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鶴一聽,立馬走了進來。
三個人圍在冰棺旁邊,只見白信翻開蓮母脖子後的皮,再用刀子挑了挑,果然是兩層皮。只不過外面那層是正常人白皙健康的皮,而裡面下面那層,是被燒焦而又極其平滑的老皮。
“兩層皮的範圍,都是脖子之上,腰身都是一層。看來都只是仿臉。”白信放下刀子, 這些頂級模仿師,簡直是在用生命在模仿!
這也就是說,頂級模仿師去骨削皮後,用火燙平原來的痕跡,又覆上了一張新人皮,就造就了和別人一模一樣的樣貌。那個過程,得有多慘烈和噁心,莫恆一陣反胃,走了出去。
白信搖搖頭:“蓮母的女兒,就是顏小萱了。只是,真的顏小萱,在哪兒?”
高雲鶴皺着眉頭,搖搖頭:“走吧。”
說罷,他拿出一個小瓶子,裡面裝的是顏蝶陌命人打井、從井裡取出的液體。那瓶子被他一扔,就落在蓮母的屍體上,“譁”地一聲,熊熊烈火一下子將蓮母燒得一乾二淨,灰燼在冰室裡面飄飛,又緩緩落地。
白信急忙躲在一邊,這東西燃燒得這麼迅速,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只聽北王府中一聲鷹鳴,颶風旋起,雄鷹翱翔於天空之際,三個人趕在天黑之前往回趕。
清寧殿中,萬祁陽獨坐在宮中,手上拿着一封信。方纔父皇沒對他說什麼話,只是遞給他一封信,並且意味深長地道:“若是將來山窮水盡,退無可退,打開它。”
他將這封信收好,默默不語。在他的直覺中,父皇已經察覺到他和太子那不可調和的矛盾了。
清寧殿很安靜,他凝望着窗外,不斷的有雪花從窗外飄進來,輕輕地落在他手背上。
這時,一個宮女小心翼翼地進來道:“王爺,千大小姐求見。”
“不見。”他低聲回道。
宮女一愣,點點頭,道:“奴婢剛纔已經拒絕的了,可千大小姐已經在外跪了多時。”
他知道。
可不見。
他輕輕地擺擺手,只是命宮女關上大殿的門,別再打擾。宮女唯有退了出去,眼見大門關上了,跪在雪地的千穆,輕輕地皺着眉頭,又低下了頭。
“姐姐。”魚寶扯了扯她的衣袖,眼淚汪汪。
宮女搖搖頭,望着肩上已經覆了一層雪的千穆道:“千大小姐,奴婢盡力了。王妃也不在裡面。不如,我替你去找找王妃吧。”
千穆搖搖頭,默默地跪在雪中,魚寶唯有在旁陪着。呼嘯的北風,越晚越凌冽,跪在地上的千穆,腿漸漸地凍僵了,魚寶更是冷得發抖。
“魚寶,你先回去,乖。”
“魚寶要陪姐姐。”
兩姐妹的對話,弱弱的。
“千穆,你這是做什麼?”
剛從西中殿回來的顏蝶陌看到快成雪人的兩姐妹,非常不解。
小師雄衝上來,笑眯眯地對伸出一隻腳:“魚寶魚寶,看,我的飛虎!”
魚寶看了看,低下頭,沒說話。
千穆一見顏蝶陌,渾身顫抖了一下,繼而聲息微弱地道:“千穆是來領罪的。”
說罷,她雙手伏在地上,裘將軍因她疏忽而死,這幾天來,她一天都沒合過眼。
此時顏蝶陌纔回過神來,回想那天發飆掐住千穆脖子的情景,沉默了很久,道:“起來吧。”
“北王妃,我有罪,你怎麼才能原諒千穆?”她伏在地上,這幾天,她晚晚噩夢,那血色一直在她面前晃着。要不是魚寶在,她恨不得以死謝罪!
北風在四人之間呼嘯着,嘴脣蒼白的顏蝶陌哆嗦了一下,這裡這麼冷,滿身是雪的千穆跪了多久?
“你無罪,有罪的是我。起身,回殿吧。”顏蝶陌緩緩地轉過身, 回了清寧殿。
“吱呀。”未等顏蝶陌的手碰到門,門就開了。
一個堅實的擁抱,一下子將她擁入懷,門很快就關上了。
門外的千穆,含淚望着。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卻沒有開門。只有蝶陌回來了,他卻有感應一般,將那個人擁入懷中。
千穆苦笑一聲,慢慢地站起來,卻因爲雙腿僵硬,又“噗通”一聲倒在地上。魚寶正要哭,她卻立刻做出噤聲的動作,望了望清寧殿,再次緩緩站起來,和魚寶默默回了北中殿。
小師雄嘟着嘴,望着千家姐妹離開的背影,低頭看了看漂亮的鞋子,魚寶怎麼不開心?
“來人,姜水。”
被一把抱入殿中的顏蝶陌,渾身冰冷。萬祁陽命人端來準備好的姜水,用毛巾輕輕地擦着她的手和臉,一陣陣溫熱,在皮膚的表面上升。她心裡的苦悶與內疚,在他的指尖下,似乎煙消雲散了。
霧氣淡淡地縈繞在她和他之間,她望着他溫柔的模樣,輕聲道:“暖了。”
“嗯。”他淡淡一笑,見她臉色紅潤了,心也好受點了。
“你,不問我爲何放走顏小萱?”顏蝶陌伸出手,摸着他的臉道。
“嗯,爲什麼?”他淡淡一笑,一副明明瞭然於胸,還明知故問的表情。
她輕輕捏着他耳朵:“我不想讓你爲難。”
祁陽孝順,雖然和羽後感情不深,可心裡終究有羽後的位置。若她強行留下顏小萱,羽後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誰受傷,萬祁陽都必定不好受。
他一愣,他以爲她不過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如今她能忍耐怒火併且退步,真是難得,他點了點她鼻子:“爲夫謝王妃了。”
“王爺客氣。”她伸出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與他做的相比,她這點忍讓算得上什麼。
她依靠在他胸口,緊緊地摟住他,十分依賴的模樣,讓萬祁陽心裡一寬,他揉了揉她的肩膀笑道:“王妃想要親熱的話,現在還不是時候。”
顏蝶陌臉一紅,擡起頭道:“偏要。”
萬祁陽還沒來得及解釋,一陣笑聲就響了起來:“喲喲喲,夫妻倆顧着恩愛,也不用謝我了?”
容非子?顏蝶陌一聽,臉更紅了,他怎麼來了?
只見一個人影從高高的樑柱上飄了下來,難得衣冠整齊的容非子,提着一個酒瓶,站在兩個人的面前,笑眯眯地道:“王妃,容非子有禮了。”
“呃。”顏蝶陌不解望着他,剛纔他說的謝謝,從何談起。
“哇!王妃,你這樣的表情,不是想賴賬吧!今天要不是我恐嚇了那三個老頭一頓,你家的皇長孫,就露餡了!”容非子得意地揮揮拳頭。
不料,顏蝶陌轉過頭道:“祁陽,他說的可是真的?”
萬祁陽笑着點點頭,這的確多虧了容非子。
容非子一見她這個模樣,大喝了一口酒,抹抹嘴道:“哎,你怎麼只信你王爺啊!我容非子雖然流離浪蕩,可是很少騙人的!這幾個老頭啊,還被昌帝召見過,不過我都命令他們,不許說。”
說罷,容非子卻嘆了一口氣,當初搞錯陣營,若不是沒告訴萬泓淵這檔子事,就不會惹出這麼多事了。如今也算是將功補過了,昌帝不信小娃娃是魂,誰信也沒用。
“那多謝三皇子了。”顏蝶陌行了行禮。
不料,容非子一下子蹦開:“別!你不打我,我已經謝天謝地了,我受不起啊。”
上次被她揍了一頓之後,他現在全身還隱隱作痛着。
“嗯,那不送了。”顏蝶陌淡淡地道。
凳子都沒坐,就開始送客了。
容非子滿臉黑線,道:“祁陽,你跟你王妃說說,以後我可是住這裡了。”
什麼?顏蝶陌轉過頭。
萬祁陽點點頭,猶豫一下,道:“小師雄吸了血後,會嗜血。若不及時去除血性,後果會很嚴重。當初我讓裘爹爹前去請他過來,來不來都要給我回信。想不到……三皇子來得這麼快。”
他略過裘天錦的死,按了按她的肩膀,嘆息了一口氣。
見兩夫妻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容非子困惑地道:“咋了?我妨礙你們了?”
萬祁陽把裘天錦去世的消息告知後,容非子一下子拍了桌子:“豈有此理!當日我見裘將軍後,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場酒,本皇子多久沒這麼爽過了!還打算等一下找裘將軍再痛飲一番的,誰殺的?我剝了這人的皮!”
“顏小萱。”萬祁陽回道。
“呃!”容非子打了一個酒嗝,立刻沒了聲。
見顏蝶陌一臉悲痛,容非子尷尬地兩聲,道:“王妃,你這妹妹這麼狠,恐怕不是親生的。”
萬祁陽大驚,道:“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