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年的大家都呆在家裡和家人歡聚一堂,熱熱鬧鬧地過年。如非必要,沒人會往小酒館跑,所以整個正月,林逐汐都比較清閒。白慕雅經常過來,偶爾她也會去白家串門子找白慕雅聊天。
眼瞅着正月即將結束,林逐汐正和阿敏和福伯計算着二月要準備添加的用品時,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來,掀翻整個江南。
連州總督遭御史彈劾,因貪污受賄被停職查辦,證據確鑿,直接一擼到底,革除功名流放發配。
倒黴了一個連州總督還沒完,江南三州都像是經歷了一場巨大的地震,將整個江南官場都掀翻查看。
情況最嚴重的金平府,府尹因貪墨數額巨大,被斬首示衆,同知也發配流放。
其他各府也有大大小小的官員因各種罪名受到處置。總計牽扯到從三品大員三名,從四品官員兩名,五品官員十六名,七品官員八名,九品五名,不入流各級書辦小吏若干。
這場地震以連州爲中心,輻射向另外兩州。豐州總督由從一品連貶數級,成爲小小的正四品安蘇府同知。倒是白州總督平安無事,但行事更加小心謹慎,完全是夾着尾巴做人。至於底下的人,撤職查辦、貶謫發配、殺頭監禁……倒黴的不少。
有貶自然有升。
江南整風空出不少官位,底下的一批底層官員逐漸上升走向更高的職位。也有從京中外放的官員,其他地區平調過來的,或者暫時空缺等待合適人選補上的……尤其是一批批原本不得意的清官上任,大大撫平百姓的惶恐不安,連紛亂的流言蜚語都爲此停息很多,甚至冒出不少對朝廷歌功頌德的。
官員升降的種種安排來的迅速直接又準確合理,有條不紊得像籌謀已久,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處理得井井有條,讓想找機會鑽空子的人都無法下手,根本沒給他人反應的時間。
帝王家對地方的掌控力,可見一斑。
甚至不少冷眼旁觀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倒吸涼氣。
一時間僥倖沒被捲入其中的官員老老實實做事,不敢冒頭更不敢拉幫結派奔走託關係,生怕戳到上頭的眼遭貶。
整個江南的風氣都爲之一清。
三位總督換了兩個,江南人心惶惶,只當天威難測,議論紛紛不知道下次是誰倒黴。好在上頭的態度冷靜又理智,雖大規模撤職查辦,又下狠手清理江南官場,卻始終控制在高層範圍內,只針對官員,不曾影響百姓的生活,更不曾影響到其他地區。
江南的亂,始終被小心地鎖在了江南之內。
與此同時,京師樺月城裡也悄悄地展開一場變故。
與江南的大動干戈人盡皆知不同,樺月城裡的變故顯得低調沉默很多。
禮部尚書被御史彈劾受賄,取消春闈主考官資格,革去尚書職位,發往苦寒之地任地方官,春闈主考改由左相擔任。禮部尚書之職由原先的左侍郎擔任,新上任的禮部尚書身兼副主考之職,悄無聲息地開始清洗禮部,不過是另一輪升降
罷了,但過程相對安靜,捂得比較嚴實,涉案人員的審理甚至繞過刑部直接由大理寺審查,一應內情都不對外公佈,別說天下人尚且懵然不知,朝中二品以下大員都沒資格知道內情。
禮部整風行動對朝局的驚動和影響被降到最低。但聰明的官場老油子們,還是從禮部進進出出的匆忙身影上,嗅到其中隱藏的危險味道。像看見層層疊疊的霾雲,正無聲無息地從御書房上方移來,壓在每個人頭頂。
樺月城裡幾經干戈清洗外鬆內緊,每天都有眼神銳利面容陌生的人士匆匆來去各地,請大大小小的官員去“喝茶”。有些人喝完茶就回來了,有些人卻再也沒回來。不夠資格知道內情的求爺爺告奶奶地找門路打聽消息,揣摩着上司的臉色行事,夾着尾巴做人。夠資格知道的則只在家門和官署之間奔波哪也不去不理。整個大羽朝廷都籠罩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氣氛裡。
二皇子蕭遠曈悄無聲息地沉寂收斂,閉門謝客專心讀書。
三皇子蕭崇烈暫領工部,前往查看皇陵修建情況。
眼瞅着有希望競爭儲君之位的兩位皇子受到這般待遇,就像當頭一盆冰水潑在因儲位空虛而逐漸升溫的朝堂上,嗤啦聲響裡青煙四起降溫迅速,火熱的溫度和浮動的人心頓時冷靜不少。
那些心裡有鬼的,更是冷汗直冒。
有人自此偃旗息鼓,有人猶豫觀望,也有人咬牙切齒地加快速度再接再厲。
等到這段風波漸漸平息時已是二月,春闈考試近在眼前。
官場的暗流涌動並沒有影響到民間,更沒有影響到春闈考試帶來的興奮熱烈的氣氛。主考官換人的消息也只引起一番波瀾就很快淡去。
樺月城裡大大小小的客棧住客人數明顯增加,來往的人流量巨大,全城上下都陷入春闈的忙碌中,所有人都像輪軸般轉動起來,迅速帶動全城商機。
全國各地都受到這股風的影響,江南尤甚。
姑且不提江南本就是文華寶地,僅是江南官場大張旗鼓地清理整治,就足以令人矚目。畢竟這個時間有點敏感,誰知道突如其來的官場變動會對江南學子參加春闈產生多大影響?
好在新上任的官員們都很有效率,官場的改變對沒打擾百姓生活,對學子的春闈基本上沒產生什麼不良影響。
出門自然要準備盤纏乾糧,不少人還想帶點家長特產緩解一下可能會有的思鄉思親之情,江南興起一股採購風。林逐汐的小酒館最近在水越城裡勉強也算小有名氣,不少客人來買她的酒,倒讓她賺到不少。
江南的春日來的極快,乍出正月,便漸漸冰消雪融。到二月初九時已是擋不住的生機盎然。
林逐汐守在櫃檯邊,看着隔壁院子裡探出牆的一枝杏花,想到今天是春闈開考的日子,京中大大小小的寺廟裡香火肯定會特別旺盛,葉銘檀也該進了考場,不知道他發揮得怎麼樣,應該能拿到一個好名次,她看他很有自信來着。
想起葉銘檀,不由自主地想到右相府,她有
些出神。
右相府的沉默在她的預料之中,她並不留戀那裡的生活,但還是掛念林逐淵,他最近過得怎麼樣?她猶豫很久,不知道該不該寫信向他報平安,信早已寫好,卻至今未曾寄出去。他肯定會罵她沒良心吧?
想到林逐淵她又忍不住沮喪。連蕭承昱都娶了正妃,蕭崇烈卻至今未婚,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若他娶了正妃,不,哪怕只是定下,她都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地避着所有人了。
越想越煩,她搖頭,將這些事扔到腦後,百無聊賴地嗑着瓜子聽着食客們閒聊。食客聊天理所當然地說起最近江南和京中大大小小的變故,不管林逐汐喜不喜歡,都聽了滿耳朵,她目光一閃。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她雖算不上內行,但在樺月城裡混了好些年,又有二叔五哥的教導,多少還是能看出幾分門道的。
江南的官場清洗時間太敏感,恰好在春闈開始前,恰好情況最嚴重涉案人員最集中的就是文峰書院所在的連州,恰好禮部尚書落馬春闈主考換人,說這裡頭沒聯繫她絕對不信。
不過話說回來,皇帝的手段的確高明,這麼大的事硬是給瞞得密不透風不說,還沒對春闈開展和百姓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果然能當皇帝的都不是簡單角色。
她無聊地將瓜子殼排成行,數着自己吃到四十顆瓜子便不吃了。白慕雅這兩天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都沒過來蹭吃蹭喝,害得她多做了不少糕點沒人吃,還好自己如今是開店做生意的,自己吃不完可以拿來賣,不然自己爲了不浪費,吃完肯定會發胖。
剛想到白慕雅,人就來了。
這丫頭明顯一幅出門的打扮,穿着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天青勁裝,還很糊弄人的在腰間別着把劍。
這是要去哪呢?
她迷惑地瞅着她,還沒開口詢問,白慕雅便笑嘻嘻地和她擠眉弄眼,拉着她的衣袖直晃像撒嬌。“老闆,最近有什麼好吃的嗎?最好能長期保存當乾糧用的,給點唄。”
林逐汐嘴角抽了抽,塞給她一把瓜子。“你這是要出遠門?”
白慕雅肅然點頭,覺得她問的完全是廢話。
林逐汐發現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乾咳了聲,“出門在外小心點。”
白慕雅揮手,大方道:“放心。我心裡有數,會保護好自己的。”
林逐汐默然,到廚房和阿敏福伯一起將所有糕點以最快速度打包給她。
看白慕雅腰背筆直眼神犀利,滿身的精幹之氣再不復平時的散漫隨意,林逐汐到嘴邊的話又頓住,認真叮囑道:“雖然我可能幫不上你什麼忙,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肯定不會推辭。多加保重。”
“放心,我又不是去做什麼危險事,肯定會好好的。”白慕雅眉開眼笑地接過紙包,“希望我回來時看到你的店門面擴張到一倍甚至更多,有什麼需要儘管去白家找我父親或哥哥們,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他們肯定會照顧你的。咱們回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