾回來了,不由有些意外,今日沒早朝,可自己丈夫也不能歇着。得在前頭聽先生們講課。這會兒這個點就回來,難道還是有什麼事?
見楊曉然回來,李承乾笑着上前牽過她的手,道:“今日先生們放我假了。讓我去看看母親。正準備去呢,你倒回來了。母親今日可好?”
楊曉然點頭,“看着氣色不錯。只是我坐了一會兒,她也乏了,便讓我回來了。”
李承乾點頭,沉默一會兒後道:“那我下午再去吧。”
說着目光就落到了楊曉然的肚子上,蹙眉道:“微微走動下便可,你這肚子跟母親一般大了,行動不便,還是得仔細些。”
“噯,我曉得了,心中有數,太子哥哥不用擔心。”
李承乾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退下。拉着妻子的手,坐了下來,道:“那幾個小鬼的先生選好了。都是青年才俊,本想選老儒,可我覺得不好。老氣沉沉得,沒得孩子給他們教成小老頭。反正是啓蒙,年輕的出色學者也有好幾個,這許敬宗我看着就不錯……”
見妻子臉上露出詫異,他笑了起來,道:“別這樣看我。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但他的才學好,且會做人,這是他的優點,況且現在知道了他是什麼樣的人,有我提防着,他亂來不得。”
頓了下又道:“主要這人也會教書,那時在你小青莊教書,你不也說過,這許敬宗講課頗爲有意思,孩子們能聽得進去。我這思來想去地,想想我這讀書的經歷,還是覺得後世這素質教育挺好的。因材施教,總得先讓孩子們對這事產生極大興趣地纔好。”
楊曉然想了想,便點頭道:“如今的許敬宗也不是歷史上的許敬宗。這人能力極強,至於私德卻也不能計較那多。且他爲人不齒的地方就是喜歡出朋友,可表面看來卻是絕對的君子。”
頓了下又道:“秦王府十八學士,開始就屬他混得最差。可這輩子卻先撈了個美差,至今順風順水得,他深知自己能有今日是誰的功勞。想來還需要抱着咱們這條大.腿,會用心教導孩子的。”
李承乾笑了起來,揉了揉楊曉然的腦袋,道:“吾妻越發諳帝王之道了。”
笑完後,又道:“不錯。帝王要得是平衡,臣子品德好壞有時關係還真不大。最不要臉的人還是知道要遮掩下得。關鍵還是看能力,這許敬宗確實是人才,只要我們注意着點,而他又還有所求,對孩子們肯定得上心。”
說着又翹起嘴角,輕笑道:“再者也不是他一人,我還選了幾個十分正直的人。這許敬宗頗有上進心,正是因爲野心極大,纔會更加用心辦好差事,有那幾個相互牽制,他也掀不起風浪來……”
夫妻二人正在這裡說着話,可清寧宮裡此刻卻是鬧翻了天。
幾個小黃門分別從清寧宮跑出來,一個朝東宮而來,一個朝甘露殿而去,還有幾個卻是衝向了太醫署……
這邊說着孩子老師人選的時候,趙四忽然猛地敲起門來,這個素來穩重的太監此刻聲音是顫.抖着的,含着一絲驚懼,“殿,殿下!不,不好了!皇后娘娘摔倒了,發,發動了,血,血,都是血!!”
“什麼?!”
“嘩啦”一下,李承乾站了起來,而楊曉然則是呆愣在那兒。
李承乾上前,打開門問道:“怎麼回事?!不,我這便去清寧宮!”
回頭衝楊曉然喊道:“當心腹中骨肉,我去看看便來!”
說完便立刻衝了出去,顧不上用轎攆,而是一路小跑衝向清寧宮。
楊曉然一直等他衝出去了,才反應過來。
不詳的預感又再次冒了出來。
顧不上想這多,立刻吩咐道:“快,取轎攆來。送本宮去清寧宮!”
大唐內廷好似從這一刻就陷入了混亂與悲哀中。
楊曉然坐在轎子裡,不斷地念着佛號,雙手合十,祈求着上天的仁慈,放過這個賢惠的女人吧!
一路上,不知多少個念頭在心間飄蕩。
與長孫的初相見,與她這多年來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無盡的煩躁盪漾在胸口。
到了這時,楊曉然才發現,自己對長孫的感情是這般的深刻。在這十來年不知不覺的相處中,她早已不是單純地爲了保全李承乾這一個目的在維護着這個女子的健康。
各種悲觀,消極的負面情緒排山倒海的涌現。
讓她紅了眼睛。
嘴裡念着的佛號快速了起來。
只祈禱長孫能捱過這一關。
可心裡同時也疑問了起來,不是說要休息了麼?怎麼就摔倒了?
一路胡思亂想地就到了清寧宮。李二與李承乾,還有一羣妃嬪都站在外面,裡面是長孫撕心裂肺的喊聲。
楊曉然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下了轎攆,推開衆人的攙扶,快走兩步,因大着肚子,且又是這樣的時候,她也顧不上禮儀了,忙問道:“阿翁,母親如何了?”
見楊曉然眼睛紅腫,似是哭過了,想起這孩子的纖細,李世民心感安慰。
皇后待她好,自她貞觀二年回家後便一直維護她。這個孩子與皇后感情很深,顯是哭過了。挺着這大肚子都不忘來請安,這會兒一聽皇后摔了,立刻就趕來了,是個知恩圖報的孝順孩子。
只是妻子的狀況……
李世民微微嘆息了一聲,道:“家媳莫要心憂。女醫正在看,孩子……可能要早些出來了。”
“我進去看看……”
楊曉然說着就想往裡走。哪知李世民卻道:“慢着!你也懷着身子,見血不好……”
“什麼不好?哪裡有什麼不好?!那是我的婆婆,是我半個娘!娘在裡面痛呼哀嚎成這樣,我豈能無動於衷?!我懂醫術,我要進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愧是大唐第一悍婦!
居然敢衝着天子吼,而她這忽然發作也着實令人詫異。不是隻是提前發動麼?她怎得這般緊張?這摔了一下,動了胎氣,自然會流血。
那些小黃門沒見識,剛剛奉御紮了針,不已沒事了麼?
說起來,這皇后這回有了孩子後,這太子妃就一直有些不大正常。開始那幾月,就差沒搬到清寧宮來住了。
也不知是真對皇后感情那麼深還是別有目的。總之那幾個月,她們就覺得這人大驚小怪,小題大做,虛僞僑情的很。
好了一陣,這會兒又發作了。還真是愛演戲呢!
雖然有了丈夫爲戰友,可這潛意識裡的壓力還在,這會兒一見事情又朝着失控的方向而去,這痕跡一露頭,多年的壓抑一下子就爆發了。
李世民呆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楊曉然,這丫頭失心瘋了?居然比自己還緊張皇后。
那眼神,不會錯得!
他看得出來,她很焦躁,很憂慮!
“香兒……”
李承乾抱住她,低聲道:“莫要緊張,只是要提前生……”
說着便衝李世民拱手彎腰道:“父親,香兒與母親感情深厚,一時緊張,冒犯了父親,還望父親原諒她的無心之失吧。”
李世民點了點頭,眼裡露出了欣慰道:“情之所至,真情流露。皇后沒有白疼……”
話還沒說完,卻聽見門“哐當”一聲打開,一個雙手渾身是血,衣服上也沾滿血跡的宮中女醫官流淚滿面,跪倒在地,大吼道:“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又,又出血了!血,都是血……”
她話還沒說完,便見一個身影上前,一腳踢開她,衝着屋裡而去,而太子的聲音隨後響起,“香兒!當心!”
李世民也是心裡咯噔一下,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忽然怒氣衝衝地道:“都是你們這羣豬狗奴!到底如何伺候皇后得?怎得好好的就摔倒了?皇后若有事,朕要這一宮的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