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帝君緩緩轉過身來,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之中帶着幾分探究的意味,一張威嚴的面龐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讓人無法琢磨他的心思。
到底是一介皇尊,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度令人隱隱地有壓迫感,慕容長歡雖然並不懼怕他,但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分敬畏。
沉默良久,久到慕容長歡掌心都捏出了一層細汗,帝君才終於開了金口,說道。
“把頭擡起來。”
慕容長歡知道身居高位的人,都不喜歡被人直視,所以一直都是垂着眼瞼的,在有些人面前她可以囂張跋扈,但在有些人面前,鋒芒太盛只會招來殺機。
眼前這一位是整個大闕王朝最有權勢的男人,也是最有城府的野心家,作爲推翻了一個政權並且取而代之的一介梟雄,所有花招與把戲在他面前都是班門弄斧,所以跟他槓上絕對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與其跟他耍小聰明,不如放低姿態,順勢而爲。
微微擡起頭,慕容長歡一臉恭謹的神態,難得沒有吊兒郎當,嬉皮笑臉,連帶着口吻都正經了許多。
“不知陛下特地召見小人,是爲何事” шωш ◆TTKΛN ◆C 〇
帝君仍舊沒有切入正題,只意味深長地評價了兩句。
“果然有些本事,改頭換面換得倒是很徹底這麼一看,別說認不出你是誰,就連是男是女,僅憑一雙眼睛,着實難以分辨。”
聞得此言,慕容長歡心頭一震。
雖然帝君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在情理之中,畢竟花非雪就是他派去紫冥宮當的臥底,而只要知道花非雪就是九王爺,那麼跟花樓主相親相愛的容館主是個什麼身份,也就不難推斷了。
但被他直接戳穿,還是讓人有種隱隱的心驚。
司馬霽月是司馬霽月,帝君是帝君,他們二人雖爲父子,但到底不是同一個人,而帝王家的血脈親情,在權謀詭詐之中又要比尋常人家更顯淡漠涼薄。
欠了欠身子,既然帝君開門見山,慕容長歡也就不隱瞞了,便就改口應了一聲。
“父皇過獎了。”
聽得“父皇”二字,帝君眸光輕爍,似有所思,但沒有急着說什麼,只隨手揮了揮袖子,淡然道。
“坐吧。”
一邊說着,便就自顧自率先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慕容長歡側頭瞥了眼那張椅子,正尋思着要不要坐,便聽帝君笑着道。
“現在是在外面,不是在宮裡,用不着那麼拘謹先坐下吧,孤王有話要問你。”
慕容長歡這才走上前兩步,坐在了帝君的對面。
“那臣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命人倒了兩杯茶,帝君先是淺酌一口,潤了潤嗓子,繼而才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口吻閒適,彷彿只是在聊家常,然而問出口的話,卻是暗藏鋒芒。
“聽說,你藉着給皇后醫治的機會,特地接近太子,是爲了入朝爲官”
聞言,慕容長歡又是心頭一震,這件事她只跟太子談起,並沒有第三人知道,而太子顯然不可能在立下功績之前,就率先將她舉薦給帝君。
如今卻聞帝君這樣詢問,彷彿對所有一切都瞭如指掌,這讓她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唔,好像不太妙。
但慕容長歡還是點點頭,坦誠答應了下來。
“是。”
這種時候,坦白比否認好,辯解太多隻會讓對方更加猜忌。
“哦”帝君微微拔高聲調,似有好奇,“女子爲官,這倒是新鮮,孤王還是頭一回聽說你且說說看,爲什麼想當官”
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會被問上這麼一句,雖然這個情境來得比預料之中快了許多,但並不妨礙慕容長歡早就坐好了應對,準備好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答案。
她當然不能說想當官是爲了奪權,爲了隨心所欲爲所欲爲,從而擺脫成爲男人附屬品的命運,得以真正地主宰自己的人生
如果她這麼說的話,帝君大概會直接一巴掌把她扇進湖裡,然後冷笑着嗤上一句“做夢”
在一個帝王面前挑戰男尊女卑,那絕對是傻子才幹的事兒好嗎
慕容長歡不傻,所以她的理由特別的冠冕堂皇
“那個臣媳不敢對父皇所有隱瞞,只是,父皇若是聽了可不能笑話臣媳”
“哈”
帝君聞言一樂,更好奇了。
“你說吧,孤王不笑便是。”
於是,慕容長歡便就微微垂下了腦袋,作嬌羞狀。
“別人不知道,但父皇你是清楚的,九王爺臉上的那張面具,等殲滅了紫冥宮和前朝餘孽的勢力之後,必然是要摘下來的原本花非雪的身份就已經讓無數人癡戀追捧了,倘若再加上九王爺這樣尊貴的地位,臣媳擔心到時候那些世家小姐定是會前仆後繼地蜂擁而來,臣媳要是不寸步不離地看緊點兒,指不定哪一天王爺就移情別戀,給那些個狐狸精兒勾走了”
說到後來,彷彿預見了那樣的場景,慕容長歡不由加重了聲調,透出了幾分惱火和吃味的語氣。
聽她這樣一說,帝君到底還是沒忍住,哈哈笑了兩聲。
慕容長歡頓時更害羞了,忍不住小聲地抱怨了一句。
“啊呀父皇你明明答應過不會笑臣媳的”
嘴裡這麼說,慕容長歡心下卻是頗爲得意,稍稍鬆了一口氣見着帝君這樣的反應,雖然不見得完全相信她的說法,但至少也信了七八分。
畢竟在男人的眼裡,尤其是自負的男人眼中,女人就該如此,將自己的丈夫看得比天還重,雖然善妒並不是什麼優點,但當一個女人滿心滿眼都是爲了男人,那麼她在帝君眼裡的威脅性就小了很多而對於這樣的解釋,帝君顯然也更容易接受。
要不然,她如果說老子想當官,是因爲當官爽
那帝君大概分分鐘就會聯想到
丫想更爽,是不是就要坐到孤王的頭上,當皇帝了
所以啊,女人的目光越是短淺,在男人的眼裡看得就越是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