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與衆多侍女差不多,都因命運坎坷,被父母掉,從十歲那年起,四喜的人生便只掌握在了別人的手上。
四喜不是很美,只能算得上中等。可四喜聰明,心靈手巧,觀察敏銳,特別會說話。討了女主人喜歡,便放到身前伺候着。隨着年歲漸漸長大,只是中人之姿的四喜卻有了一個讓所有女人尖叫的好身材與好皮膚。
肌膚如凝脂,身材如魔鬼,再加上夫人的有意調.教,教了點讀書作畫的本事,在她十二歲來天葵後,女主人就把她打包送到了男主人**上。
稚嫩的身子在橘色的燭光下泛着動人心魄的誘.惑,怯怯的表情,明明那臉上還帶着稚嫩,可那身材卻是發育良好。這是一個足以讓男人化身野獸的矛盾美。
那一.夜,四喜尖叫哭泣,如暗夜裡盛開的雪蓮花,很快被男人的欲.望沾染成泣血杜鵑。疼痛蔓延到身體每一個細胞,就算髮育再好,可這具稚嫩的身子卻承受不住這份“恩.**.”。
而男人似乎很滿意自家婆姨送來的這份禮物,第二日便踏入正牌夫人的房中,你儂我儂的,好不愜意。眼看着有失.**.危險的正牌娘子用四喜換來了丈夫的再垂憐。
只是可憐了四喜,從這一日起就要不停地忍受男主人的摧殘。不過好在,她肚子爭氣,很快就有了孩子。
懷孕讓四喜平靜下來,不再怨恨命運。可她沒想到,這只是她更加苦難的開始。
在後面的十年間,她四度懷孕,可四度孩子都意外流產。去年她又懷上了,多次的意外流產讓她的身體虛弱,可上蒼或許聽到了她的祈求,這一次她順利的生下了一個男孩。
男主人很高興,給了她一個妾的名分。而這看似榮耀勵志的背後,卻是四喜說不出口的苦難與悲傷。
女主人笑容慈愛的背後藏着如毒蛇一般的怨恨。
這個家裡只有她有資格生下郎君的繼承人。可她沒有,只有三個女兒。其他妾侍的孩子都在她的運作下胎死腹中,唯有四喜第五次懷孕,讓男主人格外重視起來。
無他。這個男主人年歲大了,他需要一個兒子。
對於正妻這是最不能忍受之事。她想了一系列的法子把孩子過繼到了自己名下,可憐的四喜從此只能遠遠看着自己的孩子。
若是如此下去,四喜或許會和許多後宅的女子一樣,默默地忍受着這悲慘的命運。只是令正牌夫人都沒想到的是,這個孩子因爲母親多次流產,多次地被暗算,在孃胎裡時又因生母擔心受怕,生下來後特別孱弱,沒多久便夭折了。
這讓四喜憤恨,她想起多年來的遭遇,想起孩子悲慘的死去,滔天的怒火在她心裡聚集。
她恨夫人,可卻更恨這個男主人。若不是男主人太過縱慾,太風.流,如何會讓夫人這般扭曲?
在夫人跟前伺候的時候,她不止一次看見夫人暗暗傷心流淚,轉身卻還要寬容地面對丈夫的女人。
仇恨,在四喜心裡如野草般蔓延,生長。
四喜清楚地看見仇恨的根源其實是來自男主人。
一日,報紙上的口誅筆伐入了她的眼。
她忽然感到自己狹隘的世界被打開了。
抗爭?
那就用命來抗爭吧!
她要這一家都不得好死!
她割破手指,在白色絹布上寫下自己的遭遇,投向了報社。然後整理妝容,取了一個繩子結束了自己苦難的一生。
她雖死,可那一句“四喜何錯之有?!”卻如一道驚雷,炸響了大唐夏五月平靜的天空,震盪着每一個女子的心靈?!
四喜何錯之有?!
四喜自知卑微,可面對這多年的屈辱,她唯有用命抗爭!
一時間,整個大唐徹底沸騰了起來。
四喜的死令楊曉然感到意外。那塊帶血的絹布被送到了她跟前,她一字一句讀了好幾遍,最後閉上眼,喃喃道:“你沒錯,錯的是這世道。你放心去吧,本宮不會讓你白死。”
說着便睜眼,眼中閃過了一絲凌厲,吩咐道:“秋菊,去報社一趟,去把這個送過去。”
秋菊領命,很快就出了太極宮。
第二日,一篇《四喜之死,拷問人心》的文章登上了皇家日報的頭條,而名下署名卻是讓人驚心,程藥香!
這,這是皇后!
楊曉然深知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她必須出面了。
身爲一國之母,她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她的態度如何會對局勢有着致命的作用。
這一舉動無疑給天下女子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天下女子立刻沸騰了起來!
“餘昔年曾於先帝言,女子能頂半邊天,雖是童言無忌,可卻是發自肺腑……”
開篇就以與李世民在小青觀的對話開始,更是加重了分量。通篇都是白話,不是她寫不出華麗篇章,而是這個時候,不需要那些華麗辭藻,只需更多的人聽懂纔好。
茶肆裡,茶博士搖頭晃腦地念着這篇文,“古往今來,女中不乏豪傑。久遠不提,高祖女平陽公主收編胡商何潘仁組義軍。法令嚴明,公主言出必行,獲士卒愛戴,百姓贊其軍爲‘娘子軍’。誰說女子不如男……”
“豈有此理!皇后身爲一國之母,居公然爲四喜這種失德之女搖旗吶喊,公然藐視禮法,視男兒威儀如無……”
一個看着穿戴不錯的公子哥拍着桌子大罵了起來,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卻憑空飛來一個瓜果皮,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還有沒有人性?!四喜遭遇何其堪憐,皇后娘娘替其不平,何錯之有?!你們的聖賢書讀都狗肚子裡去了嗎?姐妹們,打他!”
“混蛋!你們這羣男人就想騎在我們女子頭上作威作福?!憑什麼父親死了官員要擔憂,而母親死了卻無守孝之說?!這哪裡是什麼禮法,分明就是你們男人想一直奴役我們女子!皇后說得好,女子能頂半邊天,沒有我們女兒家哪來你們男人?打他,打他!”
茶館裡立刻亂了套,在場的女性都憤怒了起來。其實來這茶館的都是一羣女憤青,說難聽點,她們就是來尋男人們晦氣的。現在皇后公開表示了對四喜的同情,對女子的支持,更是壯大了膽子,一羣深閨怨婦紛紛走上街頭,尋男人們晦氣。
一羣女子憤怒地把桌上的東西朝着那個公子哥扔過去。公子哥身邊的家丁自然要護着主人,立刻就打了起來。
那些男子倒還是有點風度的,只敢把女人推開,不敢真動手打人。
又或許,也不是什麼風度,而是覺得一個大男人跟女人計較有失臉面。
可女人們卻不管這些,見那些家丁推搡,立刻火冒三丈,凳子,茶壺,盤子,隨手拿到了什麼就往這些人身上招呼,乒乒乓乓地亂作一團,整個茶館的人都遭了殃。
很快地一羣武侯來了。當看見一羣肇事者是女子的時候,他們傻眼了。
不敢用強,因爲這羣女人的眼神太過恐怖。不過他們若不秉公處理的話,就會糟到同類的攻擊。
無奈之下,只能各打五十大板,統統帶回去。
這個案件很快驚動了上層。事涉千年來的禮法,男人的威嚴,沒人敢怠慢。
可他們卻也不能公開指責皇后有錯。因爲四喜的遭遇的確令人心痛。只要心裡還有點良知未泯滅的,其實心裡大多還是抱有同情的。
更有那有德君子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素來認爲理所當然的事其實是錯的?
撇去夫不祭妻等事不提,就從聖人思想的角度來說也顯失仁義了。
皇后的確說得不錯,就算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要各受陳規,可若是爲上者不仁,爲下者又如何生感激之心?四喜的悲劇就在於男主人太過風.流,冷落嫡妻,故而生怨。
嫡妻固然可恨,可卻也可憐。
男人尚不可忍受女子水性楊花,同爲人,爲何要求女子卻要把寬容丈夫風.流信仰成美德?
都是爹生娘養的,就算是聖人再世,恐怕也經不起皇后這樣的拷問。
這是對良知的拷問,是對人性本善的追尋,這命題太大了,無人再敢公然說“女子就該如此”之類的話。
因爲那樣得罪的將是天下女子,甚至包括他們的母親。
茶館鬧事的女子被關進大牢,本想琢磨着怎麼處理纔好,可他們萬萬想不到,這一舉動越發刺激了那羣委屈頗久的女人。就在上層想着要怎麼處理的時候,一支特殊的隊伍從青山書院出發。
她們脫掉冥籬,手牽着手,從小青莊出發,用一雙腳,走了整整一.夜,在黎明到來的時候走到了帝國的心臟:長安!
手裡的橫幅令人觸目驚心,“還女子公道!”
“女子能頂辦半天!”
“女子應有讀書之權!”
“女子應有財產繼承之權!”
“廢除三妻四妾!”
一條條白色橫幅上用鮮血書寫的大字觸目驚心,令人膽寒!
她們穿着青山書院的青色校服,舉着手裡的橫幅,一言未發,站在長安城雄偉壯麗的大門前,高舉着橫幅,以沉默的姿態表達着自己抗爭命運的決心……
以青山書院女學生髮起的遊行抗議活動就此展開,如星星之火,立刻燎原了整個中華大地!
承元十一年,夏五月,青山書院女學生遊行抗議,正式拉開了長達幾十年的婦女維權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