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草原的春來的格外遲緩。
積雪纔剛剛開始消融,堅持度過寒冬的牧民們就開始爲待產的牛羊接生。
這幾日,遠遠居住在距離高家兵營不遠處的一座氈房外戒備森嚴,裡裡外外整理的乾淨整潔,驪歌訓練的七個護衛一步也不離開氈房半步。
夜白和夜楠姐妹一個活潑機靈,另一個沉穩安靜,此時,正緊緊地跟在穿着寬大青色長袍的驪歌身側。
夜白看着驪歌高高隆起的肚子,問道:“王妃,王爺定然無比歡喜。”
驪歌訓練的天池七劍,是除了蘭陵王身側的貼身護衛夏侯等幾人之外,少數知道驪歌是王妃身份的人,夜白和夜闌這幾日寸步不離驪歌的左右。
驪歌邊繞着氈房散步,邊點點頭微笑道:“然,阿恭定然無比歡喜。”
說到這裡,她看向另一側沉穩寡言的夜楠問道:“王爺可有信息傳來?”
“否。依然是十日前的消息。”夜楠搖搖頭稟告道。
“王妃放心,一切都準備好了。”驪歌目光一轉,越過了散落在四周站崗的五百護衛兵,望向了浩淼的湛藍晴空。
她略微有點緊張,更多的是期待新生命的到來。
“夏侯?北川可有消息傳來?”夏侯這一次並沒有跟着蘭陵王帶兵驅趕騷擾北川的匈奴,而是被蘭陵王付以重任,保護王妃平安,保護小王子順利生產。
“否!”夏侯的目光,落到了驪歌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上,朝着驪歌拱手施禮,便大步離開,進入警戒狀態。
驪歌要臨盆了。
整個氈房五百米之內,陷入了一種緊張的期待中。
遠遠地,有一匹駿馬飛奔而來,夏侯催馬迎了上去,隨後,他返回來的時候,神情凝沉,站在氈房外側的一根拴馬樁前,拳頭緊緊地握着,他的右手手心,攥着的一截血染的布巾被揉成了一團。
就在這時,氈房內忽然傳出了驪歌的一聲尖叫。
夏侯臉色一驚,跪坐在地,朝着遠方匍匐在地,口中喃喃自語:“上蒼保佑,王妃誕出麟兒!”
就在這時,氈房內的驪歌一聲接着一聲痛苦地尖叫起來,這個時代,婦人生產是非常艱難的,嬰兒在出生的時候夭折率非常高,蘭陵王早就爲王妃生產請了草原上有名的巫婆助產,即使是這樣,也不能保證產下健康的嬰兒。
這個時候,氈房內忽然響起了銅鈴聲,這意味着孩子露頭了!
夏侯大喜過望,更虔誠地祈禱着。
所有的人都期盼着蘭陵王的大子出生,就在衆人齊聲的祈禱中,“哇……”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了天地!
“生了,生了,是一個俊俏的小郎君!”氈房內接生的巫婆驚喜地大叫着。
“噗通!”夏侯重重地跪倒在地,朝天祭拜:“上蒼憐我高家軍,上蒼垂憐蘭陵王!”
欣出生了。
他嗷嗷大哭着來到了人世間,粉嫩的小臉可愛極了,一雙黑眼睛像極了他母親的杏眼,眉心的中間,長着一點紅色的印記,猶如上蒼爲欣點入的紅色珠玉,越發襯托着小奶娃俊秀精緻的小臉。
“王妃,阿郎睜眼了!”夜白抱着襁褓裡的欣放到驪歌的身邊,驚訝地說道。
是啊,這個時代的嬰兒因爲營養和發育欠缺,出生後二十多天才會睜開眼睛,夜白和夜楠看着小奶娃黝黑明亮的杏眼,簡直看呆了。
驪歌看着襁褓中眼睛黝黑明亮的小奶娃,眼光一瞬不瞬地落到小奶娃眉心的一顆微型的紅痣上,再看看小奶娃同那人極爲相似的濃眉高鼻,咧嘴的時候兩頰的小酒窩,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癡了。
轉眼,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驪歌親自爲欣哺乳,親自照顧襁褓中的小奶娃,暫時忘記了外界的紛擾。
有時候,她會詢問夏侯蘭陵王帶兵出擊突厥人的戰況,夏侯每每都稟告沒有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因爲小奶娃的出生,吸引了她所有的關注,她並沒有看到夏侯稟告她的時一閃而過的焦急和苦澀。
這一天,驪歌依舊穿着最普通的男式青衫,抱着吃飽喝足的小奶娃欣曬太陽。
此時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極目遠望,草原泛着綠色的草浪,更遠的地方,依稀能看到牧人放牧着牛羊。
驪歌的聽覺敏銳,目力過人,她逗弄着小籃子裡的小奶娃,小傢伙大睜着圓溜溜的杏眼,小嘴巴撅着,臉蛋紅潤嬌嫩,乾乾淨淨俊美可愛,她微笑着低下頭,親吻着小奶娃的臉蛋,心中柔軟成了一片。
母子兩個玩累了,小奶娃漸漸地閉上了黝黑的杏眼睡的香甜,驪歌將小籃子外蒙着的薄絲綢放下來,笑眯眯帶着睡着的小奶娃散起步來。
她是快要臨產前的半個月才搬出高家軍營的,這個地方極爲隱秘,正是這一片草原上唯一的河流拐彎的地方,蘭陵王爲她細心佈置生產的所在,水草豐茂,景色優美。
如今的她,雖然生了孩子,體內的太玄之氣一刻也沒有停止修煉,她邊深呼吸着便隨意走着,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距離她居住的氈房遠處的地方,五百護衛們在此駐紮的帳篷處。
這時,一陣焦急的議論聲從營帳之內傳來。
“咄!卑鄙無恥!王爺行蹤被高阿那肱出賣,深陷戈壁深處,被匈奴圍困已一月有餘,如今高阿那肱逼迫高家軍獻上兵符才願意救出王爺!”這正是夏侯大將軍的聲音。
“簡直是癡心妄想,高阿那肱得了兵符,豈不是要將我們高家軍編入他的私軍,王爺豈有活路?”這是另一個副將蕭晨的聲音。
驪歌不由得心中大驚,原來夏侯一直知道阿恭的消息,居然一直隱瞞着她!
“嘭……”她推門而入!
營帳內正在商討對策的衆人面面相覷!
“說!蘭陵王的所有消息!”清澈的杏眼瞪着夏侯,眼神犀利,看一眼小籃子睡得香甜的小奶娃,刻意壓低了聲音。
“然!”夏侯看着睡得香甜,吐着小泡泡的小奶娃,聲音也壓低了:“王爺一月前傳來血書,教我等隱瞞王妃,一個月前,王爺追擊一支南下侵犯的突厥人,直入巴音大戈壁深處,一個月沒有消息了。”
“高阿那肱是怎麼回事?”驪歌垂眸,沉着臉問道。
“高阿那肱剛纔派人傳訊,說王爺帶人深陷突厥人包圍之中,若想救出王爺,獻上高家軍兵符,他可出兵救回王爺。”夏侯說到這裡,啞着聲音道:“王爺身邊只帶着五千人,除了看守兵營的一千人之外,其他私軍皆在北方邊境把守疆土,同匈奴對峙,如今只有我們五百兵士可用,又擔任保護王妃和小郎君的重任,王爺如巴音戈壁灘一個月之久,危機重重也。”
蘭陵王高長恭爲大齊保疆衛國,同樣是王爺的高阿那肱居然背後破壞,企圖將蘭陵王的私軍吞沒!
只是瞬間,驪歌的身上爆發出令人顫抖的冰寒,這是頂尖劍客的氣勢,也是上位者的凌厲!
驪歌看着營帳內焦急無奈的護衛頭目們,凝聲道:“集合全部護衛,聽我命令行動!”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