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周泰還是搖搖頭:“我總覺得這個賭注對我不公平,除非你打敗了,就隨我投降江東,我纔跟你賭。”
“那算了。”黃月英乾脆地道:“看來周將軍也覺得我黃月英能大敗周瑜,我就不強迫你了。”
“你……”周泰一怒,大聲道:“好,我答應你,若是你贏了,我就投效川軍,如果輸了,你就得放了我。”
周泰心道,江陵就兩萬軍隊,還民心不穩,蔡瑁周瑜相加,六萬多軍隊,三倍於黃月英,如果再加上荊南,更是超過三倍之數,周都督自隨孫策下江東,從未一敗,會在這種情況下吃敗仗?
周泰是打死不信,心想,到時候黃月英大敗,自己再勸她投降,應該容易多了。
“馬大忠,下去挑戰呂蒙。”黃月英沉聲對馬忠道。
馬忠苦着臉道:“軍師,我打不過他。”馬忠本是江東將領,知道呂蒙的武力,呂蒙十六歲從軍,能以一寒門子弟,又不識兵冊,達到今天的地位,武藝不是蓋的。
馬忠向來是個識時務的人,可不會咋呼呼的好勇鬥狠。
周泰在一旁竊笑起來。
黃月英怒視馬忠:“誰叫你單挑了,帶兵去。”
“是。”
馬忠不得不應命,過了半個時辰就跑回來了,向黃月英稟道:“江東軍在修寨子,我們怎麼挑釁也不出來。”
黃月英皺眉,她之所以選在這時出戰,就是要來一次開門大捷,讓敵軍士氣受挫,鼓舞軍心,若能大敗呂蒙,周瑜必要花些時間整頓軍心才能進攻江陵,最重要的是震懾江陵世族,安頓人心。
所以此戰極爲重要。
黃月英笑了一下:“呂蒙這人,其他都還好,就是明明一莽夫,偏偏最恨別人說他沒學問,你就照這個說,他一定出來應戰。”
馬忠眼珠子一轉,朗聲答道:“是。”
“等等。”黃月英叫住馬忠:“你帶三百弓弩手去,其他兵一個不許帶。”
“三百?弓弩手?”馬忠驚訝看着黃月英,懷疑自己聽錯了。
黃月英輕吐兩個字:“遊襲。”沉聲道:“你只要誘使呂蒙與你作戰,我自有定計,但是切記,沒我的命令,不得回寨。”
…………江東軍軍陣,呂蒙並非在這裡立寨,而是在這裡扎一個寨欄,與川軍對峙,並且嚴密監視川軍動向。
如果川軍撤走,立刻進攻川軍軍寨。
如果川軍駐守,等到周瑜到來或者蔡瑁出現在江陵,黃月英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江東軍就立於不敗之地。
“報。”一名士兵來報:“馬忠率軍前來挑釁。”
“又來挑釁?”呂蒙哼了一聲:“這個時候,我要是黃月英就率軍退走,還派人來挑釁,她想坐以待斃嗎?什麼成名女謀士,不過如此。”
“就是。”副將道:“黃月英成名,是因爲樂進,什麼五大異姓將軍,那是沒碰到我們江東英傑。”
呂蒙點點頭,對士兵道:“不必理他,繼續紮寨。”
“馬忠只帶了三百弓弩手。”士兵稟道。
“什麼?”呂蒙看着士兵,猛地一拍桌子:“豈有此理,馬忠小賊,江東叛徒,欺我江東無人嗎?昔日在江東他算哪顆蔥,今日竟敢帶三百弓弩手,向我呂蒙挑釁,放肆,我這就去將他剁成肉泥。”
“將軍息怒,我們穩守爲上啊。”副將勸道。
呂蒙剛要發怒,突然想起自己被孫權勸學後,跟隨周瑜也有半年了,這次周瑜任命自己爲先鋒,千叮萬囑要自己謹慎,也是自己獨立領軍的一次考驗。
呂蒙想到這裡,一下子沉靜下來,對副將道:“好,我不出兵,我出去戲耍那叛賊一番。”
呂蒙的部隊停駐在一個獻口上,雖然沒有立寨完畢,也很難攻下,前面一片開闊平地。
呂蒙帶了幾個將軍到了寨前,正看見馬忠帶了幾百個弓弩手野地上罵陣,弓弩手皆攜輕弓短箭,腰佩腰刀,罵聲不絕。
“呂蒙,一年不見,你多認識了幾個字啊,不認識‘死’字吧?敢在我黃軍師帳前挑釁?”
“呂蒙莽夫一個,他識字嗎?除了拿大刀亂砍人,和有學問的人在一起都不敢大聲說話,說一句話就臉紅。”
“知道呂蒙爲什麼二十多歲了還光棍嗎?看看呂將軍,還是很帥一個人嘛,上次一個水靈靈的姑娘把愛意寫在手帕上向他示愛,他死活沒看懂。
還以爲買手帕呢,當手就給了姑娘一串銅錢,結果怎麼着?姑娘甩了他一耳巴子走了。”
“哈哈哈哈哈。”
川軍士兵哈哈大笑。
呂蒙氣的捏緊了拳頭,五指嘎吱作響。
呂蒙雖然出身寒門,卻一心出人頭地,他要的並不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將軍,而是統領三軍的元帥,但是雖然自己也有謀略,但是卻因爲寒門身份屢屢被人嘲弄。
世族一向標榜的就是自己有學問,所以呂蒙最恨別人說他沒學問,這就等於是歧視他寒門的身份。
當初呂蒙剛從軍投奔姐夫鄧當時,鄧當手下一個官員就曾嘲笑呂蒙豎子,後又侮辱呂蒙沒文化,從軍沒有前途,被呂蒙當場斬殺,後來逃亡了許久,才投向不拘一格用人的孫策。
呂蒙跟隨孫策屢建功勳,但少爲人知,隨了孫權後,許多毫無功勳的世族都當了大官,呂蒙也沒嶄露頭角。
孫權當政時,孫策留下來的江東兵馬,本來是許多世族武裝和豪強武力聯合組成的,呂蒙從軍較早,雖是寒門,也拉起一支部隊。
孫權想把那些統兵較少又發揮不了多少作用的年輕將領檢選出來,把他們的部下加以調整合並。
呂蒙的部隊赫然在列。
呂蒙本來是寒門,出頭已經很困難,知部隊合併後,自己想有所作爲,就更困難了。於是,他想辦法賒來物品,爲部下趕製了絳色的服裝和綁腿,清一色的布甲讓軍隊煥然一新,並加緊操練。
孫權檢閱時,呂蒙兵馬兵威齊整,士氣高昂,孫權見後大悅,認爲他治軍有方。不但沒有削減其部,反而增加了他的兵員。
呂蒙這纔出頭。
可是自己地位依然很低,直到有一日,也不知爲什麼,孫權把幾個寒門出生的傑出將領都叫了去,要他們好好學習,將來成爲江東棟樑,呂蒙終於開始發奮學習,並且被周瑜賞識,跟在周瑜身邊學習兵法。
呂蒙在周瑜身邊受益良多,可是越是這樣,就更忌諱別人說他沒文化,就像一個整過容的美女,偏偏有人爆他以前的醜照一般,一般碰到這種人,呂蒙都是要拼命的。
這時聽馬忠這樣罵他,如何不怒,提起刀就要出城,副將死死拉住。
寨前的川軍繼續叫罵。
“那算什麼,當初呂蒙十六歲從軍,第一戰就斬首七人,那是威風凜凜,卻沒敢告訴家人,你們知道爲什麼嗎?
他老媽發現了他從軍,大怒,老母親喝道:呂蒙,斗大字不認識一個的東西,發瘋當什麼兵,你這是要給呂家族中丟人嗎?”
“哈哈哈。”
“呂蒙這類莽夫,怎會受江東世族待見,你們知道周瑜爲什麼可憐呂蒙嗎?因爲周瑜喜歡上了呂蒙的妹妹啊,像呂蒙這種貧苦出身,也就只有靠親妹妹才能上位啦。”
“真是無恥啊。”
“下賤啊。”
呂蒙臉色鐵青,終於忍不住了,朝江東軍大喝一聲,“隨我殺了這些川軍雜碎,將馬忠剁成肉醬。”
呂蒙當先衝了出去,江東兵蜂擁而出,一起圍殺五百川軍,馬忠腰刀一揚,一波箭雨射出,向江東軍覆蓋過去。
這種弓名叫拋弓,是攻城時專門用來壓制城頭守軍的,射的高,但是沒多大威力,輕便易於攜帶,只能起個威懾作用。
川軍一波箭雨射完,立刻分成幾十隊,四散奔走,馬忠獨領一支,一邊罵呂蒙,一邊向左側跑去。
江東軍在呂蒙指揮下,分兵而擊。
野地上,江東兵追擊,川軍一邊逃跑一邊放箭,由於裝備輕便,跑得快,弓箭又射得更遠,江東軍很難追上,彷彿狗攆小雞,逃跑正是馬忠的拿手好戲。
黃月英在寨前靜靜看着,過了一會,虎子道:“月英姐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你看,我們的人都快被江東軍殺光了。”
原野上,江東兵四面出擊,追着川軍小隊不放,川軍不能後退,只能遊走,雖然跑得快,但是架不住江東軍人多,一個不小心就被合圍,死傷慘重,馬忠與江東軍遭遇數次,不到一炷香,身邊只剩下寥寥幾個人。
呂蒙紅着眼睛盯着馬忠,騎馬殺至,馬忠一件射翻江東軍一個騎將,奪馬脫了大隊獨身逃跑。
此時,三百川軍剩下不到一半。
“殺得好。”黃月英輕喝一聲,沉聲對虎子道:“你下去將我們的騎兵集中起來,把戰馬分配下去,湊齊一百騎,只要我的命令下達,打開寨門,立刻衝出去,不求殺敵,只管衝擊敵軍。”
“是。”
川軍僅剩下不到百人,淹沒在江東軍中,馬忠與呂蒙交手數次,逃了數次,身上已經見血,眼看川軍越來越少,就要被合圍。
突然,川軍寨門打開,虎子率領百騎衝向江東軍,橫衝直撞,江東軍已經被馬忠的弓弩隊帶得七零八落,陣型大亂,虎子帶領騎兵迅猛衝殺,一往無前。
騎兵橫衝直撞,江東軍更加混亂,呂蒙隱隱察覺不對,可是已經晚了,黃月英帶領大軍尾隨騎兵殺出。
“大家看到江東軍後面那顆老鐵樹了嗎?目標就是它,殺。”
黃月英大喊一聲,五千川軍殺出,衝入江東軍本陣,混亂的江東軍大潰,被一邊倒的屠殺,呂蒙慌忙下令撤軍,可是沒有幾個將領聽得見。
川軍大殺一陣,江東軍損失慘重,紛紛潰逃,黃月英帶軍緊追不捨,又是一路屍體,越過未完工的柵欄,到了老鐵樹下,山路崎嶇不便追擊,川軍齊聲朝前方逃跑的呂蒙大喊。
“呂蒙莽夫,知道我軍師的學問多麼厲害了嗎?哈哈哈。”
“可笑呂蒙沒學問,華容道上盡折兵。”
“可笑呂蒙沒學問,華容道上盡折兵。”
“哈哈哈哈。”
川軍齊聲大笑,前方逃跑的呂蒙聽着,又想起周瑜臨行的囑咐,一口鮮血吐出,栽下馬來,幾員將軍趕忙扶住。
“黃月英,我誓殺汝。”呂蒙看着老鐵樹的方向,咬牙切齒,同時更加堅定了自己求學的志向。
…………黃月英收兵,對三軍道:“今天殺得江東軍丟盔卸甲,足可見江東軍實乃酒囊飯袋,對這些鼠輩不必太上心,我們這就回江陵吃肉慶功。”
“吃肉慶功。”
“吃肉慶功。”
川軍士氣大振,燒了寨子,撤回江陵。
周瑜率領大軍趕到華容道,呂蒙低着頭跟在後面,周瑜看到滿地都是江東軍屍體,臉色鐵青,拳頭捏的嘎吱作響。
“呂蒙,臨行前我如何交代的?我讓你謹慎,謹慎,你讀了那麼多兵書戰策,這就是你學習半年的成果?就是這樣打的仗嗎?損我江東三千兵馬,你該當何罪?”
“我……請都督降罪。”呂蒙半跪在地。
“拖下去斬。”
周瑜恨聲下令,陳武潘璋等將急忙跪地求情。
周瑜輕舒一口氣道:“呂蒙,你折我兩千兵馬,輸了首戰,士氣大挫,讓川軍藐視於我江東,本該軍法論處,念在衆將求情,本督免去你帳前督一職,貶爲校尉,你可心服?”
“都督寬宏大量。”呂蒙向周瑜跪拜。
周瑜冷眼看着江陵方向,淡淡笑了一下:“看來這黃月英雖是女流,果真還有一番本事,此戰不可大意,我必擒此人。”
“是。”衆將一齊下拜。
江陵城中,黃月英犒賞三軍,大肆宣揚華容道一戰,士兵俱是振奮,黃月英將大量肉食拿出來,士兵吃的暢快淋漓。
黃月英一個人站在狹窄的城樓裡,從閣樓的窗戶望出去,臉上有些憂慮。
“恭喜你大勝啊。”周泰走過來對黃月英道。
黃月英回頭,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戲謔道:“是嗎?你還有心情恭喜我?你該包塊孝布給你的江東兄弟默哀吧,呵呵呵。”
“別笑的那麼高興。”周泰道:“打仗有勝有敗,哪有不死人的,今天死的是我們江東軍,可能明天死的就是川軍,就是你。”
“是嗎?我們的賭局還沒完,誰死還不一定呢。”
“我不是說那個。”周泰走到窗口前,看着外面的野地,幽幽對黃月英道:“黃軍師,如今荊北,荊南都是一片大亂,我江東軍三萬大軍壓境,你根本守不住江陵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守住了,益州沒了劉璋,你也不可能施展抱負。
我看得出來,你雖然嘴上要強,你也知道你很難守住,你那些大話都是說給川軍聽的,你笑也是笑給川軍看的,這又何必?
江東軍哪點不好,你偏偏要死守在這裡?做些無用之功?”
黃月英臉色一暗,詫異的看了周泰一眼,她沒想到周泰一個莽夫,竟然有這麼細心的一面,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臉上再也笑不出來。
沒了劉璋,就沒了一切,黃月英又何嘗不知,自己爲什麼還要守着一個不可能成功的事業?
無論是在襄陽,還是在江陵,除了面對樊梨香,黃月英都是輕鬆自若,可是正如周泰所說,自己不過是裝給別人看的,只有將自己豎立在一個神的位置,才能團結所有人一心抗敵,才能讓宵小不敢妄動。
如果自己夠理智,就該知道,什麼延續劉璋基業,那只是水中明月。
“有些事,你不會明白的。”
黃月英幽幽說了一句,出去和士兵一起吃飯了,周泰看了黃月英一眼,搖搖頭。
周瑜大軍到達江陵城外,過十里安營紮寨,周瑜和呂蒙登高望城,江陵城景壯觀優美。
江陵坐落長江岸邊,江水依地勢而下。
江陵周邊一片平地,零星分佈着湖泊和小河,土地肥沃,夏季青苗滋長,順湖池而迂迴,居高遠望,水如素練,城似游龍。
周瑜望着開闊的景色,不由感嘆道:“好地方啊,不愧楚國舊都,若爲我江東所有,北遏襄漢,南俯荊南,西制巴蜀,兵員,糧食,皆齊備矣。”
周瑜轉問一名將領道:“江陵情況如何?”
將領稟道:“城外百姓都已自願遷入城內,城內大約有兩萬守軍,黃月英正在組織百姓向西遷徙。”
部將陳武立刻大聲道:“正好,西城城門大開,我帶一支軍繞襲西城,必可破之。”
周瑜道:“不可,黃月英既然敢這麼做,豈能沒有準備,她這是故意在誘使我們進軍西城,西城外山勢起伏,距離又遠,你要是帶軍去了,她派一支軍截斷你歸路,該當如何處置?”
陳武沉默,呂蒙點點頭,果然還是都督有見識,如果是自己,也差點上當了。
這時一名士兵來報:“報告都督,荊北將軍蔡瑁率領三萬兵馬趕來江陵,要與都督見面。” щщщ• Tтkā n• ℃o
“這個廢物這麼快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