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烈決絕的愛情,總是夾雜着歡喜和痛楚,就像此時此刻的驪歌,說着視拓跋曄勝過自己性命的話,又說着若不能一心對她,她寧可離去。
聽完了驪歌的宣告,拓跋曄神情複雜,眼眸中透着忐忑,那種驪歌要化羽飛去的感覺又一次涌上了心頭。
不,不能任由阿九這樣任性!
“微五,太子妃有甄選王夫之意,恐違背孤冊封太子妃規程,將太子妃安置到麒麟殿,曄雲十八騎隨身護衛,若有閃失,取賀虎,花木蘭,霍勇,凌項上人頭!”
拓跋曄的聲音冰寒至極,一字一句敲打在驪歌的心上!
這是威脅!
用賀虎,花木蘭,霍勇,凌的項上人頭作爲威脅!
拓跋曄說完,像是心中有所虧欠一般,策馬向前,帶着隨身護衛們直接奔着皇宮的方向絕塵而去。
驪歌垂下雙眸,坐回了馬車之中,她靜靜地聽着馬車隆隆啓動,那個男人是驕傲的,那個男人是固執的,她剛纔因爲王嬌娘的質問而順口說出甄選王夫的宣告,徹底激怒了那個男人。
她最擔心的便是牽連賀虎,花木蘭,霍勇,凌,偏偏那個男人瞭解她的一切,用那四個人的人頭來威脅她!
此時,陽光明媚,百姓歡騰,如此之日,卻颳起了凌冽的西北風。
半響半響,驪歌擡起頭來,傾聽着拓跋曄越來越遠的馬蹄聲,她定一定神,像是不願再費神一般,半閉着眼睛假寐起來。
縱然是不想勞神的驪歌,也感覺到了簇擁着馬車的護衛又增加了數百人。
馬車載着驪歌直接來到了太子府中的麒麟殿。
一進入麒麟殿,四個侍女便跪在地上參拜大禮。
這四個侍女,依舊是驪歌從前在麒麟殿偏殿居住時的侍女。
是啊,幾年前她在這裡居住,四個侍女背後嘲笑輕視她,甚至同六公主拓跋珊聯合起來欺負拓跋朗,恐嚇她,此時她以未來太子妃的身份重歸,這四個侍女自然害怕她秋後算賬,將她們驅趕出太子府邸。
這個時候的驪歌,已經完全不同於從前的阿九了,一舉一動之中,帶着一種無法用言辭描述的尊貴和優雅,的確是,體內已經有了太玄靈液的驪歌,此時只需意念一動,便可殺這些普通人於無形,自然而然釋放着藐視天下的驕傲。
修爲越高,她的心態越平和,因此,見了這四個侍女,自然也不會再提起從前的恩怨。
熱湯泡浴,酒足飯飽之後,驪歌一身居家的普通衣袍,脂粉未施,便信步走在太子府邸之內。
當她看到緊緊關着的居中的麒麟殿主寢房時,門上掛着青銅大鎖,像是很久都沒有人進入一般,心中難免奇怪。
身後跟隨着的一個侍女最善察言觀色,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稟告:“自從大人離開後,沒有太子准許,任何人不得進入太子寢殿,唯有殿下歸來,才能開鎖侍奉,剛纔微五大人教人傳令,恭請大人入住太子寢殿。”說完,那侍女從懷中取出鑰匙,打開了緊緊關閉的殿門。
“吱扭扭……”四個侍女心存忐忑地站立兩側,驪歌信步邁入。
這裡,便是她在離開平城前曾經居住過的寢殿了,其實,當時的她一直在紅石山莊居住,回來這裡後也是在曄雲十八騎所在的東院居住,在這裡這是醉酒之後被莫名其妙帶到這裡的。
“將偏殿收拾整理出來。”驪歌望着居中的大牀,下令道。
偏殿,纔是她曾經居住的地方。
“喏!”四個侍女面面相覷,不敢質疑,匆匆叫了侍女們前來整理。
驪歌再次提步,朝着她曾經所在的太子府邸東山,曄雲十八騎曾經駐紮的院落走去。
不一會,當她看到後院一排錯落有致的園子時,其中侍女小郎們人來人往,格外熱鬧。
當她的眼眸落到院落前的牌匾上“梅園”“椒園”“清園”等上時,轉過了眼眸,就像沒有看到一半,轉步繞過這一片後院,提步一路向東。
身後的四個侍女不敢多言,默默跟在她的身後,此時的驪歌,已經恢復了平靜自若,心中暗暗想着,我已經決定了離開,太子府邸後院這些貴女美人同我無關了。
雖然是這樣想着,但是心中總是涌着一波一波的痛和茫然若失。
到了從前曄雲十八騎所駐紮的東山後院了。
驪歌站在門前,停下了腳步。
她望着緊閉的大門,問道:“曄雲十八騎搬離這裡後,這裡是什麼所在?”
一個侍女上前一步,低聲稟告道:“大人,自從賀虎將軍,花將軍等前往太陽城後,王爺命人在此大興土木,此處名曰蝴蝶谷。”
蝴蝶谷?
驪歌一怔。
她原來在驍勇營時,每日在大青山上練習歌家太玄劍,曾經發現了蝴蝶谷,成爲她最喜歡的私密空間。
猛地,驪歌想到了她帶着拓跋曄在蝴蝶谷招蜂引蝶的一幕,想到了她同他第一次在木屋中吐露心思的一幕,心砰砰砰跳了起來。
她推開大門,眼前的一幕令她屏住了呼吸!
怪不得這裡叫蝴蝶谷,這是將蝴蝶谷搬過來了嗎?
雖然是隆冬季節,積雪深厚,驪歌一眼便看到原本平坦的院落裡,四面環繞着參天大樹,依靠着東山亞比搭建着的一座簡單的茅草屋!
同她當年帶着他在蝴蝶谷中短暫居住三日的茅草屋一模一樣。
茅草屋前的小溪水此時已經結着厚厚的冰,沿河鋪着一條石頭小路,小路兩側,有着低矮的枯黃的雜草,如果是夏日,這裡應該是水草從路,繁花似錦,應該是有蝴蝶翩翩起舞,蜜蜂停駐採蜜的。
驪歌靜靜地推開茅草屋的柴門,靜謐清雅,簡單整潔的木質牀榻,切割了老樹幹製作的木墩座椅,簡單的書桌,甚至上面,還擺着翻開的一卷書簡。
她靜靜地推開木製的櫃子,不出意外,裡面整整齊齊擺放着木製的杯子,杯子呈橢圓形,居然同她當年笨拙雕刻出來的一模一樣。
瞬時間,她的眼眶忽然溼潤了起來。
當她推開茅草屋角落裡的柴門,靜靜地看着一側隔出來的小廚房,看着簡單的土竈臺,簡單的櫥櫃,她靜靜地看着小鍋,甚至還有一些麪粉,看着看着,小嘴抿的緊緊的,揚起頭,將眼淚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