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風高,景城街道空曠,偶爾有店家樓前橫掛的紅色燈籠,將粗糙的青石板路面打的一片詭異青紅,一派寂靜無聲,有風吹過,紅色燈籠憑空搖晃了幾下,才逐漸歸於平靜。
街道盡頭,不斷有打鬥之聲傳來,卻盡皆消散在風口狂嘯的聲音裡。
“沈川,將令牌還我!啊——老夫同你勢不兩立!”一道怒吼從拐道內傳出。
轉角處突然掠過一道黑影,影子速度極快,看不清他究竟用的是什麼身法,只三兩下跳躍,這寬闊沉寂街道只留下了幾個殘影。
拐角內,迅速奔出一個灰衣老者,老者滿面怒容,右手捂着胸口,眼底燃燒着熊熊烈火!
“該死的!沈川,若老夫今日能活着回去,定然將你與燁王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呵,有這閒工夫,還是多照看一下你自己吧!”忽的從天而降二人,將灰衣老者一前一後圍在中間。
“你們是誰?”灰衣老者站定,冷冷問道。
“想知道麼?那就去黃泉路上等着答案吧!”前面那人身着白色立領風衣,一張臉卻黑如鍋炭,只餘了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猶如暗夜明星,此刻,卻不時閃動着爆劣的光芒!
“哥,跟他廢話什麼,直接抓了回去領賞就是!老頭子,你這條命可真是值錢的很吶,報酬竟然能夠讓我黑白怪人兄弟心動!”這尖細的聲音,卻是灰衣老者身後之人發出的,那人身着黑色立領風衣,一張臉白的沒有血色,就像是放完了血的白色人皮,寒冷而滲人。那張白的不像話的臉上,獨獨鑲嵌了一雙全黑色的眼眸,詭異至極,讓人一看便覺膽寒。
“黑白怪人?哼,我林家英豪混跡江湖多年,豈會怕了一個區區小人?”灰衣老者不屑道。
“林正南,你別不識好歹,你只是林家的二長老而已,在林家你可以爲所欲爲,但出了林家,你可什麼都不是!哥,咱們不必跟他廢話,動手吧,報酬可是十分讓人興奮呢!”白怪惱羞成怒,陰陽怪氣的說道。
“既如此,林正南,你就將命留下吧!”黑怪低喝一聲,足下輕點,突然以極快的速度衝向林正南。
林正南原先與沈川一番惡鬥,便已身受重傷,如今面對黑白怪人的前後夾擊,他有心反抗卻是力不從心,黑怪拳頭即將衝到眼前,林正南用盡全身力氣倒向一邊,卻不曾想,牽動內傷,倒在地上不住的咳嗽起來,他臉色蒼白,渾濁的目光裡,卻全無懼意!
“不管老夫生前得罪過什麼人,但死後,老夫定然不會放過你們的!”林正青厲聲呵斥,聲音落地,一柄長劍緊接着便刺穿了他的喉嚨,他瞪着眼睛,裡面充滿了不甘與怨恨。
白怪反手將劍抽回,冷哼一聲:“跟這種人,談什麼生死。”
“哥,這人頭咱們是不是應該割下來,去找那所謂的燁王殿下領賞?”白怪慼慼冷笑,黑如墨汁的眼睛沒有焦距卻又陰狠的看着眼前染血的劍尖,他將劍伸到脣邊,伸出舌頭舔舐了那一絲猩紅,“鹹的。”
黑怪眉頭微皺,臉色陰沉,他陡然出手,那林正南的人頭,便已落入他的手中,地上赫然躺了一句無頭之屍,在這詭異而有着圓月的夜晚,格外滲人。
容府。
容非一早起來,本是要到營地看看士兵,但是,他剛踏出府門,便看到兩個黑白怪人一動不動站在府外,他心中詫異,面色未顯,來到二人身前詢問:“敢問二位俠客在容某府外,不知所謂何事?”
黑怪沒有說話,那白怪卻是上前一步,將手中提着的灰色麻布帶子在容非眼前晃了晃,語氣囂張:“你是容府的老爺?我和我哥接了那活兒,不知燁王殿下,是否真住在容老爺府上?”
容非眉心突然一跳,他聞到空氣中瀰漫着一絲鮮血的腥氣,那腥氣離他極近,彷彿,就是那白怪手中袋子裡散發出來的,楚燁這幾日究竟做了什麼,他並不知道,但是事關楚燁,他沉思片刻,上下將二人打量片刻,忽然道:“敢問二位乃是何人,可否報上名來?”
“你……”白怪不屑,話剛出聲,便被黑怪打斷。
那黑怪上前一步,微微拱手,言語之中既不恭敬,也不囂張,只是十分平靜:“我兄弟二人江湖人稱‘黑白怪人’,自幼便行走江湖,專門做殺手這等買賣,前日從容老爺府上接下一個單子,不知容老爺可否帶我兄弟二人前去一見這下單之人?”
黑白怪人……容非咀嚼着這幾個人,江湖之事,他了解甚多,這黑白怪人之名,。倒是有所耳聞,今日卻是第一次見到,果然如傳聞之中,是個怪人!
他沒有過多詢問,前去營地的想法逐一落空,他對二人道:“既如此,你們隨容某來。”
黑白怪人到來的消息,楚燁已提前得知消息,他站在窗櫺前,負手而立,沈川雙手捧着一尊黑金令牌,神色恭敬。
“王爺,如今令牌已到手,景城不宜久留。”
楚燁轉身,將那黑金令牌拿在手中,他幽邃的眸光落在這簡潔的只有一個字的黑金令牌上,令牌中間,刻着十分狂放的一個字‘令!’
他端詳片刻,突然來到桌前,將黑金令牌放在桌面,左手端起一個酒壺,淳淳白酒傾瀉而下,灑落在那黑金令牌之上,白酒將令牌全部潤溼,楚燁將酒壺遞給沈川,雙眸冷淡的注視着那黑金令牌。
沈川目露疑惑,卻什麼也沒有說。
沒過多大一會兒,那黑金令牌周身突然泛起淡淡的銀色,隨着時間的流逝,原本只出現於令牌周圍的銀色逐漸吞噬那黝黑如墨的顏色,最後一點黑色被吞噬掉,原本的黑金令牌,竟然變成了通身銀白色!
沈川心中驚異,眼睛竟是移不開了:“王爺,這……”
“接着看。”
中央的‘令’字,褪去一層銀白色,露出它本來面目,黑色‘令’字,猶如恆古以來便出現在令牌身上,透着無上威壓!
“得焚皇令者,得天下。”楚燁緩緩吐出幾個字,眼底流轉着複雜的光芒,他將令牌拿起,擦去上面酒漬,那黑金令牌又恢復了原樣。
“原來焚皇令,隱藏着這樣一個秘密,王爺,你本意不在此,但是其餘幾位王爺卻逼得你不得不如此,就算您在九臺山終年不出,也躲不過如此殘酷的現實。”沈川似是感慨,似是憤怒。
楚燁將黑金令牌交給沈川,邊向門口走去,邊說:“焚皇令落入任何一人手中,都對我們極爲不利,沈川,你素來嚮往平靜安穩的生活,跟着本王這麼多年,你後悔麼?”
沈川搖頭,眸光堅定:“當年若不是因爲王爺,只怕沈川已誤入歧途,沈川雖然嚮往平靜安穩的生活,但是隻要王爺有難,沈川就算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二人說話間,已出了院子,迎面碰到容非等人。
“燁王殿下。”容非一改往日隨性,竟是十分尊重的抱拳行禮。
楚燁眉峰微蹙,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道:“太守不必多禮。”
“啓稟燁王殿下,這黑白怪人揚言是來找您,容非未能提前相告便妄自將人帶來,還請王爺贖罪。”容非微微垂眸,他心知有外人在情況下,不得表現出與王爺關係密切的行動來。
楚燁也知這一層道理,二人心照不宣,楚燁揮手便將容非打發下去,轉而對着黑白怪人說道:“你二人隨本王來。”
黑怪白怪看在楚燁乃是當今王爺的身份之上,不敢輕舉妄動,二人心中有些遲疑,但是對視一眼,還是決定跟着楚燁走。
屋子裡,陽光透過窗櫺打在鋪了繚亂花紋的桌面,那原本鵝黃色的桌布不知怎的,竟逐漸暈染成了紅色。
楚燁眸色冷淡,看着桌子上髮絲凌亂,滿是鮮血的人頭,他微微擡眸,犀利而幽邃的目光直直望着二人,卻是一句話也未說。
白怪心底冷笑,突然仰起頭來,那囂張狂妄的眼神突然便對上楚燁幽邃而平靜的目光,他心底倏爾一震,竟然多了一絲懼意,楚燁只是淡淡的望着他,他便感受到了來自他身上的威嚴與殺氣。
“燁王殿下……難道……難道您對這次任務不滿意?”白怪底氣不足,但他兄弟二人向來便是這個作風,他並未覺得哪裡不對。
“很好,沈川,你帶他二人下去領賞。”楚燁擺了擺手,接着吩咐:“將此人頭送去給林家掌門。”
“屬下遵令。”沈川神色一凜,旋即衝二人說道:“二位大俠請。”
黑白怪人心底雖然奇怪,但是什麼都沒有問,乖乖跟着沈川去了。
黑白怪人離開之後,容非走了進來,他一進來便問:“楚燁,這是怎麼回事——”
他眸光一轉,觸及到桌上人頭之後,瞳孔陡然一縮,“你——你殺了林家二長老!”
楚燁微微點頭:“他該死。”
容非容色複雜看了楚燁一眼,“林正南爲人正直,廣施仁義,你不該殺他。”
“我這算是救了他。焚皇令秘密交由他保管,你可知他將焚皇令藏在哪?”楚燁回頭,望着容非,語氣卻有了一絲不平靜:“他割開自己的皮,將焚皇令植入進自己的身體,任旁人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他落入我的手中,我可以給他一個痛快的死法,但落入其他人的手中,只怕他會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