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那身龍紋紫袍,單是看他腳上蹬着的那雙暗藍色刺繡尖頭靴,以及靴子的尖端綴着的碩大黑寶石,便能看出來人在宮中的身份不是一般的尊貴。
然而,讓容九璃略顯詫異的是,少年並未露臉,面上戴着一張狀如饕餮的金色面具,掩住了大半的容貌,只露出了嘴巴以下的部分。
下顎處棱角分明,雙脣冰薄,看着就不像是容易伺候的主兒。
潑墨般的青絲只簡單的用簪子束在腦後,如同上等的絲綢,垂了一縷在胸前,身後的長髮筆直如劍,貼在背部延至腰際,紋絲不動,散發着一種人畜勿近的氣息。
便是在豔陽高照之下,衆人就那麼遠遠地看着那個少年,都似乎能感覺到一股酷冷森然的氣息逼面而來,叫人如芒在背,不敢輕舉妄動
微微垂下眼瞼,容九璃看了眼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宮女,不由嘆了一嘆,朝她投去了一抹同情的目光。
能讓在場的皇親貴胄都噤若寒蟬,忌憚到如此地步的傢伙,顯然不是輕易可以冒犯,如今那宮女倒了血黴,失手把酒水灑到了他的身上,恐怕不死也得扒層皮下來
只不過,同情歸同情,容九璃卻是沒打算出面爲那名宮女求情。
哪怕她膽兒夠肥,算不上有多懼怕那個少年,可她並不傻。
一來,以她侯府小姐這種無足輕重的身份,就算是開了口,只怕也入不了人家的耳朵,可以說是毫無分量可言反而一個討不好,自取其辱也就罷了,萬一被遷怒降罪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二來,她纔剛剛穿越過來,先前已經捅了寧德世子那麼一個大簍子了,眼下又被一羣居心叵測的女人虎視眈眈地盯着,要是再不低調點兒,難保不會玩火
倘若只是隨口勸個話搭個腔什麼的,她倒是樂意幫忙,然而眼下的情勢並不樂觀,甚至對她頗爲不利,容九璃自認不是什麼聖母瑪利亞,實在沒有必要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宮女去得罪那個位高權重、讓所有人都敬畏不已的王爺。
“啪啪啪”
宮女死命地磕着腦袋,非常用力,額頭重重地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就連隔着相當一段距離的羣臣都能清晰的聽到。
沒過多久,地上就見了血,可是宮女仍然不敢有絲毫的停頓,依舊用力地磕着響頭,嘴裡一遍遍地喊着奴婢該死,彷彿非常忌憚那個少年
見到這樣的場面,在場之人面色各異。
有人麻木不仁,彷彿早就對此司空見慣,有人面露不忍,卻是不敢站出來當那出頭鳥,也有人皺着眉頭表現出了不滿的神態,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嬌貴的千金小姐見着這一幕,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側開視線不忍直視。
可還真有那麼一兩個不怕死的,看不下去這樣的場景,站起身想要爲那名宮女出頭。
“小姐你要幹什麼千萬不能得罪九王爺啊小姐”
“別攔着我你沒看到那個宮女都已經磕破頭了嗎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死的”
聽到這話,四下之人不由擡眸看了過去,臉上的表情五花八門精彩至極,有驚異的,有鄙夷的,有幸災樂禍的,還有擔憂焦慮的但是同樣,沒有一人敢去阻止她。
耳邊是低低的議論聲。
“切,她以爲她是誰啊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還想爲別人出頭”
“不知道她是真的膽大包天,還是太年幼無知,連察言觀色都不會也不看看,在場這麼多人都不敢替那個宮女求情,她倒好,爭着搶着要出那個風頭,這不是趕着去送死嗎”
“可不是胸大無腦還有空擔心別人,先緊着自己的小命吧”
那小姐動作太快,一下就掙脫了侍婢的手,還不等其他人來得及攔住她,就已經快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然後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舉動
“撲通”一聲那小姐幾乎是二話不說就膝蓋一軟,乾脆利落地跪倒了在少年的面前
在對方的威懾下,少女到底還是有些懼怕,一改方纔的氣勢洶洶,連說話都忍不住磕巴了起來,腦袋更是深深地埋在胸口,不敢擡起頭來直視少年。
“臣女安知雅見、見過王爺懇請王爺饒、饒過”
只可惜,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少年毫不留情地冷冷打斷。
“滾”
少女聞言一驚,還要開口求情。
“王爺臣女懇請王爺”
不等她把話說完,少年便已不耐煩到了極點,冷然下令道。
“把她扔湖裡”
話音未落,便見侍奉在左右、早就做好了準備蠢蠢欲動的兩名侍衛急急趕上前來,一左一右劈手抓起了那小姐的左肩右臂,不顧她的反抗直接就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繼而轉身疾步地朝湖邊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拿東西塞進少女的嘴裡堵住她哀嚎求饒的喊叫聲,最後雙臂重重的一甩,說扔就扔,噗通一聲簡單粗暴,完全沒有任何商量和迴旋的餘地
前前後後一連串的動作可謂是輕車熟路到了極點,看得琉璃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張大了嘴巴,臉上滿滿都是驚恐之色哪怕九王爺的狠絕之名早就已經傳遍整個鎬京,可聽說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是容九璃扶着她,她差點就嚇得站不穩腳了
石道上,宮女還在死命地磕着響頭,沒有得到對方的赦令,根本不敢停下片刻
一甩袖子,少年不置一詞,徑自邁步走了開。
眼見着在湖中撲騰的那隻出頭鳥快要淹死了,跟在九王爺身邊的紅衣少女才轉過身對着一邊的太監揚手招呼了一句。
“別愣着呀快把那小姐救上來吧,要不然真淹死了,父皇也不好向人家的爹交代”
“是是,奴才這就去”
彷彿得了什麼聖令,一直沒敢出聲的太監和宮女這才一窩兒涌向了湖邊,匆匆忙忙地跳進湖裡去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