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只感覺到自己被人橫抱着,急匆匆的向前走着,不多時,便被輕放在一個軟塌之上。
耳釁是一片喧鬧之聲,有人跑來跑去的,亦有人替自己按着人中,如月不住的在身邊輕喚自己的名字,聽上去倒是頗爲焦急的。
不知道那明妃與容德皇后說了些什麼,亦不知道那呂芳林的情況到底如何了。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出現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
烏蘭其實心裡一直在暗地的警惕着,提防着,可惜卻依舊是防不勝防。而今最好的方式便是假裝暈厥,看情況再做決定罷。
正在暗自思量着,便聽得周圍人呼啦啦的跪拜,口中高喝道:“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都快起來罷!”容德皇后不耐煩的喝道。
說罷又高聲喝道:“劉御醫,還不快點給玉美人瞧瞧!”
只聽得一個畏畏縮縮的聲音連聲應着,夾着淡淡草藥氣味的人邁着急促瑣碎的步子走得近了,自己的腕下被放置了一個柔軟的錦墊,兩根纖細溫和的手指輕輕搭在自己的脈波之上,只過了一小會兒,便又感覺到人中處有些許微涼和輕痛。
胃裡突然開始痙攣,烏蘭感覺到喉嚨一緊,嘴巴順勢張開,吐出些許水,又微微的顫抖着嘴脣,長出了一口氣。
其實,方纔烏蘭只是暗藏了一口水,運用獨道的氣法含在喉中。烏蘭自幼喜水。老國王便花貴金請了位異人教授烏蘭鳧水的技巧。又引了溫泉水,在烏蘭地小宮殿旁邊修建了一處小小的碧水池子。竟然一年四季碧水瑩瑩,水溫十分的適中,便是冬季,水面亦不結冰,水面上反而會冒出層層的熱氣來。那是烏蘭的最愛。
“啓稟皇后娘娘,明妃娘娘,玉美人並不大礙,只是由於沉溺在水中。 又受了驚嚇,所以會暫時的昏迷。微臣開一個藥方,不到三日必會痊癒的。”
“如此,有勞劉御醫了。”容德皇后居高臨下的說道。
“微臣不敢。”劉御醫惶恐的應着,躬身下去了。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去打些熱水,爲玉美人擦身!”容德皇后再一次恢復了她華南王朝地皇后氣度,厲聲吆喝着這些宮人們做事。
宮人們都低眉順眼的離開了,容德皇后又轉向如月說道:“你是玉美人的貼身宮女?”
“是。”如月應道。
“那你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去給你家主子取些乾淨的衣裳來?”
如月微微的遲疑了一下,用餘光去看烏蘭,恰逢烏蘭的睫毛微啓。於濃密的睫毛中透出一縷琥珀色的金光,雖然只是一瞬,卻已然被如月捕捉到了。
於是她忙不迭應着,施了一禮轉身快步離開。
殿內暫時只剩下了帶着兩名貼身宮女的容德皇后,還有明妃與她的貼身侍女珠兒。
“你怎麼會攪到這種是非裡去!”容德皇后見只剩下了自己人,便板起臉來數落起明妃,“說了多少次,那呂芳林便是再討人嫌,也自會有本宮在日後收拾她!這懷上龍脈地事情纔剛剛爲大家所知曉,就上演了這一出。又是在本宮宴請的節骨眼兒上,豈不是在給本宮上眼藥麼!”
“皇后娘娘明鑑!”明妃秦如意心裡一驚,急忙跪倒在地,顫聲說道,“臣妾與此事並無任何瓜葛,皇后娘娘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呀!”
“是呀。皇后娘娘!”珠兒見主子受了冤。亦急忙跪倒在地,嘴裡不住的乞求,道,“皇后娘娘,奴婢是親眼看見那呂芳林摔向玉美人的,奴婢還在納悶兒,怎麼好端端的就會突然跌倒呢……”
“你說什麼?”容德皇后是何等的聰明,怎麼會不知道這小丫頭的話裡話外影射着什麼?
“奴婢說……”珠兒轉動着眼珠兒。 像是有些害怕了似的。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珠兒,你看到了什麼?”明妃像是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急急的抓住了珠兒地肩膀,目不轉睛的盯着珠兒,問道,“你看到了什麼,要據實說與皇后娘娘知曉!”
“我……”珠兒遲疑着,看看明妃,又看看容德皇后,最後將視線落在了躺在牀塌之上的烏蘭身上。
烏蘭在心裡暗自冷笑。
好一個珠兒!早就知道此事是斷然與她有着脫不開的干係的,這會子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巴巴地到容德皇后跟前獻媚去了?還真是耐不住性子呢……
“你叫珠兒?”容德皇后自然知道這種事情地重要性,便立刻放軟了聲音,慈祥的笑道,“珠兒,此事事關重大,本宮知道你是有所擔憂的。但是,既然本宮在這兒,就要稟公處理此事,你知道些什麼,看到了些什麼,都不妨與本宮直說,此事涉及到我華南王朝的子嗣,非同凡響,你若是告訴了本宮實情,本宮自然會重重的賞你。不然……你也看到了今兒的情形。呂芳林受了驚嚇,又跌倒在地,動了胎氣,只顧着哭個不住。玉美人又昏迷不醒,當時又只有你與你家主子兩人在場,與情與理,都十分的不利於你主僕二人。今兒的事情,你若不坦白講與本宮知道,怕是你和你家主子……”
容德皇后拉着長長地尾音,用眼角地餘光看了一眼明妃。這麼一來,明妃是徹底的慌了神了,她急忙搖着珠兒,急急地嚷道:“珠兒你到底看到什麼了,你說呀!你快說呀!”
珠兒似是也被容德皇后的這番話和明妃這焦急的態度給唬住了,一張臉頓時白的沒了血色,連連給容德皇后叩頭,哭道:“皇后娘娘明鑑,此與斷然與我家主子沒有半分關係的!奴婢是親眼瞧見那玉美人偷偷伸出腳來去絆呂芳林的!呂芳林當時走在我家主子和玉美人的中間,哪裡那麼容易就跌倒呢?”
一時之間,殿內頓時靜了下來。
“珠兒,你說的可都是真的?”空德皇后突然冷聲問道。
“奴婢說的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奴婢願受任何責罰!”珠兒懇切的說道。
容德皇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冷的看向躺在牀塌之上的烏蘭,沉默下去。
此時宮人們也慌手慌腳的陸續走了進來,如月取來了衣裳,替烏蘭用溫熱的水擦拭了一下身子,又將衣裳換下。旁邊又有宮女端來了熱薑湯,有人在烏蘭的身後扶着,由如月一口口的餵了。
殿內又忽的一片混亂,這一次的問安,是連容德皇后的聲音也包含在內了。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年輕帝王的聲音,平素裡第一次的包含了憤怒。“婉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好生的跟朕解釋解釋,嗯?朕可是把雅兒交付與你的!怎麼今天就出了這樣的事?連琥珀都出了事?嗯?”
“臣妾惶恐,望皇上恕罪!”容德皇后有些慌亂,再一次跪了下來,到底是後宮之首,滿室的宮人們便都跟着慌里慌張的跪了一地。
“皇上,此事與皇后娘娘無關,都是臣妾的過錯!”明妃自知在劫難逃,便帶着哭腔說道,“當時我見呂妹妹和玉妹妹在涼亭賞花,唯恐呂妹妹受了風寒,便提議回邀月閣休息,誰知途中就出這等差錯。皇上!臣妾罪該萬死!”
明妃一邊說着,一邊嚶嚶的哭個不住。
這一番哭泣,倒使得平素裡一向懂得憐香憐玉的華南宏有些心軟起來。
“都平身罷。”華南宏輕嘆一聲,說道,“好在雅兒吉人天相,腹中的胎兒無恙。”
容德皇后與明妃均沉默下去。
華南宏緩步走向軟塌,看到烏蘭的緊閉着雙眼,娥眉微顰,一頭青絲已然溼得透了,想是必然受了場驚嚇,那湖水定是涼得可以!連櫻脣都微微的透着蒼白。難爲了這可憐的小人兒!華南宏的心中陡然升起無限的憐惜,他伸出手來,輕輕撥開烏蘭臉龐粘着的青絲,嘆息不已。
可是,這憔悴的嬌容,卻透着一股子病態中的美麗,讓人不忍將自己的視線移開。
容德皇后的心裡卻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
在自己的面前,疼惜別個女人,這是哪個女子可以容忍的?
她的眼睛裡透出幾許陰冷,慢慢的走到華南宏的身邊,輕聲說道:“皇上,臣妾有一事想要稟告。”
“什麼事?”華南宏顯然對打擾自己欣賞美人的容德皇后十分的不悅,不禁皺着眉頭冷聲應道。
“皇上,請容臣妾單獨稟報與皇上知曉。”容德皇后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華南宏頗有些不情願的思量了一下,又細細的看了一眼烏蘭,方纔站起身,與容德皇后一併走出了寢殿。
“你是說,琥珀故意去絆倒雅兒?”華南宏詫異的問。
“這個……臣妾也不敢妄下推斷。只是聽明妃妹妹的貼身宮女所說……此事事關重大,臣妾不敢對皇上有絲毫隱瞞,所以只能告之皇上知曉。”
容德皇后斟酌着,思量着,慢慢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