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錦上添花好,卻不知唯有雪中送炭最爲難得。
自如月出了事以後,宮女各嬪妃都對烏蘭敬而遠之,生怕與烏蘭扯上半分關係。宮中的女人都清楚,最可怕的,就是與刺客扯上瓜葛。
無論多忠誠的臣子,只要與“叛亂”與“謀反”沾上邊兒,那便是軾九族的大罪。無論多受寵的妃子,只要有半分威脅到皇室的安危與尊嚴的行爲,也會失盡恩寵,抑鬱而終。
畢竟,這年頭,忠君的臣子有得是,等待恩寵的女人也有得是,只要上面有一個空缺,下面的人會前仆後繼的涌上來,腦袋削了一個尖也要擠進去。
誰會在乎誰的死活與悲歡?
這陣子,澤海的錢袋子倒是被填得滿滿的,後宮的嬪妃們,一個個兒的伸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的,只盼望着皇上能賞光來自己的宮裡一回。畢竟,皇宮三千佳麗,這小皇上便是轉,也要轉上個十天半月的,望穿秋水啊!
還有的,不住的在打聽着順天府那邊的動靜,偏偏這如月的案子,格外的撲朔迷離。“青鸞”這個暗殺組織,個個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想要摸到他們的影蹤,倒是讓官府費盡了心思。上面又交待嚴查,所以這班酒襄飯袋們個個兒的頭疼不已。宰相劉承安怒氣衝衝,大筆一揮,調了刑部的幾員得力干將前來查辦。但是想來,若是想要有消息,亦還要需要些時日。
讓所有宮妃都感覺到意料之外地。這玉嬪依舊是盛寵不衰,年輕的皇上除了偶爾去到“廣寧宮”住住,大部分的時間依舊是留宿“琉璃殿”。“琉璃殿”,通火通明,笙歌不斷,只是妒煞了這些女子地眼睛。
烏蘭心裡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境地,宮中的女人本就相互妒恨,自己的處境如此微妙。若是再佔據了華南宏大部分的時間,更會遭人憎惡。此時只宜低調,不宜張揚。又知,欲留還拒方是令華南宏對自己更加思念的妙方。所以她心可能多的,勸華南宏走別個宮裡走走。
“皇上,臣妾原本就屬異族。在這宮裡亦無人待見,唯有皇上對臣妾的一片真情聊以自慰。而今,臣妾本就已經處於如此尷尬之境地,如月地事情尚未查明,皇上夜夜留宿琉璃殿。恐會遭人非議,只求皇上多去探望一下皇后娘娘,抑或是去別個姐妹的宮中探望罷。就算是,爲了臣妾着想。”
悽悽切切的哀容,琥珀色的美麗眼眸,婉若沾着露珠兒一般嬌媚的臉龐,柔和溫婉的聲音有如泉水緩緩滲入華南宏的內心。他依依不捨的牽着美人的柔荑,來回摩挲,推拒了幾次,見烏蘭的態度堅決。又覺得她說地有道理。便只得點頭同意。
烏蘭尚鬆了一口氣。喚來香兒。
“替本宮仔細留意,這段時間,皇上留宿在哪裡,又有什麼人進出容德皇后的廣寧宮。”
“是。”香兒應着。又頓了頓,問道:“娘娘,您是覺得此事與容德皇后有關?”
“便是先前無關,這會子也定然是有關了。”烏蘭的脣邊綻出一抹冷笑,“從劉承安對如月一事如此上心來看,我的處境相當的不妙。無論是誰讓如月暴露在華南宏的面前,此人的目的,恐怕都不單單只是如月而已。”
“屬下明白了。”香兒躬身而退。
不多時。秋水又來報。說燕昭儀派人求見。
“哦?”烏蘭倒是有些意外,想來自那日一別。亦確實是有些時日沒有見過洪梅了。在這個人人自危,恨不能敬自己而遠之的時候,她還尚有心派人來見自己,倒是果真有其父洪遠山剛正不阿的品性。
當下便欣然點頭道:“請她進來罷。.”
粉色地對襟小襖,淺綠色百花裙子。來的人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宮女,手裡提着一個紅漆雕花兒的食盒。見了烏蘭,急忙下拜。
“奴婢小芹兒見過玉嬪娘娘。”
烏蘭細細看去,是個眉清目遠地少女,看上去甚是爽朗明快。想來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婢,這燕昭儀的宮女,也應是個爽快的。
“起來罷。”
“謝娘娘。”那小芹兒站起來,笑意盈盈的舉起手中的食盒,對烏蘭說道,“我家娘娘常說最欣賞玉嬪娘娘波瀾不驚的品性。我家娘娘說,榮尚能不驕,辱尚能不驚,是乃爲人中君子。只可惜自那日相聚分別之後,總是沒機會再能相聚。我家娘娘是個不愛湊熱鬧的,雖然心裡頭掛念玉嬪娘娘,可到底還是不知如何表示。偏這會子,先頭封在罈子裡的茶花酒倒是釀得好了。娘娘歡喜不已,就差奴婢給玉嬪娘娘送來了。倒叫玉嬪娘娘嚐個鮮纔好。”
“茶花酒?”烏蘭亦來了興致,秋水急忙將那食盒接過來,遞予烏蘭,打開盒子,卻是兩個小巧精緻地青瓷瓶子,以紅布封蓋,瓶身繪着茶花兒圖案,看上去甚爲精妙。
舉起瓶子,還未打開蓋子,便已經有陣陣茶花兒地清香傳遞出來。
“都聽說中原的酒多是以糧食釀地,這以花做酒的,倒是頭一回聽說。想是這酒香花香,瓶亦美,難得了你家娘娘的巧心思。”烏蘭笑着將瓶子遞給了秋水,香兒喜笑顏開的收了。
“你家娘娘,近日可好?”烏蘭問小芹兒。
“我家娘娘可是個閒不住的人,這會兒正在園子裡練劍呢。玉嬪娘娘您若是得了閒,倒是抽空去瞧瞧我們娘娘,她雖是不好意思到您這裡來,卻巴不得您去瞧她呢。”
脆生生的話兒說得烏蘭心中也免不得歡喜,便喚來秋水給小芹兒打賞。
“娘娘,依我說,擇日不如撞日,還不如就趁着今兒天色也早,我們去燕照儀那裡瞧瞧?”秋水亦是慣會看個眉眼高低的,見烏蘭對這小芹兒十分的喜愛,又似是有心想要去探望燕昭儀,便走上來笑着說道,“娘娘您亦在宮裡憋了好幾日了,怎麼也該出去走動走動。外面天兒甚是好呢。”
烏蘭被說中了心事,臉上盪出了幾許笑意。
小芹兒亦是個機靈鬼兒,聽了這話,又見眼前的玉嬪娘娘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自知這玉嬪與自家的主子一樣,有心想要結交對方,卻只是害羞。便急忙笑着說:“秋水姐姐說的是呢!玉嬪娘娘,不如您今日且隨奴婢去走走,一來您活動活動筋骨,二來,也替我家娘娘解解悶兒了。興許啊,我家娘娘見您去了,一高興就重賞奴婢了呢!”
“那好,本宮就去探望探望你家娘娘。”說着,烏蘭便笑着對小芹兒說道,“你且先回去,待本宮收拾一下便去。”
“是!”小芹兒笑眯眯的領了賞,退下了。
這邊秋水替烏蘭替了衣,梳了頭。烏蘭又思量了半晌,亦不知帶些什麼去見那燕昭儀好些。將軍之女,眼裡必容不得些俗物,胭脂水粉都嫌太過庸俗,忽又想起華南宏送予自己的幾枚蘇丹國特製的簪子,便選了兩樣帶在身上。由秋水攙了,慢慢向燕昭儀的宮殿走去。
初夏的天氣尚且不是很熱,一路上綠樹如茵,草舞鶯飛,百花齊放,看上去甚是討喜,烏蘭連日以來的陰鬱心情一掃而光,臉上亦露出了幾許笑容。
“娘娘,我看您也應時常出來走走。眼下正是好時節呢。”秋水體貼的說。
“是啊,是該出來走走。”烏蘭笑着點頭。
正說着,烏蘭突然感覺到一股子陰風自身後襲來。
這股子陰風來得又急又狠,直逼向烏蘭的要害。
烏蘭心中暗自一緊,縱使她不是如蒼羽一般的武林高手,但自幼亦研習過箭術與武功,自然知道,這一招,如果她不躲,必然性命難保。
但是,若是一下子躲開,也必會將自己通曉武功之事暴露出來。
火光石電之間,烏蘭輕輕轉身,伸手指向樹上停着的一隻鸚哥兒叫秋水看。
恰在此時,寒風一閃,一柄飛鏢“嗖”的一聲,竟然從烏蘭的肩膀划過去,斜斜扎入地中。
“呀!”烏蘭全身一顫,整個人向秋水倒過去。
“娘娘!”秋水起初只是以爲烏蘭不慎跌倒,急忙抱住烏蘭,以自己爲肉墊,免得傷了自家主子的身子骨兒。
“秋水……”烏蘭呻吟着,伸出手去捂左肩,汩汩的鮮血由肩膀處滲出,滴在了秋水的臉上。
“娘娘!”秋水嚇得連魂兒都沒了,大聲叫嚷。
“來人!快來人哪!”秋水喊着,急忙扶着烏蘭坐起身來,卻赫然看到不遠處有兩名黑衣人正迅速的向這邊飛奔而來。
“刺客!有刺客!”秋水一邊尖聲高喊,一邊急中生智,將烏蘭迅速的拉過來,壓倒在地上,以自己的身體護住烏蘭,驚恐的看向身後。
這無疑是兩個訓練有速的殺手,只在秋水將烏蘭拉倒在地的工夫便已經抵達了兩人的面前。
其中一人已然亮出長劍,直衝着烏蘭便刺過來。
“救命啊!”秋水緊緊抱住身下的烏蘭,閉上眼睛尖聲的叫着,怕是連聲音都走了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