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修呵呵笑道:“駱知府言重了,不過……實不相瞞,本王此來還真遇上了一樁麻煩事。”
駱賓如眨了眨眼睛,隨即“關切”地問道:“王爺所遇何事?”
瀾修輕笑一聲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昨夜有幾個宵小之徒趁夜欲行不軌而已,後被本王護衛司知覺,三拳兩腳便打發了。”
駱賓如裝出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急忙又要跪下道:“臣……臣治下竟出了這等事,累及王爺受驚,實在是罪該萬死!”
瀾修扶住他道:“哎,駱知府不必如此,這南陲邊地匪患猖獗,暴徒橫行,由來已久,非一時所能根除,怎能怪到你頭上?依本王看來,駱知府已是我大周少有的幹練能臣了,瞧這洪州城在你治下不也是一番太平繁華之相嗎?”
駱賓如拱手道:“王爺謬讚,臣誠惶誠恐。嗯,這個……不知王爺昨夜是否問出那夥賊人的姓名來歷?臣這便派人緝拿同黨,務必找出幕後主使,而後依律嚴懲,也好給朝廷和王爺一個交代。”
“駱知府果然是恪盡職守,但此事就不必麻煩了。”
“王爺此話怎講?”
“諒那幾個賊人不過圖些財物罷了,本王護衛司的兄弟們又許久未曾與人放對,昨晚下手時不免重了些,那些個賊人已被盡數結果了。”
“盡數結果了?”駱賓如的臉上抽了抽,目光不由自主的便朝杜川和範統等人瞟去。
瀾修道:“怎麼?駱知府若是不信,可差人去那伏龍集上查證一番便知,且看本王有沒有誇大其詞。駱知府的意思莫非是本王這些手下殺錯了人麼?”
駱賓如趕忙道:“不,不,不!此舉乃是爲民除害,大快人心,殺得好,殺得好!王爺勇武之名,天下皆知,強將手下自然無弱兵,臣敬仰還來不及,又怎麼敢有所懷疑?嗯,既然王爺安然無恙,那便是萬千之幸。臣已命人在府衙中備好了宴席,請王爺屈尊移駕,讓臣爲您接風洗塵。”
“這……”
“還請王爺務必賞光。”
瀾修點頭道:“駱知府盛情相邀,本王若是執意不允,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也罷,既然如此那就叨擾了。不過,這宴席隨意些便好,千萬莫要鋪張,否則本王怕是呆不上幾日,便又要上路轉投他地了。”
駱賓如低聲笑道:“臣明白,王爺儘管放心便是。”
他說着就讓隨從牽來馬匹,又親自扶瀾修坐好,這纔是命儀仗隊伍舉着令牌和清道旗在前方鳴鑼開道,自己則率領文武官員步行簇擁着王爺和“護衛司”衆人,浩浩蕩蕩的沿街而行。
一看這些官老爺們腳下打漂,走路十分吃力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平日裡養尊處優,頤指氣使慣了,再加上一個個八成又都是酒色之徒,淘虛了身子,壓根兒就吃不得半點苦,如今既騎不得馬,也坐不得轎,那還不要了老命?
可這幫傢伙卻沒有一個人敢喊累
,臉上還要裝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跟在馬屁股後頭,活脫脫就像一羣搖尾乞食的哈巴狗,讓人看了忍俊不禁。
洪州城的百姓哪曾見過這等光景,又都想一睹傳說中大周的英雄……晉王殿下的風采,於是圍觀的人羣不減反增,越聚越多,將周圍幾條街巷擠得水泄不通。
顧洛凝見所過之處百姓紛紛跪伏在地,口呼“千歲”,虔誠敬畏之情溢於言表,心中不禁暗歎,這可比前世那些演藝圈大牌明星走穴出街的場面震憾多了。
儘管她很清楚這場面跟自己毫無關係,但跨着駿馬跟在瀾修身後沾光,那種被數千人朝拜的感覺仍然讓她生出了飄飄欲仙的滿足與快慰。
再回想自己貴爲大夏國“公主”,卻從未享受過如此禮遇,當初到玉真觀出家時,還是被一頂又破又寒酸的小轎子擡出宮去的,簡直就像做賊一樣。唉,這人和人的差距昨就那麼大呢?
但轉念一想,要是以後真的和瀾修結了婚……嗯,成親的話,自己便是堂堂的晉王妃了!
到那時候就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鑾駕儀仗,從此名正言順,風風光光的接受成千上萬官民的拜謁,然後再擺起端莊的架子,大模大樣的捏着嗓子來一句“平身吧”……
呵呵,光想想就已經醉了!
嗯?等一下,好像忘了件事情。
對了,對了,那傢伙可是王爺啊,就算真的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把本姑娘迎進王府,也只是晉王正妃,保不齊他以後還會娶三四個側妃,七八個寵姬,十來個侍妾,外加一大堆美人什麼的。
沒錯,這種事情上男人基本都是一路貨,再說這時代連普通有錢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何況他一個王爺?
哼,瞧他那副招蜂引蝶的種馬樣兒,這簡直就是禿驢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事。
難道從此以後,本姑娘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麼跟那羣小婊砸們爭風吃醋,搶着睡一個男人?
OMG,這畫面實在是太苦逼,太噁心了,簡直無法直視。
想讓本姑娘心甘情願過這種日子,發你的清秋大夢去吧!
“你只顧惡狠狠地盯着本王作甚?”瀾修的聲音忽然在耳邊問道。
顧洛凝回過神來,見他不知何時竟貼到了自己身邊,不禁心下更怒,“哼”了一聲便氣鼓鼓地別過頭去,同時勒住繮繩讓馬墮後幾步,離他遠遠的。
瀾修搖了搖頭,禁不住在面具下輕輕一笑:“這蠢女人,不曉得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一路繞過兩條街,又走了裡許,便看到一座硬山頂的建築,左右包圍着長長的院牆,正門前立着兩尊碩大的青灰色石獅子,頭頂的匾額上則寫着“洪州府署”四個燙金大字。
瀾修等人翻身下了馬,在駱賓如和另幾名官員的陪同下走進府衙大門,而其他大部分人顯然沒有資格陪同王爺去吃這桌接風宴,目送他們入內之後,便紛紛拜
辭,該幹嘛幹嘛去了。
駱賓如引着瀾修他們繞過照壁,只見儀門大開,府裡的師爺、小吏以及兩班衙役和僕廝伏地跪迎。
衆人經儀門穿過大殿、二殿,便來到後面的一座較小的殿宇。
其實這裡說小也不甚小,高約兩丈,左右長寬則有四五丈的樣子,迎面中堂上懸着一塊黑色的匾額,題曰“退思堂”三個字。
大廳正中的圓桌上早已擺好了十幾樣精緻菜品,還有兩個頗有幾分姿容的丫鬟託着酒壺站在旁邊侍候。
顧洛凝見狀,那股尚未消退的無明業火“噌”的又高漲起來,當下帶着範統、雲三娘和那七個嘍羅去了偏廳,只留下杜川和劉天河陪着瀾修。
瀾修委實不知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了她,待要開口相詢,眼下卻又不是時候,只好暗自苦笑了。
衆人落座之後,兩個俏丫頭分尊卑主次給每人杯中斟滿。駱賓如接着就將作陪的洪州官員簡略介紹了一遍,然後由他帶頭,依次起身向瀾脩敬酒。
杜川和劉天河也都表明了身份,兩下里便算是相識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的氣氛漸漸熱烈起來。自駱賓如以下,幾個洪州官員嘴上一刻不停地溜鬚拍馬,阿諛奉承,極盡諂媚之能事。
瀾修肚裡暗笑,只當作耳旁風。
然而這其中卻有一個身穿青色官袍,胸前繡着白鷳補的年輕官員十分特別。除了敬酒之外,他幾乎不發一言,顯得與這場宴席格格不入。而且面色冷峻,望着知府大人和幾個同僚的目光中更是滿含厭惡輕蔑之意。
當然,其他人也基本不怎麼搭理他。
瀾修和劉天河自然都看在眼裡,從之前的介紹中知道此人姓呂,名世傑,官居洪州通判。
這“通判”一職僅僅是個五品小官,職階並不起眼,但權力卻一點兒都不小。不僅可以過問本州的錢糧、丁戶、差役,甚至還有監察包括知府在內所有官吏之權,誰要是拿他不當回事,恐怕誰就真要出事了。
瀾修和劉天河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悄悄留了意。
就在這時,只見駱賓如又端起酒盅敬了瀾修一杯,然後笑道:“今日能與王爺同桌共飲,實乃三生有幸,臣方纔偶然想到一個好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瀾修道:“不妨事,駱知府有話便請直說好了。”
“是。”駱賓如頓了頓,接着道:“王爺從西北遠來,我洪州官民無不歡悅。既然以後要在此就藩,總該有處府邸纔是,無奈本地城池狹小,沒什麼好下處。本欲將這府衙獻與王爺居住,只是這裡同樣屋舍簡陋,入不得王爺法眼,又怕壞了朝廷的禮制規矩。所以……嘿嘿,依臣之見,便由府庫出資,在城外風景絕佳處擇塊好地皮,新建一處晉王府,不知……”
他這番話尚未說完,就看那個名叫呂世傑的通判“呯”的將桌子一拍,同時兩道目光便如利劍般刺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