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理會李二這虛僞的傢伙，把食物都從食盒裡拿出來，濃郁的香味勾得認食指大動。
一羣小屁孩歡呼一聲，便再也沒了矜持，圍到楊曉然身邊，你一句“大嫂，你真好”；我一句“阿孃最好看”的，這羣屁大的孩子深得李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精髓，這馬屁拍得十分順溜。
李二自持身份，像二大爺一般慢慢下得玉階。爲了方便孩子們相親相愛，把甘露殿都快搞成託兒所的李二同志很貼心地也弄了一個長案几。這樣幾個孩子做功課也好，吃飯也好都能擠在一起。
看着自己的兒女和孫兒們擠在一起的和諧模樣，李二便能感到一絲滿足。
祖孫三代天天齊聚一堂，此乃人間樂事也！
慢慢地踱步下來，然後坐在上首，此乃地位使然。即使和兒孫們在一起，他也還是大家長呢！
“太子妃吃了沒？”
先關愛下辛苦之人，這也是爲君之道。
“阿翁，你們先吃。我還不餓。”
楊曉然抿嘴笑着給幾個孩子盛湯，道：“今個兒給母親做了蓮心豬肚湯。剛剛母親愣是讓我吃一些再過來，這會兒還不餓呢。”
李世民點點頭，看着今日的菜，便覺餓得厲害了。
何大監給李二盛了湯，又把扯麪挑了一碗過來。在李二眼神的示意下，何大監瞬間擁有了“讀心術”。李二的眼神飄到哪裡，何大監的筷子就會飛到哪裡。
韭菜綠豆芽，豆角炒茄瓜，這用來搭配扯麪是最好得。在一旁還有一些調料，淋上點麻油，醬油，再來一點點辣醬，就這滋味，沒有大魚大肉都能吃幾碗下去。
李二吃飯也不講究得。到底多年軍伍生涯已養成習慣。雖說如今日子好過了些，他本人也慢慢有些講究奢華了，可兒媳做得飯菜滋味極好，所以吃起來倒也爽快。
幾個小傢伙別看喊餓喊得厲害，可到底是李二手段強，這幾個小不點被教得很有規矩。根本不用旁人幫忙，自己就乖乖地吃了起來。
而且絕對做到了食不言寢不語，皇家風範在這小的年歲便已有了體現。
吃完麪，李二又用了些湯，讚歎道：“這茶樹菇燉湯味道甚是鮮美，把鴨肉的腥味全部壓下，鮮甜爽口，家媳這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楊曉然笑着道：“阿翁日理萬機，這藥補總不如食補。這些食材大多平常，但只要用心，也能別有一番風華。”
李世民笑了笑，眼底透出一絲讚賞。
其女越來越有皇后之風了。這是在說朕最近有些奢侈了吧？
雖然指責了自己，不過這行事的態度與說話的口氣卻是容易讓人愉快接受，不會起膈應。
笑着指了指她，道：“這壞心眼兒的妮子話裡有話，又聽到了什麼風聲？這會兒編排起朕來了。老喜歡跟朕耍小聰明，你就不怕朕生氣？”
“嘻嘻！”
楊曉然咧嘴笑了起來，“阿翁是明主，還是我的公爹，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怕得？”
“你這孩子……”
李世民很享受這說話模式，口氣裡帶着的.**.溺就像是對自己最喜歡的女兒一般。
“這張嘴討喜起來能把人甜死。若是惡起來也能把人氣死啊！”
李世民打趣着楊曉然，“上回把寶珠嫁給魏王，當着朕的面指桑罵槐得，這全天下也就只有你這妮子一人敢這般。”
“嘻嘻……那不是仗着阿翁疼愛我嗎？阿翁從小都包容兒媳，這膽子也不是一天養成得……”
李世民一瞪眼，道：“這話聽着好生怪異。哦，你編排朕，感情還是朕給慣出來得？”
見那妮子嘻嘻直笑，只覺有些無奈。
難道這就是世人說得，上輩子欠她得？
對這妮子，好似無論如何都生氣不起來啊？
幾個小屁孩吃飽了，滿足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打着嗝。小李治拿着帕子給兕子擦嘴，擦手，很有兄長的風範。楊曉然見此，便忍不住誇獎道：“九弟是個會照顧人得，這小便這般會照顧妹妹，心慈寬厚，真是個好孩子。”
李治被誇得臉有些發紅，捏着手裡的帕子，扭捏地道：“嫂嫂過獎了。”
李世民蹙眉，道：“心慈寬厚是優點，只是治兒的性子太軟了些。”
楊曉然笑着道：“這也沒什麼不好得。性子好強的其實更容易吃虧呢。”
頓了頓又道：“再者九弟還小，慢慢來。”
李世民點了點頭，笑着道：“這幾個小傢伙以前都被你帶過，現在這般懂事也有你的功勞。”
頓了下又笑了起來，揶揄道：“想不到你這丫頭自己性子這麼惡劣，可教出的孩子們倒都懂事。這三個小傢伙也被你教得很好，很懂事。”
“阿翁您就別再誇他們三個了。沒得回去尾巴又翹到天上去了。”
見李蓮臉露得意，瞪了瞪她道：“就說你呢！驕兵必敗！就愛得瑟！”
李世民笑了起來，衝着李蓮招了招手，小傢伙笑嘻嘻地撲到李世民懷裡，摟着李世民的脖子撒嬌道：“祖父是天子，天子說得都是對得。祖父說蓮兒最聰明，蓮兒就是最聰明得！”
李蓮粉雕玉琢地，撒嬌起來特別可愛。李世民稀罕地不行，親暱地用鼻子蹭了蹭她的小臉蛋，哈哈笑着道：“對，朕的蓮兒是最聰明得。”
楊曉然嘴角抽了抽，直想給那得瑟妮子來幾巴掌。不過看李二那稀罕模樣，只能忍了。
暗暗磨着牙，心裡暗道：“看來對付李蓮這傲嬌孩子還是得用棍子！”
又在這裡蘑菇了一會兒，幾個小傢伙也該午睡了。各自被.乳.娘領着，爬到李世民的龍**上，從小到大排成一排，沒多久便睡着了。
楊曉然退了出來，見李世民又在忙公務，心裡倒也生出幾絲敬佩。
這傢伙之前有些怠政，可被魏徵一說，立刻就清醒過來了。雖說閒暇之餘，還是會帶着嬪妃們去戲耍下，可到底李二也是人吶，能做到這樣就不錯了。
福了福身，也不想再繼續打攪李世民，便道：“阿翁，兒媳先回去了。明個兒再來。”
“等一等。”
李世民叫住了楊曉然，見她眼露疑惑，便笑着道：“沒什麼大事，別那樣瞅着朕。”
頓了頓又道：“來，你看下，這是朕給幾個乖孫兒擬得先生人選。”
楊曉然沒去接，只福身道：“阿翁選得自是沒錯得。兒媳對於朝中諸臣的品行學問哪有阿翁清楚？”
李世民眼裡閃過一絲滿意，可嘴上卻道：“看一看也無妨。你是孩子們的娘，總得有個底。”
楊曉然無語。
心裡暗道：“自己最近去送點心在顯德殿留得時間長了些，這李二就來敲打試探了。這帝王心，真是搞不懂啊！”
福了福身，推託道：“阿翁，這您拿主意就好。兒媳哪裡知道哪個先生好？”
李世民笑了起來，道：“既如此，那朕便做主了？”
“但憑阿翁做主。”
“恩。”
李世民滿意地點頭。
揮了揮手，便讓楊曉然退下了。
楊曉然退出了甘露殿，又回頭看了一眼，一個奇怪的念頭從腦海裡閃過。
自己也許有天會和李二鬧翻？
念頭一閃而過，便覺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李二是金大.腿，無論如何都要抱好得，自己跟他翻臉這不是作死麼？
只是不知怎地尉遲老傻的事又不偏不倚地砸入腦海中。
前不久尉遲老傻在甘露殿脫衣展示自己的傷疤，原因就是有人說他想造反。尉遲老傻氣得掉淚，把自己的衣服脫了露出傷痕交錯，疤痕累疤痕的身子展示給李二看。
李二愧疚沒愧疚不得而知，但據說是抹着淚給尉遲老傻披上了衣服，還說了一堆“不過問問，我總信你”之類的話，然後吳國公成了鄂國公，賞賜了一些東西后，尉遲老傻沒幾天就上了請辭表。雖沒允許，可尉遲老傻現在卻龜縮在家，玩起了修身養性。
想到這裡，楊曉然不由地擡頭望天。
也許帝王做久了，都會有被害妄想症吧？
莫說是天子了。
就她入宮這幾年，性格也變了。不像以前那般隨心所欲，也慢慢地會了表面文章。
又回頭再看了一眼甘露殿。
這哪裡還是宮殿？這是個染缸。所有的人進來時不管如何潔白無瑕，可日子久了多少也就變色了。
微微嘆息了一聲，上了轎攆，握着丈夫命人的摺扇，深吸了一口氣。
不管如何，有丈夫與她共同作戰，那她就沒什麼可怕得！
回到了承恩殿，才吃了點東西，剛剛收拾到好，正準備散步會兒去睡覺呢。卻聽人稟報，未來女皇求見。
思索了片刻，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左右是要面對的這事，長痛不如短痛，這都是武元華的選擇，自己沒理由去阻止，也阻止不了。
所以倒不如干脆點。擺出大度的態度，以後也總算是一個助力。
想到這裡，又不由自嘲一笑。
自己是真得變了啊！
也知未雨綢繆，開始用利益衡量事情了。
笑過後，便吩咐道：“讓她進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