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

大結局(下)

皇宮,午時殿

周蘇用寬大的袖子掩着嘴偷偷打了個呵欠,站在大殿的角落眯着眼睛打瞌睡。

朝上的大臣們直直地立着,垂着頭,困得眼皮都睜不開,只能一邊聽着自己的同僚彙報着各自的災情,一邊將呵欠牢牢憋回肚子裡。

可是坐在上邊的皇帝卻絲毫沒有睏意,他懶洋洋地用手撐着頭,在寬大龍椅上斜倚着,微微眯起的深黑色的眼眸裡帶着玩味的戲謔和諷刺。

“臣等以爲……”彎身站在殿中央的大臣眯起眼睛看摺子上的字,昏暗的光線下卻怎麼也看不清楚,他的眼皮緩緩耷拉下來,手中玉木做的摺子忽然啪的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聲脆響,驀地驚醒了所有的大臣,他們睜開眼睛,幾乎是下意識地抹了抹嘴角。

那個大臣也完全清醒了,頓時滿臉慘白,惶然跪下。

天魅緩緩揚起眉,低聲地笑起來,在死寂的大殿裡,他笑得越來越大聲,彷彿剛纔觀賞了一場異常滑稽的鬧劇。

伸手摘下頭頂上沉重的束冠。那晶瑩剔透的珠簾啪嗒啪嗒相互碰撞着,被他順手丟在龍椅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看着那個人旁若無人地走下階梯,一邊止不住地笑着,一邊伸着懶腰離開了大殿。

直到那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們也沒有回過神來。

“退朝————”周蘇公鴨般的嗓子劃破了尷尬的寂靜,然後他快步走到龍椅邊,恭敬地跪下行了個禮,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象徵着最高權力的束冠,邁着小步追出殿去。

衆大臣面面相覷,一時間睏意頓消。

“皇上,您……”

周蘇小心翼翼地抱緊懷裡的束冠,跟着前邊人的腳步,膽戰心驚地擡眼瞅着情緒變幻莫測的皇帝。

無論是夜帝還是憐昕王爺,都無疑繼承了樑後那舉世無雙的絕色容貌。明明兩個人擁有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但看着憐昕王爺的時候,卻從不會有這樣忽然的驚豔感覺,那個王爺永遠都是淡淡的,溫和的,讓人第一眼見到便覺得很安心很舒服,被他身上那種獨有的氣質所折服,便覺得那樣仙人般的姿容在這樣的人身上並不算什麼。只有平日裡看多了,纔會越發覺出那臉真真是好看之極。但眼前的夜帝,雖說並沒有見他發過脾氣,總是懶洋洋地帶着笑意好像對什麼也不在意的樣子,但即便是笑着,他全身也有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的陰狠,彷彿下一秒他露出滿臉猙獰。只是這樣跟在他的身後,便哆嗦着感覺到那人身上獨屬於黑暗的邪肆和殘忍,彷彿那人一回頭,自己便會看到一張惡鬼一般的臉,可是偏偏……

天魅忽然停下腳步,挑眉瞥了他一眼,然後露出一抹說不出意味的詭異微笑。

“你還想跟到什麼時候?”

周蘇頓時一呆,繼而露出滿臉苦相:“老奴……”

偏偏是這樣的臉,讓人一邊心猛地一跳幾乎要停止,一邊又驚恐得腿肚子直打抖。

老奴…到底什麼時候可以結束這生活啊……

……

天魅挑挑眉,忽然低聲笑起來,踏進了殿門。

周蘇連忙擡腳要跟上。

砰!那門在離他的鼻子不到一寸的地方被重重合上。

……

“你把這個白虎國丟給我,就不怕我在十年內就讓它崩潰嗎?”

天魅在牀邊蹲下來,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半晌,牀上依舊靜悄悄的,沒有呼吸聲,也沒有人回話。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只有寂寞的黑暗。

天魅忽然輕輕笑起來,無聲地扯開嘴嘴,俯下身將臉貼在牀上躺着的那人冰涼的手上。

“爲什麼…你不選擇我呢?”

閉上眼睛,周圍的空氣中,只有他一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啪嗒,忽然,靜靜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輕輕落下。

————

平地雪原。

這裡是白虎國最偏遠的邊境,與青龍國的國土相接壤。原本該是兩國間貿易交流最繁榮的地段,然而卻由於這盆地的周圍是重重的高山,將它與青龍白虎都遠遠隔開,以至於常年來這裡都了無人煙。直到來此冒險的行者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發現了這裡厚厚的雪地冰層之下,那一年四季都源源不斷的魚羣。這塊寶地才逐漸爲世人所知。

那些忍受不了頻繁的饑荒戰亂的人民,開始三三兩兩地帶上粗繩攜着家眷,一步一步攀爬過險峻的山壁,來到那一塊寒冷的大平地,當起了世代的漁民。

成了家,安了戶,鑿洞伐木弄了處安身之所,漸漸的,這裡也形成了幾個人煙散亂的村落。

但近年來,隨着白虎國逐漸減少了侵略鄰國的戰爭,曾經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也逐漸安下心來。沒有了這層憂患,隨着單調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便漸漸膩了這眼前一成不變的雪景,開始惦念起外頭那人煙鼎盛的花花世界來。

先是幾個壯漢志得意滿地揮手告別村人,腰間繫着繩子翻下了山。再接着便是村裡的年輕人也開始蠢蠢欲動,摩拳擦掌。不知過了多少年,這個村落終於只剩下一些已經沒有精力再翻下山的老人和被丈夫兒子留在村裡的女人小孩,原本熱鬧的村落漸漸冷清下來。

幾年來,這樣安安分分地過着平靜的日子,卻倒也不覺得時間有多難熬。

王老漢擦擦額頭上的汗珠,鬆了鬆腰帶,一屁股坐在鋪着毛毯的冰凳上,呼哧呼哧地喘氣。

低頭看看手中的粗繩子,再轉頭看看一旁將魚簍裝得滿滿當當的大魚,他揉了揉因勞累而抽筋的手臂,卻不由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雖然年事已高,但也許是在這裡呆久了,常年的鍛鍊下,即便像這樣撈上半天的魚,他也沒有力竭的感覺。

他彎腰挖了幾塊冰丟進魚簍,將魚埋在冰塊裡。

又坐着休息了一會兒,直到那稍有一點暖意的陽光漸漸暗淡下來,他這才綁緊腰帶,扯扯衣領,蹲下身子將粗繩上繫着的魚叉解下來,然後牢牢綁在魚簍上。

“天色暗下來就不好咯,在這呆着,準得凍成冰棍兒。”

王老漢絮絮叨叨着,將那毛毯從冰凳上扯下來圍在魚簍上,然後伸手抓住粗繩,一下使勁將魚簍背了起來。那冷得徹骨的溫度,儘管隔了層厚厚的毛毯,卻依舊讓他背脊一麻,狠狠地打了個哆嗦,他縮着脖子往村子的方向走,一邊嘀嘀咕咕:

“真是老了,看來身子骨越來越不行了。”

自從老伴半年前離開人世後,他就養成了這樣自顧自唸叨的習慣。

村子的人越來越少了,能和他說說話的屈指可數,況且平日裡除了捕魚便都在自個兒屋裡呆着,即便是偶爾在村頭碰面也說不上幾句話。

“阿彩去外邊那麼久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

腳踩在碎冰上,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響,每一步都留下一個結了一層薄冰的印痕,王老漢拉緊了肩上的繩子,自言自語着繼續走。

“也是,阿彩一個女孩子也爬不了這麼陡的山,若是她要爬,我還要好好說說她。好不容易養出這麼個水靈的丫頭,可不能來冒這個險,況且這冷天氣,的確是難熬得很。只剩下我這個老頭子呆在這裡,死了也沒人知道。”不慎講了忌諱的話,他呸呸兩聲,垂着腦袋繼續嘀咕:“現在外頭災荒也沒了,戰爭也沒了,還有誰願意來這地方,可憐我這個孤身一人的老頭子……”

低垂的視線中出現了一片素雅的衣角。

他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明明那雪白的靴邊已經沾染了點點的冰渣和灰土,明明那月白的袍角沾染着點點樹屑灰土,但在這漫無邊際的雪地裡,卻依舊清雅得彷彿一塵不染。

王老漢一時間忽然有些緊張,低着頭將魚簍放下,粗糙溼髒的手下意識地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擡頭,目光順着那月白色的衣角往上,是淺灰色的紫貂皮大衣,毛茸茸的領口往上收攏,襯得那精雕細琢般完美的側臉在隱隱隔着霧的空氣中,蒼白得彷彿透明。

他活了這麼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這位……”許久沒有和人說過話,王老漢的聲音在寒冷的空氣中有些抖顫,剛開了個口,他忽然噎了噎,眼前的人渾身有一種淡雅的氣質,竟讓他的年齡模糊莫辯,讓人怎麼也看不透,斟酌了一下,他才繼續道:“公子……你…您是從外頭來的吧?”

那人擡起溫潤的眼眸看向他,那目光彷彿也隔着一層薄薄的霧氣,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王老漢看到那落着零星碎冰的髮梢,還有被寒風颳得血色全無的臉頰,不由啞了聲音,轉頭看看那險峻的山,露出一點不敢置信的神色。

眼前的人明明看上去身體纖細孱弱,卻竟能獨自一人攀過那些險峻的山,來到這麼一片鮮少有人踏足的冰天雪地?

“請問你可有見過這種動物?”

如春風般和煦的嗓音,溫溫柔柔的,彷彿所有的情緒從他口裡說出來,都化作這聽不出任何感情的柔聲輕語。

王老漢呆了呆,這纔看見那人手中緩緩展開的畫軸,畫上一隻雪白的狐狸栩栩如生。

“雪狐?”他一愣,又擡頭看看那人的臉:“公子,這雪狐一般都在那邊的小林子裡,但這種狐狸平日裡便不多見,這種冷天氣更是難覓,您……”

“謝謝。”那人彎了彎嘴角,露出幾分的笑意來。

王老漢看得呆了,回過神來時,卻發現那人已走遠了。

那人即便是走路的時候,也是輕輕的緩緩的,素雅的衣袍在風中輕飄飄地展開一角,彷彿閒庭漫步的優雅,但似乎只是幾個眨眼的工夫,再一晃神,那人的身影卻已消失在視線中。

“……遇到神仙了?”王老漢揉揉眼睛,然後緩緩彎腰抓起魚簍上的粗繩,猶自嘀咕着:“尋常人怎會這樣一晃眼就不見的?一定是神仙,一定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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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神仙爲什麼要在這時候來尋那雪狐?

在這冷天氣裡,雪狐早就縮回自己的洞裡去了吧?除非————

冥冥之中,天已註定。

天遙的腳步緩緩停下。

他的面前是一棵大樹,一棵很高很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樹,即便是光禿禿的沒有什麼葉子,但那蔓延舒展的樹枝卻依舊把外面僅剩的一點點陽光也遮得嚴嚴實實,讓這棵樹周圍陰影籠罩的一大片地方,都暗得彷彿黑夜。

除了樹枝上偶爾有斷了的小枝丫落到地面咔吧碎裂的聲響,漸漸飄下的雪花簌簌落在樹枝上地面上的聲響,還有一種很細微,很輕,彷彿是某種小小的動物輕輕抓撓什麼所發出的聲音。

天遙蹲下身子,擡手輕輕撥開那粗大的樹根周圍覆蓋着的細雪,手指剛觸到那樹根中的一個空隙,驀然裡邊有什麼猛地竄過來,細微的呼吸靠近他的指尖,然後指腹傳來猝不及防的尖銳刺痛。

他卻隱隱露出笑容,彷彿怕驚動什麼一般,小心翼翼地放緩了速度,將手指從樹根不算大的空隙中抽了出來。

小小的,卻很尖利的牙齒緊緊地嵌進那蒼白的肌膚,隱隱有血淌出來染紅了嘴邊雪白的細毛。

一隻渾身毛還沒長全的雪白狐狸緊緊咬着他的手指,小小的爪子縮得緊緊的,毛絨絨的尾巴垂在身後,小小的身體跟着那手的動作被扯出了小小的安身之地,卻怎麼也不肯鬆開嘴。

天遙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攏住那隻小小的雪狐。

雪狐瞪着圓圓的黑眼睛看他,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天遙不由笑得彎起嘴角,輕輕理順小雪狐凌亂蓬鬆的尾巴,然後把手指從它嘴裡扯出來,伸手將它抱入懷中。

雪狐齜着細細白白的小尖牙,一口咬上天遙的胸口。

天遙的身體忽然晃了晃,卻不是因爲這股刺痛,而是周圍幾乎已經是深夜的黑暗,鋪天蓋地地壓下來,幾乎讓他呼吸停滯。

輕輕咳了幾聲,他踉蹌了一下又站住了,嘴角卻依舊帶着笑。

雪狐在他的懷裡感覺到那隱隱的震動,忽然緩緩鬆開了嘴,從懷裡探出小腦袋看了看他。

不安分地抖着尾巴在那灰紫色的大衣裡鑽了一會兒,它噌噌地爬上天遙的肩膀,探頭看看自己曾經居住過的大樹。從大衣中漏出的幾縷長髮在風中輕輕軟軟地蹭過它的臉頰,有一種淡淡的似曾相識的草藥香氣,它甩來甩去的尾巴緩緩垂了下來,小小的爪子在天遙的肩膀上輕輕踩了兩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嘗試着用毛絨絨的小腦袋蹭蹭天遙冰涼的臉頰。

天遙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摺子,噌地點燃,然後將那畫軸緩緩展開。

跳動的火苗舔上雪白的畫紙,一點一點燃燒起來。

黑色的幾行字緩緩冒起青煙。

畫裡那雪白的狐狸在火光中晃動着,和那消失的字一起,被燒得乾乾淨淨。

他最後轉頭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樹林。

‘十世皆爲畫中物,一世一年斃。

存屍十年待歸期,切記還魂日。

忘憂之草十世消,緣分自天立。

要問此靈何處尋,但在雪原際。

輪迴之亂不可泄,勿忘毀軸意。’

“該走了,堯……”

一起走過人間,再共赴黃泉路。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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