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漸濃。
周圍的人竟然漸漸的看不出了彼此,烏蘭怔怔的望着華南翊,目光中有幾許的迷離與茫然。
就在剛纔,她還在問自己,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的英雄,她的蘇丹國的英雄。可是眼下,在如此漠然的看着莫邪與莫非這對親兄弟手足相殘的他,烏蘭突然感覺到了與他的距離與陌生感覺。
慢慢的,華南翊的臉,在她的眼前,也漸漸的模糊了。
耳邊剛剛還響起的輕微的低語聲,竟然也被這濃霧所掩蓋,讓她完全聽不到,看不到
烏蘭突然感覺到了心中有些惶然。她眨了眨眼睛,卻發現自己的周圍,只剩下了自喚着,卻沒有任何的迴應。於是烏蘭只得舉步,慢慢的朝前走去,手,緊緊的握住了劍柄。
突然,於那白霧之中,有一個修長的人影,若隱若現。
“誰?”烏蘭問道。
那人影頓了頓,然後再一次朝着前方走去。
又是幻覺?
烏蘭警惕的朝着前方走去,快步跟上了那人影。
那人影走得不快。亦不慢。若既若離。似是在等候着烏蘭。又似在催她快走。
烏蘭加快了腳步。然後輕喝:“站住!”那人影果然站住了。就在烏蘭快要走近之時。人影突然動了動。微微地側過了身子。
海藻一般地長髮。玄色地長衫。一柄摺扇在他地手中輕搖。烏蘭可以看到他細長地眼睛和眼底地笑意。
那木?
烏蘭地心下一凜。
他怎麼會在這裡?如若從蘇丹國。到這裡。便是快馬加鞭。也需要近三日。他爲何要不遠千里來到這兒?烏吉若是派他前來。怎會沒有任何消息告之自己?
再者……爲何在這濃霧之中,單單會看到他?
“那木?”烏蘭充滿了疑惑的看着他,思及莫邪體內的盅便是被他消滅,烏蘭的心裡便愈發的懷疑起他來。
他到底是什麼人?
那木,卻只是淡淡一笑,轉過頭。大步的走開了。
“站住!”烏蘭冷哼一聲,撥出腰中長劍,縱身疾走向那木。
然而,卻在此時,一聲吶喊傳入了烏蘭的耳中。
“莫邪!”烏蘭失聲叫出,忙不迭的回過身去,卻赫然發現,周圍的霧,竟慢慢的淡了。
周圍地樹木靜立在漸漸飄散的白霧中,不遠處是一汪清泉。淙淙的流淌着清淺的泉水,綠草茂盛。陽光淡淡散下,照得眼前一片明亮的綠,鮮活青鬱。邊,綠草這上。卻有兩個人影映入烏蘭的視野。
那是莫邪,跌坐在泉邊。靜靜的望着那泉水,靜默無語。而在他的膝頭。則是莫非靜躺在他的膝頭。
一頭黑髮如瀑,垂落芳草地之上。帶着金色圖騰的雪紡外套層層疊疊地鋪散開來,莫非像是睡着了,恬靜而釋然。然而,在他那華麗的衣衫上,卻綻着數朵鮮紅地花—那是血的妖嬈,致命的美麗。
“莫邪!莫非怎麼了?”烏蘭慢慢的上前一步,這種突如其來的靜謐讓她心中突然產生了強烈地不安。剛纔還是那樣激烈的爭鬥,剛纔還是那樣鮮活地一個人,爲何這個時候,卻靜躺在了這裡?他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莫邪,緩緩回過頭來,目光淡然地看着烏蘭。
烏蘭的腳步,霍然頓住的眼睛,竟然變成了琥珀色!那有如澄明的陽光,散發着耀目的光彩的純淨的眼眸,恰似烏蘭初遇莫非時,所看到的那雙眼睛!
“你的眼睛……”烏蘭喃喃的,難以置信的看着莫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怎麼了,莫邪?”
莫邪輕輕牽動脣角,低下頭來,看着他懷中的莫非。
“你看到了嗎?”他伸出纖細而白皙的手,輕輕的將莫臉側的髮絲撥開,將莫非脣畔的血絲拭去,莫邪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對烏蘭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的下場,我們最後的結局和歸宿。”他擡起頭來,琥珀色的眸中含着淺淺微笑,指向莫非身上綻放的血跡,“這些,就是在我們體內所隱藏的毒,一旦毒發,就會衝破穴道,噴涌而出。最後的最後,就是如莫非一般,在血色的花中長
烏蘭感覺到有一種洶涌而來的酸楚從心頭涌上,她的喉嚨有些堵,鼻子也微酸。慢慢的走上前來,在莫邪的對面蹲下身來,低頭去看莫非。
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眸。現在,這雙眼睛是什麼顏色?
猶記初見之時,它們如此純淨美麗,她陡然生出幾許親切,卻不知,原是他已然幾近死亡的邊緣。
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纏綿,香澤互沾,以體溫相互慰籍。他的味道,他的身體,他的溫柔與嫵媚,還有他的溫暖與熱度,曾是她一度依戀着的,也曾是唯一近在咫尺,可以讓她感覺到踏實的男人。
對於他,烏蘭總是在心中有着一股子難以理清的情愫。
或許,這並不是男女情長,雖然他與她曾是那樣的親近,抵死纏綿。他像是銘刻,疼到心痛。
即便是在後來,她知道了他的利用與隱瞞,卻仍不忍憎恨。正如,即便他知曉了她的身份,知道了他與她註定有一天要站在這裡,站在敵對的、生死一線的立場之上,卻仍舊在最後的關頭,選擇讓她平安的離開。即便,他到最後,也不願回頭看她一眼,她也仍可以感覺到他的內心深處,原也是充滿了淡淡的悲傷與牽掛的。
即便是,到最後也仍不能相望,她,也還是明白他的。
“所以你們,都怕彼此會承受這種血脈盡斷的痛苦,方纔想要親手結束對方的性命,是麼?”烏蘭的聲音裡,帶着些許的顫抖。
莫邪靜默着,沒有回答。
“是誰,”烏蘭猛然擡起頭來,望住了莫邪,琥珀色的眼眸裡迸射出璀璨的金光,熾熱着憤怒,“是誰誘發了莫非體內的毒因?他是一個對萬事都有把握有自信的人,絕對不會在自己即將毒發身亡之時出現在你的面前!告訴我,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又是什麼人,讓莫非毒發身亡?”
莫邪的神色微微一動,脣邊,綻出一縷悽然笑意。
“不知道。”
“不知道?”
“我也好,莫非也好,不過是這場遊戲裡註定的棋子。是誰,或者不是誰,我們的結了。所以,追究結果,對於我們這種慢慢的走向死亡的人而言,有何作用?”說罷,他慢慢的站起身來,將莫非橫身抱起,一步一步,走向樹林深處。
有些人,一眼,既是千年。
莫邪,莫非……
烏蘭緩緩站起,流水聲淙淙,芳草悽迷,陽光熾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