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臥在牀上,望着那熟睡的人兒,修長的肢體,立體的側臉,渾身散發着年輕特有的清新氣息。
“好安心。”她低聲自言自語一句,眼皮沉了沉,就睡了過去。
秋天的北王府,在新的一天,被脆鳴的鳥聲叫醒,整個王府開始忙碌了起來,宮女們開始灑水打掃衛生。唯獨兩個人依舊睡着,宮女們紛紛暗地裡笑,這王爺王妃新婚第一天還真是恩愛,日上三竿還捨不得起來。
一個布衣少年, 立在了王府門外,卻被管家莫恆攔在了門外。
“來者何人?”
“高雲鶴。”
莫恆一皺眉,道:“你所爲何事?”
“王爺已經招我了。”
莫恆一聽,面前的人一身布衣平淡無奇,搖搖頭:“我從未聽王爺說招了什麼新門客。”
“已招。”高雲鶴目不斜視,莫恆一愣,這書生氣場像個爺似的,不像騙子。想到這裡,莫恆嘆了一口氣,王爺總是招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當門客,多一個也不奇怪了。
“那,先生前去偏殿喝喝茶,王爺有事在身,還需你稍等片刻。”
“好。”
莫恆將高雲鶴迎了過去,暗處的兩雙眼睛閃了閃,兩個身影跟着這高雲鶴走了進去。偏殿設有雅座,桌子上有的是精緻的點心,而高雲鶴坐下後就一動不動,像座雕塑一般,靜靜等候。
聽到這個消息,顏蝶陌忍不住內心的激動,身體微微顫抖,他終於還是來了!她恨不得告訴萬祁陽,這是多麼出色的一個人!
“小王妃,這就是你要招的人?雖然有氣節,可是個書呆子啊。”暗處中,萬祁陽低聲問着。他觀察了這麼久,並沒有看出這人與衆不同的地方,反而感覺甚是木訥。
“不,他不只是一個人,更是一個時代。” 顏蝶陌回答着。
除了顏蝶陌,或許沒人現在會知道,就是這個十八歲的高雲鶴,將來將會指點風雲,玩弄江山與萬千英傑於手掌之中。
“你的夫君可比他好多了。”萬祁陽的醋意毫不掩飾,捏了捏她的臉,那指尖的溫度滑過她的鼻尖,餘溫陣陣。
“你是他的王。”她看着萬祁陽,不容置疑地笑了一笑。
是的,萬祁陽,是王。萬祁陽的時代,從這布衣少年踏入北王府這一刻開始,就已經轟然來臨。
“小王妃,你到底在想什麼?”萬祁陽握住她的手,皺起眉頭,眉中一點點憂慮在漸漸地蔓延,這個小女子,是要翻天?
“我想什麼?我只是瘋子,王爺就當我是在癡心妄想。”顏蝶陌咬着下脣一笑,眼睛裡都是興奮的光芒,然後蓮步輕移,拉着萬祁陽就往偏殿裡走去。
“拜見王爺、王妃。”兩個人一進來,高雲鶴就站起來,只是微微一點頭,也不下跪。
萬祁陽示意他坐下, 繼而道:“先生真是多禮,想必昨日我派出去的御醫已經給你孃親下了藥方,你確定是要來我王府?”
高雲鶴點點頭,這讓顏蝶陌的心,也跟着放了下來。
“你想要什麼?你又能給我什麼?”萬祁陽道,收門客無非是招賢納才,可終歸也就是一個交易。
“王爺是豪爽之人,雲鶴也直言,如王妃所言,三年內我要榮華富貴,我給你一顆忠心。”
萬祁陽輕笑一聲:“先生真會說笑,心有何用?”
“這裡除了王妃可以爲你死,還有我。”高雲鶴果敢的盯着萬祁陽的眼睛。
萬祁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成交。”
萬祁陽的爽快,反而讓高雲鶴疑惑了:“你信我?”
“我信王妃,你是她招的人,我放心。”萬祁陽手一揮,命人拿來筆墨紙硯,寫下了聘書,高雲鶴手指一按。史上最快的門客招攬,就在顏蝶陌的眼皮底下發生了。
“以後你和你孃親,就住在王府後院的書房,以便你隨時聽命。”
“好。”
萬祁陽命宮女佈置好廂房,就讓高雲鶴退下了,聘書被風吹得“嘩嘩”響。屋檐底下,顏蝶陌望着高雲鶴離開的背影出神,一切,終於要開始了。
“看來你真的喜歡他。”萬祁陽順着她視線望去,在她的耳邊猛地呼了一口氣。
顏蝶陌捂着耳朵,急忙跳開了一下,嗔怪地看着他:“我怎麼可能喜歡高雲鶴,你淨胡說。”
“那王妃看多我一眼會死啊。”萬祁陽冷不防地,又吃了一口醋。
“那你以後不要離開我視線,否則看不到你,你又怪我了。”顏蝶陌哭笑不得地道。
“遵命,”萬祁陽點點頭,往她面前一站,剛剛好擋住了陽光:“熱嗎?”
“這太陽不大,哪裡會熱,一邊去。”顏蝶陌推開他,而萬祁陽又站了回來,她一急,索性就和他鬧了起來,無論她跑到哪裡,輕功出色的他,總能在她視線範圍內,王府之內,兩個身影互相追逐,較量着高下,笑得很是高興。
正玩鬧的顏蝶陌,忽然聞到了一陣芳香,一下子站住了腳。這香氣,淡淡的,幽幽的,隨着風一陣陣地飄過來,似有非有,清新怡人,舒服極了。
“祁陽,是茶花?”
“嗯,昨日見你戴上茶花挺好看,我便命人把附近居民的茶花都移植過來了。現在種在宮殿東南方,這季節吹的風,剛好能把花香到我們的寢殿,你可以天天聞到。你經常煩躁,這樣對你情緒好。”
“什麼?你閒成這樣?”
“嗯。”
顏蝶陌一時氣噎,萬祁陽天性風雅,這種細膩至極的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來,可這樣也太勞民傷財了:“以後用錢的地方很多,省着點。”
“爲你,我高興。難道小王妃不高興?”萬祁陽的眉頭皺了起來,受傷極了。
顏蝶陌哪裡捨得他不快,急忙撫慰道:“高興高興,你別這樣。”
“好,還剩九步。”萬祁陽一笑,變臉比翻書還快。
“呃,中計了。”顏蝶陌一下子反應過來,又羞又急,伸出手作勢要打。萬祁陽也不躲,任由她的拳頭落下來,不過是輕輕一錘,她俏皮一笑,瘋癲之狀一點也不見了蹤影,他不禁高興這茶花果然沒種錯。
兩個人有說有笑,在王府消磨了半天時間後,萬祁陽才發現今天一直沒有見過睚兒,他立刻緊張了起來,命一個宮女前來詢問。
“睚兒少爺……他今天一大早就在後院的水塘玩,一直在挖什麼,好像是要採藕吃。”
“我問你人在哪裡?”萬祁陽勃然大怒!
“應……應該在水塘那裡。”宮女一抖,哆嗦了起來。
萬祁陽的聲色越來越嚴厲:“應該?”
他手一揮,內力一涌動,宮女的臉上“啪”地多了一個掌印。顏蝶陌從未見過他這樣發怒的樣子,她急忙道:“走,我們先去看看。”
北王府的水塘,原本一直都是種着上等的白荷,秋日出產的七孔藕更是皇城出了名的美味。顏蝶陌實在不明白,一個水塘能把驅使劍陣的睚兒怎樣,萬祁陽對這個娃娃實在是緊張過頭。
等顏蝶陌等人來到水塘的時候,除了陣陣掠過的風,以及半枯的荷葉,什麼都沒看見。
“睚兒!”萬祁陽的內力震盪聲音,偌大的水塘上方都回蕩着他的焦慮,可空氣之中,卻沒有任何的迴應。
心裡一空的萬祁陽,轉過身怒道:“睚兒怕水,我千叮萬囑過你們,你們卻看不住一個孩子!”
宮女們個個嚇得一抖,臉色蒼白。
萬祁陽此時纔想起,舊時的宮女早就被殺盡,這些全部都是新人,他怒道:“莫恆,快找人!”
“是!”莫恆領命,帶人出船打撈。
看着萬祁陽急得發紅的眼,顏蝶陌明白了,這睚兒的重要性,絕不低於她這個王妃。這個娃娃,讓她很是好奇。
日當中午,睚兒還沒有找到,心急如焚的萬祁陽,呆在塘邊,一刻都不願離開。 顏蝶陌一邊搜尋,一邊撫慰他,可這麼久都沒有內力迴應,睚兒可能根本就不在這裡,除非……死了。
就在這時,一聲驚恐的尖叫響了起來:“那裡有人!”
一具浮屍,浮在了塘面上。萬祁陽的拳頭一緊,顏蝶陌趕緊道:“不是睚兒,看來是一個女人。”
萬祁陽隨即鬆了一口氣,莫恆將人撈了上來,是一個宮女。顏蝶陌正要上前檢查一番,卻被萬祁陽拉了回來,他捂住她眼睛:“別看。”
“王爺,是太子宮的臣香。”莫恆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宮女原本是當今皇后的貼身宮女,後來派去服侍太子爺,是太子的頭號宮女管事。如今死在了北王府,萬祁陽和顏蝶陌對視一眼,有人來找事了。
這萬泓淵,這麼快就出招了。顏蝶陌看了看渾身是污泥的臣香,死前像是受了極大驚嚇。
“啊嗚!”此時,泥人一樣的睚兒,突然從一叢荷葉中鑽了出來,睡眼惺忪。
“睚兒!”萬祁陽立刻迎了上去,將這泥娃娃擁入了懷裡,他怪責道:“以後不許來這裡胡鬧。”
“王爺,這怎麼辦?”莫恆指了指沉香的遺體。
“嗷!”睚兒突然對着沉香怒嚎了一句。
“睚兒,是你殺的?”顏蝶陌一下子反應過來,睚兒揉了揉眼睛,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