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倒也有些意思,這人的性格確實能體現在方方面面。
譬如說司馬霽月的穿着,就偏好紫色,暗紫的綢布上用金絲線繡着花紋,張揚倒是算不上張揚,但那股子貴氣卻是一眼之下就逼面而來,裹着冷冽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
司馬鳳翎則又是另外一番打扮,花裡胡哨的,看着就能感覺到那種骨子裡的輕佻浪蕩,然而那些紋飾雖然繁瑣,但又不至於顯得累贅,將他那種貴公子的氣質展露得淋漓盡致,一看就知道是個玩世不恭的二世祖
正想着,坐在馬車前等候的車伕遠遠看見了她的身影,便揚起手裡的鞭子朝她揮舞了幾下
“這邊這邊”
慕容長歡便加快步子趕了過去。
這個時候巷子裡基本上沒有什麼行人走動,所以就算看不清慕容長歡的模樣,見她掐着約好的時間走過來,那車伕就曉得她是自己要等的人了。
先前也不是沒有見過慕容小姐,可是等她走到了面前,卻是有些認不得了。
車伕不由壓低聲音,試探着問了一句。
“六小姐”
慕容長歡笑了笑,道。
“是本小姐。”
聽着她的聲音確實耳熟,車伕才笑着將她拉上了馬車,忍不住感嘆了兩句。
“六小姐穿成這個樣子,還真是認不出來呢”
“認不出來纔好。”
慕容長歡一邊說着,一邊就掀開簾子,進到了車廂裡。
車廂內,溫孤雪端坐在輪椅上,聽得外面的談話聲,待慕容長歡進來之時,不由擡頭看了她一眼。
坦白來說,也算不上有多大變化,只是她將頭髮束了起來,看着便顯得英氣了許多,有些雌雄不辨的意味兒,再加身上的輕紗裙羅被換成了江湖兒女的勁裝,氣質上便截然不同了。
原本是嬌滴滴的柔弱小姐,這會兒卻是颯爽英姿的俊俏少女,若不是熟識她的人,只怕一下子是認不出來的。
見溫孤雪朝着自己打量,慕容長歡款步走了過去,一拍胸脯,問道。
“怎麼樣是不是認不大出來了”
溫孤雪笑了笑,道。
“還以爲你會換成男裝。”
“用不着換成男裝,而且我的聲音太軟了,女扮男裝反而容易露馬腳反正認識我的人不多,就算偶爾見過我一面兩面的,見到我這般打扮,也只會覺得眼緣好,不至於另作他想,只要不遇上侯府的人就好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在溫孤雪的面前女扮男裝。
因爲,她的“男裝”還別有用途,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暴露了
聽到慕容長歡這樣說,溫孤雪微微頷首,眼尾隨之上揚成一道淺淺的弧度。
“你說得也對”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不過,除了侯府的人,怕是還有人會將你認出來。”
慕容長歡一詫,擡眸道。
“還有誰”
溫孤雪反問道。
“還能有誰”
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慕容長歡立時就明白了,只還是覺得詫異。
“你是說,九王爺今晚上也回去花雪樓”
溫孤雪沒有肯定地迴應她,只道。
“我猜的不過,十之是會遇上。”
“隨便吧,”撇了撇嘴角,慕容長歡倒是不以爲意,“咱們離他遠一點就是了,反正花雪樓的雅間那麼多,沒必要都擠在一塊”
溫孤雪微勾嘴角。
“是沒必要都擠在一塊”
但可惜,花雪樓只有一個天字閣。
他先前訂的便是天字閣,而九王爺從來不甘屈居人下。
慕容長歡沒有注意到他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她現在想的是,司馬霽月來得正好,她得好好去問一問,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突然間發了什麼瘋,居然把整個皇城的豔傳小說都給買空了
簡直不能更喪心病狂
對了,要是談得妥的話,說不定還能叫他送幾箱過來看看反正他那麼多,不蹭白不蹭
各懷心思的兩個人,坐在車廂內,面對着面,卻是靜默無言,暗暗盤算着各自的小心思,氣氛倒也十分的融洽。
話說回來,慕容長歡還是蠻喜歡溫孤雪的,至少同他呆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非常的放鬆,而不會有那種脊背的寒毛都要豎起來的緊張感,一說話就劍拔弩張,不說話就氣氛僵持
同溫孤雪在一塊,便是才見了幾面,卻像是熟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靜靜地坐着,什麼都不說,也不會覺得尷尬和侷促。
想到這兒,慕容長歡不由擡起眼皮,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瞄了眼溫孤雪。
恰此時,溫孤雪也斂眉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之下,兩人先是愣了一會兒,繼而各自錯開了視線,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唯獨胸口處的心跳,微微亂了一兩個節拍。
良久,慕容長歡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那個我不是在偷看你,你別覺得我花癡”
她的一世英名啊,必須要保住
溫孤雪輕輕“嗯”了一聲,不置可否,也不曉得是個什麼態度。
慕容長歡最煩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口吻了,便就拔高聲調,強調了一遍
“我真的不是在偷看你也知道本小姐的性子,要看的話就直接光明正大地看了”
溫孤雪微微一笑,道。
“那你看吧。”
慕容長歡愣住,腦子一下轉過不來。
“你什麼意思”
“我看到你的臉上寫了四個字。”
“哪四個字”
“欲蓋彌彰。”
“”
慕容長歡無言以對,這會兒好像說什麼都是錯,越解釋就越是搞不清楚。
噎了一陣,才憤憤然地從嘴裡啐了一句
“溫孤雪,你真自戀”
“哈”溫孤雪忍不住笑了,“逗你玩的,你別當真啊。”
“不跟你說了”
慕容長歡轉頭側向一邊,深深地覺得,君子耍起流氓來,簡直比流氓更流氓
花雪樓建在鬧市區,鬧市區在城中,所以沒花上多久的功夫,馬車的車軲轆就滾到了那一片燈火通明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