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可是鋣終究沒有聽見我心裡的聲音,連看都沒朝我的方向看過一眼。雖然他是隻上古神獸,但這會兒我確信他只是道影子,一道由這間房子出於某種未知的目的而讓我看到的影子,就像林默,就像方潔。這認知讓我有種急火攻心的感覺。

之後我似乎休克了,因爲有那麼片刻我什麼感覺都沒有,沒有胃裡螞蟻般啃噬的燒灼,沒有心裡火燒火燎的焦急,也聽不見感覺不到周圍任何動靜。直到重新聽見耳朵邊那些嗡嗡的說話聲,我看到坐在我邊上的人變成了林默。

他在抽着煙,弄得我眼前煙霧繚繞。

“你要知道,我們這行收費可不便宜,你確定要做這比交易?”耳朵裡那種轟隆轟隆的嘈雜逐漸淡化後,我辨別出術士的聲音。他和鋣站在一起,看上去像在看着牆上的油畫,有點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確定。”林默回答,“只要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多少錢都沒問題。”

這話讓術士笑得眯起了眼:“我知道你很有錢,林先生,多少有錢人我都見過,不過不是多少有錢人都能出得起我想要的價錢。”

“你先開個價吧。”林默的聲音隱隱透出些不耐。

“成,你先帶我去看看她的狀況。”

“這邊請。”

說着話,林默起身帶術士朝方潔的房間走去。鋣待在原地沒動。有那麼片刻他目光似乎朝那個房間的方向閃了閃,可是那扇門從林默和藍進去後就一直關着,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能有那麼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的機會他會突然間朝我這裡看上一眼,可是沒有,無論我在沙發上怎麼擺動我的手,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叫着他的名字,他始終沒有任何感覺。

真絕望。

如果我眼睛裡還有多餘的水分,我想我真的會哭出來,可我虛弱得連哭都成爲一種不可能。他離我那麼近,幾步路就能走到他身邊的距離,可是卻和我根本不在同一個空間,還有什麼能比這更讓人絕望的麼,我一遍一遍叫着他,一遍一遍做着手勢,卻不敢過去碰他一下。生怕碰到了,手卻從他身體穿了過去,這樣的話我可能會崩潰。

直到術士跟在林默身後走出那個房間,我放棄了能吸引住麒麟注意力的所有努力。

心臟因爲我過於巨大的動作而有些不堪負荷了,我不得不重新躺回沙發上,以免長期處在飢渴狀態的它因此而突然崩裂……我想我已經聞到了死亡的味道,它帶着林默身上的菸草味,還有麒麟身上淡淡的檀香。它離我越來越近了,在這些活生生觸手可及的男人的面前,而他們什麼都看不見。這真是無法形容的一種痛苦,就好象一把刀在慢慢地支解着我,而我張着嘴卻無法讓別人知道我很疼。

“怎麼了,”許久,嗡嗡作響的耳膜裡響起林默的話音,他在問一直沒有吭聲的術士:“有什麼問題?”

“問題很大,來之前你沒告訴我她已經死了。”術士的回答一改之前的懶散,變得有點陌生的認真。說話間他的身影在我眼前晃過,我以爲他會再次坐到我邊上,而他只是爲了拿茶几上那包煙。

“他們說你有讓死人復活的能力。”

“你在開玩笑?”點燃煙叼進嘴裡,術士笑:“林先生,誰能讓死人復活?”

“……你同行說的。”

“我同行?那個賣給你屍膏的女人?”

“是。”

“那你爲什麼不找她去做。”

“她說她做不了。”

“我也一樣,林先生。並且很抱歉我得告辭了。”話音落人已經走到了大門口,伸手把門推開,隨之一瀉而入的陽光再次讓我心臟一陣劇烈地鼓動。

但那扇門很快又林默重重合上,在術士跨出門之前:“不說個價錢麼,藍,我想什麼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術士回頭看了看他:“這不是房產生意,林先生。那玩意可以隨便侃侃價錢,我們這行有我們的規矩,做不來就是做不來,多說沒有什麼意思。”

“半山那批房產,你可以提五分之一。”

一口煙從嘴裡噴到林默的臉上,術士笑:“這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麼。”

術士朝着鋣的方向打了打響指,沒有回答。

“你同行告訴我,當你們的買賣在無法用金錢去衡量價值的時候,你們有個規則叫物物交換。說出你想要交換的東西,藍。只要我出得起,我想沒問題。”

術士聽完沒有吭聲,把麒麟召到身邊後他看着林默,以一種陌生而奇特的表情。我想他腦子裡一定在盤算着什麼,雖然他什麼表示都沒有。半晌他道:“你那麼愛你的太太,爲什麼不把她送去醫院。”

“我請了很多專家,他們都對她沒有任何辦法。”

“是麼,那就讓她去吧。”

“我不懂,既然你真的有可以讓她復活的方法,爲什麼不肯用。我想這對你我來說都不會有任何損失的吧。告訴我,到底要什麼……”話音未落,卻被術士伸出的指頭制止:

“逆天而行麼,你還不起那個代價的,林默。”

淡淡丟下這句話,術士再次把門推開。這一次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他晃着他特有那種漫不經心的步子踢踢沓沓走了出去。鋣就緊隨其後,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融進了外面亮得刺眼的陽光裡,那一剎那我快急瘋了。

這感覺就好象溺水的時候明明看到一根浮木從自己眼前漂過,卻沒能來得及抓住它,還只能眼睜睜就看着它就這樣打着轉輕巧從你面前離開。

怎能不急。

當下集中了所有的力氣一下從沙發上爬起來,我朝着他們離開的方向直衝了過去,“鋣!”我大叫:“鋣!!”

沒跑出兩步腳一軟,我一頭栽倒在地上,膝蓋和地板撞出的聲音很響,但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我全部的注意都在那兩道漸漸遠離的背影上,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我期盼那隻麒麟能夠因此回頭看上我一眼,但是依舊沒有如願,門很快在他身後合上了,它隔斷了我最近也是最後一個從這鬼地方脫逃出的希望。

也許我真的要餓死在這裡了……從地上爬起來時我想。這念頭讓我害怕,因爲很絕望。

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正看着我,就在林默的身邊,我那方向看了一眼。

然後看到了方潔那隻死去已經很久的花皮貓。

它在林默腳邊蹲着,輕輕『舔』着自己的腳爪,一邊時不時朝我瞄上幾眼。眼神很怪,我說不清那叫警惕還是嘲笑,或者兩者都有,然後喵的聲輕叫縱身跳到了我的背上,沉甸甸的身體壓在我身上就像一隻小小的沙袋,它在我背上跳來跳去,又在我試圖伸手抓住它的時候迅速跳開。

落地後咧開嘴對我笑,這隻幽靈般唯一在這樣一種古怪世界裡能看到我存在的小東西。從我的背到地板那短短的距離,它跑跳而過的軌跡在空氣裡散發出一種陰側側的味道,像雨後的溼泥。

“你是個什麼東西!”看着它的樣子,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潛意識覺得它可以聽得懂,因爲在我說出這幾個字後這隻貓又笑了,笑的樣子有點洋洋得意。

“你想把我怎麼樣。”我再道。

它卻不理睬我了,屁股一扭朝樓上跳了過去,幾個縱身消失不見,留下我一個人躺在空了的客廳裡。客廳裡還留着剛纔那幾個人留下來的菸草味,似乎想誘使我相信之前他們的存在並不是幻覺,可它並沒有辦法真實挽留那些人的存在。

走進廚房,大口的自來水暫時把我空得快要穿孔的胃撐了起來。最近一段時間我一直靠這個來維持身體僅有的需求,但不久它又完全被胃返了出來,嘔吐出來的清水和我的胃『液』一個顏『色』,因爲裡面除了水以外已經沒有任何東西。

我坐到了地上,然後就起不來了,身體很難受,一種飢餓卻又腫脹的感覺。這種感覺沉澱到手腳和兩腿上就變成了一種鉛似的東西,它壓得我沒辦法動彈,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有能力返回客廳。我擡頭看着冰箱上那隻鍾,和客廳裡的一樣,它指着四點,雖然分鐘和秒鐘都沒有任何異常地走動着。而我到底在這地方待了多久了……三天?四天?或者更久……而我還能繼續這樣支撐多久。我希望那個日子可以短一些,因爲已經真的快要忍受不下去了,這種沒辦法得到解決的飢餓,它比死亡更讓人覺得可怕。

忽然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擡頭看到林默從外面走了進來,懷裡抱着個人。

有那麼一瞬我以爲他抱着的是個假人,因爲它看上去硬邦邦的。直到看清楚方潔的臉,我才意識到原來是她的屍體。可他爲什麼要把方潔的屍體帶來廚房?我不明白,只是下意識朝角落裡挪了挪。看着他把方潔放到了餐桌上,屍體很硬,以至費了他不少的力氣才讓它躺平,可是兩隻手還維持着一種朝上伸着的姿勢,我聽見林默嘴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

然後轉身打開冰箱,從速凍庫裡那出來一隻小罐子。擰開蓋子用手指從裡面挖出塊黃褐『色』的膏脂,他又迅速把它合上放了回去,惟恐慢了它就會融化似的。隨即低頭把那點膏脂在手掌裡『揉』搓開了,解開方潔身上的睡衣,把它朝她身上一點一點抹上去。

很小心的動作,比美容院裡那些做護膚的工作人員還要小心,從額頭到腳趾每一塊有皮膚的地方都抹遍了,空氣裡因此而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油渣香,那味道讓我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片刻方潔原本僵直着擡在半空的手臂垂了下來,帶着種軟軟的彈『性』。這動作把我給嚇了一跳,以爲她突然活過來了,而隨即意識到那不過只是一個小小意外的動作。她依舊靜靜躺在桌子上,只是不知怎的,整個身體看上去似乎變軟了,如果說之前的她看上去就像只躺在桌子上的木偶,這會兒就像剛睡着一樣,異常柔軟。

這真不可思議……

在我呆看着的時候,林默已經把衣服給她重新穿上了,一邊低低對她說着些什麼,就像她活着,但對他不理不睬的那段時間一樣。

他說他會讓他們重新開始,他說他會徹底忘記半年前那件事,他希望方潔同樣可以忘記他的這個錯誤,因爲每個人都會犯錯,而他們最大的錯誤就是讓彼此生活在對彼此錯誤的陰影裡……這是很可笑的,他們那麼相愛,卻爲了這麼可笑的理由演變到了這個地步。於是上帝爲了懲罰他,把一切他愛的他怕的都帶走了,而現在他什麼也不想要,只希望她能回來。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三番五次林默去術士的店裡,術士卻對他避而不見的原因了。

他想讓死去的妻子復活。

這真是個任『性』的理由,雖然名義上是爲了愛,卻相當自私,這個溫文和煦的男人很自私。

爲了自己所謂的愛,他讓方潔生活在一個根本感覺不到他愛的愛巢裡。也爲了自己所謂的愛,既不能釋懷方潔曾犯的錯,卻又不肯放她離開。更爲了自己所謂的愛要把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復活,他難道不考慮一下自己復活過來的會是什麼樣的方潔嗎……

我想起店裡那個一喝牛『奶』就吐的方潔,那個吐到連血都嘔出來的方潔。如果我現在看到的都是過去式,那麼在店裡所看到的,應該證明林默已經成功了,他成功復活了自己的妻子,不知道是因爲術士後來的妥協,還是別的什麼人。總之方潔真的活過來了,我親眼看到,親眼感覺到的,只是她到底對自己的復活有着什麼樣的感覺,我卻不得而知。

腦子裡還在『亂』糟糟地想着,林默已經把方潔重新抱了起來,這會兒看上去像抱着個睡美人。如果這時方潔突然睜開眼,我想我可能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她在林默塗在她皮膚上那層膏脂的作用下,一張臉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個死人。

轉身帶着她朝廚房外走去,我看着林默的背影,心臟卻突然一陣刺痛般的抽緊。

我在他身後看到一個女人。

女人有着很漂亮的身體,青春而活力的身體,但女人沒有頭。女人的頭在林默的肩膀上,爲了更好地看清楚林默懷裡那具屍體似的,它歪在那兒靜靜朝下看。一直到走出廚房,突然感覺到了什麼,它迴轉過來朝我臉上冷冷一瞥。

那瞬間我一下認出了這張蒼白的臉。

雖然沒了活着時那層紅潤的光澤,她至少不像剛死時那樣扭曲得可怕,在她還活着的時候林默叫她安。安就像是道影子般靜靜追隨在林默渾然不覺的身影背後。

我又吐了,胃部一陣陣抽搐刺激得我無法抑制地對着地板乾嘔。我在這房子裡看到了這種東西,這意味着什麼……它的怨氣很重,重到剛剛意識到它的存在,整個空間就冷得讓我牙齒都抖顫了起來。

安?是因爲安嗎?是因爲她我才被陷進這鬼地方來的嗎??

如果真的是她,那我完了,自從姥姥給的鏈子在老家斷掉之後,我就一直都沒有找到能夠替代它去抵擋住這種東西的物品。如果真的是她那我絕對死無葬身之地。想到這個我咬着牙從地上站了起來,跌跌撞撞一路跟出去,可是到了客廳卻沒看到林默的身影,也沒看到安,只有不遠處那扇房門虛掩着,開着一巴掌大小一道口子,裡面漆黑一團什麼都看不清楚,可是又似乎有着某種奇怪的吸引力在那團漆黑裡誘『惑』着我走過去看。

我扶着牆壁朝它一步步過去。

耳朵邊有什麼東西在響,嗡嗡的和那些被飢餓折磨出來的轟鳴聲混在一起,像是有人說話,又像是誰在咯咯地笑。我看到那隻大花貓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了,琥珀『色』的眼珠瞪得滾圓,它蹲在那道門邊默不作聲看着我,直到我離門近了,嘴裡突然‘呵’的聲發出陣奇特的怪聲。

我被這聲音驚了一下。

一時不知道該繼續朝前走,還是往後退?都市小說,這隻古里古怪的貓,沒有同往常一樣朝我『露』出那種譏諷般的笑,它眼裡閃爍着的東西讓我隱隱有點不安,似乎一下子又回到那天見到它屍體的情形,那種莫名而不安的恐懼,讓我不由自主震懾於這隻在我腳下不過一隻絨線團般大小的東西。

突然它一縱身朝我身上撲了過來!

眼看就要撲到我臉上,下意識伸手去擋,它卻憑空倏地消失了。只冷冷一陣帶着泥土般味道的風從我臉上撲棱棱劃過,我聽見身後一陣金屬撞擊時發出的低低脆響,“鏘琅琅……”

迅速回頭,身後那道樓梯的扶手上斜躺着一道身影。

不知在那裡待了有多久,他一手支着頭,一手拈着手指間那根銀光閃閃的鎖鏈。那雙暗紫『色』的眸子頭一次那麼清晰而直接地望着我,像是我和他之間根本不存在那樣一道無形卻遙遠的時空界線。

再看,還是覺得他在看着我,那雙眼睛裡甚至可以辨認出我脫了形的身影。

於是試探着,我朝他輕輕叫了一聲:“鋣……”

他丟開鎖鏈坐了起來,再次朝我看了看:“你爲什麼會在這兒。”

那麼簡單而冰冷的一句話,卻在瞬間讓我的眼淚嘩的下涌出來了,我無法剋制這種從心臟裡噴涌出來的酸。一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我拼命壓抑着嘴裡的哽咽,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清楚一點:“你……能看到我……”

“爲什麼不能。”

“可是剛纔……”

“什麼剛纔。”

“沒什麼……”確實沒什麼,有什麼能比他可以看到我更重要的,終於有人可以看到我了,在這個地方,而且他是鋣。“可以把我帶出去嗎……”我問。

“不能。”他回答得乾脆直接。

這讓我愣了愣:“那麼狐狸,你能幫我把狐狸帶來嗎。”

“不能。”

“爲什麼?”

“我只做我的主人所吩咐的事情,你不是我的主人。”

這回答讓我額頭的筋突突跳了起來,那種被飢餓擴張出來的煩躁感。我極力壓制着這種情緒:“鋣,沒有商量餘地麼,我會餓死的,我堅持不了多久了鋣……”

“你不是我的主人。”他回答時那種公事公辦的眼神讓我心寒。

“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還要來這裡,鋣。”

“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這地方,不過恰好路過。”

“你!”急匆匆尖叫了一聲,因爲他站起來轉身的樣子看上去像是要離開,下一瞬我跪倒在了地上,因爲所剩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持我再繼續站下去:“鋣……求求你把狐狸找來,求求你……我不行了……”

“你不是我的主人。”第三次得到這句淡淡的回答,我焦躁得想用刀一把捅了他。

最絕望的東西是什麼?莫過於希望就在你的眼前它卻並不屬於你。我無法形容這會兒我心臟裡那種火燒火燎一樣的感覺是什麼,我想我沒餓死,必然也快要被這冷漠的神獸給活活急死氣死。他漠然理智得就像一臺冰冷的機械。

卻又沒有力氣對他發火,也不敢,他不是狐狸。高貴的麒麟無所謂要任何人一條小命,除了他的主人。而我曾經有機會成爲他的主人,可是我做不到,現在他的主人早有他人。

沒有人可以要求一隻驕傲的麒麟爲他做些什麼,只有他的主人。

想着,我躺到了地上,不去看他,也不去想他這會兒正在我眼前坐着,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看着我。

客廳裡有那麼片刻一陣死寂。靜得讓我腦子裡長長一段時間都恍恍惚惚的,我想着他的話,想着最近這一切的因果種種,甚至想下一秒再擡頭,那隻麒麟沒準已經消失了。可我一直不敢擡頭,怕的就是我的想法得到了明確的證實。

直到一陣金屬撞擊的輕響再次響起,我聽見有腳步聲朝我這方向慢慢走了過來。

“把狐狸找來,把狐狸帶來。你總是想着那隻狐狸會給你帶來什麼意想不到的奇蹟,是麼。過去也是,現在也是,死不悔改。可是現在他在哪裡,寶珠,那隻狐狸在哪裡。”

話音落,一雙赤『裸』的腳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那上面纏着長長的銀鏈子,很細,可是牢牢鎖着這隻上古麒麟的爪子。我沿着那雙腳擡眼朝上看了看,“不知道……”我回答。

他蹲下身,低頭看着我,長長的髮絲掃着我的臉:“不知道?真是好回答。那就帶着這三個字死掉好麼。”

我沒有回答。雖然在他這樣一種冰冷而傲慢的眼神裡,我有種想說“好”的衝動。但沒敢說出口。生怕一說,他就消失了,於是這片即將吞噬掉我的波浪上連片遙遠但還真切的浮木也徹底不見。

我真怕死……我唾棄自己。

可是我真的不想死……

“不想死,是麼。”彷彿看穿我的所想,鋣再次開口。他伸手把我擋在了眼簾上的髮絲漫不經心地拂開。

我點點頭。

“那就想辦法。”

“我想不出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

“那就等死。”

“難道你就不能幫我帶個口信給狐狸?!”

“那又怎樣,如果他能找到你,他早就來了。”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救不了你。”

“鋣,你來就是爲了對我說這些。”

“我只是剛好路過,不是爲了你。”

“你走吧。”

“那就告辭。”

說完他站了起來,眼見就要轉身離開,我用盡力氣一把抓住他的腳踝:“我到底應該怎麼辦,鋣!我不想死!我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我!”

眼淚掉下來的時候,他的腳從我手裡抽開,然後朝我俯下身:“我不會幫助任何一個人,除了我的主人。”

“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哭着喊。

他的頭朝我貼得更近了些:“你說什麼,剛纔。”

“我就是你的主人!鎖麒麟還在我這兒,我就是你的主人!”話音沒落,我戴着鎖麒麟的那隻手腕突然間疼了起來,刺骨的疼,彷彿在懲罰我這一疊聲瘋狂的『亂』語。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一邊硬撐着從地上爬起來,我一邊死死盯着他,生怕一眨眼這隻麒麟就會在我眼前消失不見:“它纔是你主人的證明不是麼,鋣,術士拿什麼來證明他是你的主人。”

“而你又拿什麼來證明你是我的主人,除了這條鏈子。你甚至連這個地方都出不去。”

“這不是我的錯!我是人!我不是神!”尖叫,我軟得發抖的腿卻控制不住自己朝他方向倒了過去。眼看就要再次跌倒,被他肩膀擋了擋,我得以站穩。但並沒有伸手扶我,甚至沒有看我,我的尖叫聲讓他微微皺起了眉,他有點不耐煩。

我住了嘴,然後離開他的身體。我不想要這個傲慢的男人一點點無謂的幫助。這對他對我來說都是種侮辱。

或者死就死吧,狐狸教我做人要懂得見風駛舵,但他並沒教過我忍辱偷生也是種美德。放棄算了,我已經丟夠了臉。

想着,我決定回到沙發上去躺一躺,可是手腕疼得厲害,我不得不用力把那截該死的鏈條朝外扯。忽然想起狐狸說過的話,他說這東西相當於連着我的命脈,斷了,我的命恐怕不保。當時聽狐狸這麼說的時候,我覺得心裡很冷,而這會兒,我卻用更大的力氣去將它朝外扯,恨不得馬上能把它扯斷,這樣就可以一了百了了,總比慢慢被飢餓折磨死來得乾脆痛快。

而我這麼做的時候,鋣只是靜靜在一邊看着,我沒有留意他臉上的神情,或許應該是一種期待,他等這天等了很久了吧,幾百年?幾千年?鏈子斷了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束縛他了,我解脫,他也解脫,大家都解脫,豈非快哉。

於是咬着牙再加大了手裡的力道,可是沒有用。手上的力氣很快消失了,那一點點因爲我心裡的憤怒和小小的驕傲聚集起來的力量,轉眼間就在拉扯中消失乾淨。腳開始站不穩了,我想找個地方靠靠,可是面前站着的是鋣,他的身影在我混『亂』的視線裡從一個變成了三四個,我分不清楚哪一個碰過去會是我想要的牆壁。

而手腕更疼了,像是無數把刀子在往我骨頭裡刺,以至我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我憤怒地叫着,憤怒地拉扯着,憤怒地用自己手腕和手腕上的鏈子砸向眼前那個一動不動冷眼看着我尋找『自殺』方法的男人。

然後發覺自己的動作有點不受控制。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太過虛弱的關係,我發覺自己身體朝其中一道鋣的身體上靠了上去,並且用我的手腕纏組了他的脖子。

確切的說是手腕上那根鏈子。

鏈子纏繞在他脖頸上,黑和白的對比,這讓他皮膚看上去格外的蒼白。他蒼白的臉『色』對着我,一雙眼睛由最初的暗沉變成了一種有點刺眼的亮。

很亮的紫羅蘭『色』的光,也很漂亮,那光似乎能直刺進人的眼睛裡,於是一瞬間,我的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了,我看着自己靠近了這個高傲的男人,而他對我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不退不避。目光依舊追隨在我臉上,我避開他的眼睛,對他說:“帶我出去,鋣,這是我的命令。”

雙手間突然空了,麒麟騰身而起,蛇般竄向了房子高高的天花板。那瞬間我看到自己手腕上這根漆黑『色』鏈子在一剎那突然綻出道亮紅『色』的光,光繞着躍身而起的麒麟手臂長長的一圈,又驟然間刺出,像把尖銳的利器般彈出他手掌。

好象握着把猩紅『色』的劍。

劍尖指的方向是天花板正西那片隱在陰影裡的角落,他用它朝那方向直刺了過去,長長一道猩紅『色』的弧度。

“不要——!”

就在‘劍’尖離那地方不到幾公分遠的距離,角落裡猛地一聲驚叫。隨即那個角落裂開了,就像有誰從那地方撕開一道口子,沿着口子長長的裂縫我看到那地方又出現了一個角落,同樣的一片天花板,上面匐着團小小的影子。

它有一雙瞪得大大的琥珀『色』眼睛,還有一身很漂亮的虎皮長『毛』。

“傑傑?!”

“喵!不要殺我!!!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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