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歌一擡眼,見拓跋曄目光炯炯,充滿疑問。
她那黑而大的眼眸忽閃忽閃的,像是在斟酌着答案一般,落到拓跋曄的眼中,充滿了狡黠和靈動,像極了在山澗中飛馳的小狐狸。
見她思索了半響都沒有說出答案,拓跋曄朝着書房內的護衛們揮揮手,說道:“微五,備熱湯,我要沐浴。”
“喏!”
啊?他要沐浴,不會讓她侍候吧?
就在驪歌心中忐忑之餘,聽到了拓跋曄低沉的聲音:“阿九隨侍!”
果然要讓她隨侍!
驪歌小臉一怔,心如電轉,眼珠子轉了三轉,上前拱手,態度極爲誠懇地說道:“郎君,敢問郎君如何沐浴?”
拓跋曄眼神盯着驪歌看了半響,黑眸燦若星辰,然後,身子向後微微傾了一傾,施施然說道:“除了在桶中沐浴,難道這裡還有專門的浴池不成?”
啊?桶中沐浴?
驪歌神情更恭敬了,暗中定了定心神,上前說道:“郎君背後有傷,不可在桶中沐浴。”
“背後傷口無妨,可忍痛也。”拓跋曄望着驪歌淡淡的說道。
驪歌急了,小臉揚起來,黑眸中冒出了怒火,黑眸轉了轉,大聲說道:“郎君可忍背後傷痛,可水若浸透郎軍背後傷口,恐傷口感染,影響郎君大好?”
拓跋曄望着這樣着急的驪歌,心中一暖,嘴角不由得上翹着,神情也緩和了許多,看着驪歌忍着不情願的樣子,眉頭一皺說道:“這就要勞煩阿九了,我要沐浴,阿九又說不可在桶中,我能忍痛,阿九說不能讓水浸溼背後傷口,你是隨侍小郎,你說我如何沐浴?”
她是隨侍小郎,她說他如何沐浴?
他不沐浴最好!
她不敢說!她知道這個時代的貴人,一旦決定了什麼,是萬萬不能違抗的,特別是拓跋曄,黃昏的時候居然忍着痛跟賀虎比試,剛纔治療的時候,又痛的出了滿身大汗,估計不沐浴是不可能安歇的。
驪歌聲音心一橫,聲音喃喃:“郎君萬萬不能在桶中沐浴,阿九……阿九爲你擦拭清潔可好?”
說到這裡,像是要上戰場有一般,她的杏眼露出了豁出去的神情,小步不由得後退幾步,殊不知,他的身後恰恰是榻幾一側放置的一摞公文,被她小腿一靠,“嘩啦啦”一聲,高高的公文瞬間被撞到了地上!
而驪歌,也身體失衡,一下子滑倒下去,她的兩隻手,摔倒的時候擺動着想要拽住某些東西保持平整,卻聽得“撕拉”兩聲,她呆呆地坐在灑落的公文堆裡,手裡抓着兩塊破布發呆!
破布?
根本不是破布!
是那用銀絲繡着竹葉暗紋的兩塊絲麻相間的,拓跋曄的的褲腿上的布!
被她在情急之下,指尖不由得帶出了些許太玄之氣,直接撕扯了下來!
她的杏眼呆呆地,慢慢地擡了一擡,便看到拓跋曄的兩條被撕出了兩個長窟窿的長腿,絲麻的布料下,露出了健壯的,緊繃的小腿肌肉,臉上面一根一根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隨後,驪歌的小臉一下子面紅耳赤!捧着兩塊破布,一下子捂住了小臉!
太丟人了,簡直沒臉見人了!
拓跋曄也驚呆了,他沒想到驪歌一抓之下,居然撕去了他的褲腿,又看到驪歌在情急之下,惱羞異常,居然將小臉埋到了他被撕去的褲腿布中,嘴角抽動着,盯着他被撕去糅在驪歌臉上的絲麻布塊,黑眸瞬間變得亮晶晶的,他忍着笑意,低着頭問道:
“阿九迫不及待撕之聞之,曄的褲腿可香乎?”
阿九,你迫不及待撕扯了我的褲腿,我的褲腿很香嗎?
啊?
驪歌一驚,連忙放下手來,望着手中捧着的兩塊破布欲哭無淚,小臉通紅,嬌豔欲滴!
她想將布頭放下,又想着不合適,順手踹到了懷裡,便埋頭爬在地上,整理起七零八落的公文來。
殊不知,她將兩塊布頭踹如懷中的一幕落到了拓跋曄驚訝的眼中,拓跋曄瞪大了黑眸,終於忍不住,朗聲大笑了起來!
這笑聲,清朗如泉水潺潺而流,又像是陽光穿透陰霾,渾厚充滿了磁性,驪歌麻利地整理好失落的公文,擡頭怔怔然望着大笑不止的拓跋曄,雖然因爲後背的刀傷失血臉色有點發白,卻是俊美絕俗,猶如雕塑一般的五官沒有了絲毫殺氣和威嚴,純淨無暇,清明婉揚!
書房外的微五的神情激動起來,他跟車四對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郎君自七歲起,便沒有了這種似流水擊石,水潤深清的笑聲,阿九果真不錯矣。”
車四微微點頭,示意護衛們擡着的熱水桶停一會,不想打破了書房中拓跋曄難得的好心情。
笑聲中,驪歌的臉更紅了,她的雙眸如水,神情有點尷尬不安,眼眸不敢看向拓跋曄被撕破的長腿,她的嘴角一揚,那精美小巧的鼻尖紅彤彤的,黝黑的杏眼熠熠生輝,憑空多了些許靈動之氣,她聲音有點發顫卻清脆悅耳:
“郎君出生高貴雍容,衣履飄柔,宛若立在雲端的謫仙衆人,阿九之心早神往已久,情急之下,這小手便從了心意,撕了謫仙的褲腿,本想沾些香味,卻不到謫仙剛纔忍痛,大汗淋淋,褲腿之上還有些人間汗味。”
這個狡黠的小郎,爲了掩蓋自己的笨拙和忐忑,居然說他如天上謫仙,最可惱的是,自己情急之下撕扯了他的褲腿羞愧難安,卻說她是心早神往他,一下子將他從天上謫仙的地位打洛到人間凡塵,說他的褲腿有一層汗味!
舌燦蓮花!
倒是驪歌,彷彿沒有看到拓跋曄微微斜她的目光,清悅的聲音悠然傳來:“褲腿雖沾惹了凡間汗味,洗淨之後便可收藏,謫仙之物,當如珍寶。”
拓跋曄笑的更歡暢了,這笑聲像極了冰玉相擊,清潤流水!
而驪歌,這個時候終於站起身來,神情稍稍自若一些,望着眼前少了殺氣,俊美如玉,朗聲含笑望着她的拓跋曄,心中猛然突突地跳了幾下,不知不覺中,她也露出潔白的牙齒,嘴角莞爾一笑,那兩個梨渦清澈誘人,雙眸自眨也不眨地盯着拓跋曄俊美的笑顏,道:
“郎君之笑,可傾國傾城也,邊疆再有騷亂,郎君可不帶一兵一卒,且用笑容便可亂敵心智,使敵人聞笑而逃!”
若將來再打仗,郎君你便在陣前大笑,便可以迷亂了敵人的心智,使得他們聞笑而逃!
拓跋曄聽了大樂,低聲笑道:“阿九說曄宛如謫仙,可願侍候謫仙沐浴?”
“既是謫仙中人,香汗淋淋,便請阿九爲你擦拭清洗便可。”
謫仙,你不要再木桶中沐浴了,阿九爲你擦拭清洗一番就行了。
“善,大善。”拓跋曄衝着房門外喊道:“來人,備湯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