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並盛」
‘滴答…滴答…滴答……’
有規律的滴水聲吵醒了淺月茜,水滴還在不間斷地一滴一滴打在她的身上和腳邊。淺月茜揉了揉腦袋,她沒有醒來的意願,要是能夠永遠沉睡下去該有多好,可惜卻因爲討厭被弄溼努力直起了身子。
“我不是又被刺死了麼?”淺月茜搞不懂狀況。
這裡四處殘破不堪,數不清的水滴稀稀拉拉地憑空墜下,空氣中還瀰漫着海水的潮氣與血腥味,有一種身處於被炸爛的沉船裡的感覺。
淺月茜淌着水挑了一塊相對乾淨的落腳石坐了上去,她滿腦子問號,有些分辨不清眼前的廢墟是夢境還是現實。淺月茜只記得她已經死了,在通向天堂的大門前,拜天使大人所賜,她的這具空殼上又被戳上了一個血窟窿。
受到那樣的致命傷是不可能安然無恙地活着的。
淺月茜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胸口,除了被水浸溼潮得令人噁心之外,什麼傷也沒有。唯一的異常就是沒有異常,她竟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該死的!”淺月茜擰着衣角與裙邊的水,空氣劉海已經變得亂七八糟了。她在心底開始罵街,所謂的死而復生,連死了都不能痛快,還弄得一身狼狽。
身上的挎包被水浸溼之後顯得更加破爛,淺月茜的腦子裡一團漿糊,她也記不清自己怎麼會揹着這個鄉土氣息嚴重的物件。
本着好奇的心理,淺月茜打開挎包,裡面躺在最上方的一把手/槍嚇了她一跳。
雖說淺月茜實在算不上是一個好學生,欺負人甚至聚衆鬧事也幹得出來,但搞來手/槍這種事情未免還是太擡舉她的本領了,倒是包裡的一堆化妝品超對她的胃口。
淺月茜把危險物品往化妝品深處埋了埋,忽然發現包裡還有一個掌心大小的桃心型。這個瓶子沒蓋子沒活塞,完完整整的玻璃把它密封得很好。好奇心驅使她把這個精緻的桃心瓶拿了出來,這才發覺瓶子裡竟泛着一丁點微弱的光。
“小茜,小茜……”似乎從桃心瓶裡傳來了很小的男聲,像是想要快些被發現一般重複不斷地在呼喚着同一個名字。
一直放在包裡所以纔沒有聽見,其實這聲音微小到就算拿在手裡也不過是隱約聽見。淺月茜雙手捧起桃心瓶,把它放在了耳邊。
“小茜,要改變這個世界,你纔會得救成佛。”
淺月茜一驚,這溫柔又不失磁性的嗓音給她的腦海中注入了一股熟悉感。淺月茜日常聽慣了洋娃娃這個外號,可她對小茜這個稱呼竟有着謎一般的懷念感,雖然桃心瓶中傳出的話她半點沒懂,感覺比密室逃脫裡的謎題更加無從下手啊。
瓶子裡的聲音還在繼續,“活下去,死是無法成佛的。”
“小心布里特。”
伴隨着音量一字一字逐漸衰弱了下去,最後的話音落下,桃心瓶裡再也沒有可以捕捉到的聲音了。淺月茜仔細端詳着桃心瓶,順便碰運氣地搖了搖,連瓶內剛纔閃現的光點也給搖不見了。
最後一句像是提示又像是警告,淺月茜表示她贊同,那個自稱是天使卻戳人不眨眼的布里特無疑是造成現狀的罪魁禍首,好在這裡只有她一個人。
不過,在淺月茜發呆研究這幾句話的時候,她聽見了光明正大用鑰匙轉鎖的開門聲。
“是布里特?”淺月茜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恐怖電影裡女主被追殺的橋段,渾身一哆嗦。她把桃心瓶捏在掌心裡,趕忙挑了一個優秀的柱子躲好,她可不想再平白無故捱上一刀了,這滋味酸楚得無法言明。
門被推開,很明顯有人進來了。從腳步聲與水花濺起的動靜來判讀,來者不止一人。
淺月茜稍稍鬆了一口氣,她偷偷聽着來者的對話,纔不會笨到稀裡糊塗就露頭的地步。
“副委員長,爲什麼這裡還沒有復原?”這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滿,與其說這是疑問句,不如說是在氣鼓鼓地質問。
另一個聲線則是一副向上級報告的態度,畢恭畢敬又夾雜着無奈,“委員長,指環爭奪戰才結束了兩天,昨天是週六,今天是週日,切爾貝羅週末不來幹活啊。”
“副委員長,立刻去聯繫她們。”上級表示這個回答他很不滿意。
“委員長,這裡是已經廢棄的集體校舍,學生們不會來這裡的,我明日再去聯繫也不遲。”下級表示週末打擾別人多不好意思,等上一天也無關緊要。
“副委員長,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質疑我了?”
這聲音變得更加不快,淺月茜的第六感認爲這位委員長有憤怒的傾向。她屏住呼吸默不作聲,下一秒鐘卻被冷不丁地嚇了一大跳。
“什麼人?出來。”
委員長冷冷的聲音傳來,是在和淺月茜講話。淺月茜默唸穩住,假裝沒聽見。
“你躲在柱子後面,地上水的波紋出賣了你。再不出來,我就咬殺你了。”
聽上去這似乎是最後的警告,不出來會涼的節奏。淺月茜看了一眼地面,身邊那一圈圈不平靜的水紋的確與其他地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出賣了她的位置。
這人眼力真好,好得真不是時候。
淺月茜抿了一下嘴脣,聽天由命般側身走了出來,與兩位討論整修的委員長打了正面。
“你是誰?”
問淺月茜話的人有着細長又透露出嚴厲的鳳眼,黑色偏長的碎短髮。他身披校服,袖子上掛着風紀委員的臂章。
淺月茜總結了一下,真是個帥氣的人啊!不知道是錯覺還是顏控的原因,淺月茜竟對這個帥氣的人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在問我是誰之前你應該先告訴我你是誰纔對。”一通繞口令,淺月茜認爲自己站在了道理的高點上,更何況她迫切地想知道這裡是不是海底沉船。
“改變度1%”
手心的桃心瓶裡忽然傳來了動靜。
淺月茜偷偷往桃心瓶裡瞄了一眼,瓶底微微浮現出了神秘粉色砂礫,目測與沙漏中的物質神似。從面前兩個人的神情來看,一個正在打量着自己,另一個正在瞪着自己,沒有留意桃心瓶的樣子。淺月茜微微舒了一口氣,小偷小摸地把桃心瓶塞回到了包裡。
“並盛中學的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
這個叫雲雀的委員長聲音嚴厲得沒什麼起伏,和之前命令外加威脅淺月茜出來時的態度如出一轍。
“我是副委員長草壁哲矢,你是並盛中學的學生吧?”草壁的猜測狂打臉,他纔剛保證完不會有學生來這裡,雖然淺月茜的穿着與本校學生制服相比過分粉嫩,但她身材瘦小,比委員長矮了大半頭,年齡肯定不大。
淺月茜張口,又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合上了嘴。她這輩子都沒聽說過並盛中學這個學校,但是眼下選擇這樣的設定似乎會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對方是學校的風紀委員長,保護學生的安全是理所應當的。
“你的名字。”雲雀壓着性子重複了一遍。
“淺月茜,並盛中學的學生。”這一次,淺月茜秒回。在不明白現在的局面之前至少要保證萬一布里特來襲要有個靠山,並盛中學的委員長雖然個頭不高體重又輕,但至少是個男生。副委員長那一頭過分的飛機頭髮型目測和社會人脫不了干係。
想到這裡,淺月茜瞄準雲雀撲了過去,一臉弱者求救的姿態,“有人追殺我,雲雀救我!”
淺月茜認爲自己的一身狼狽能夠很好地突顯這句話的真實性。
一時之間草壁看傻了眼,他還從沒見過有女生膽子肥到敢去熊抱雲雀,話說回來自打跟隨雲雀以來連情書都沒見他收到過,壞性格白白浪費了一張臉。
雲雀倒是沉着冷靜地在被撲到之前側了個身躲閃了過去。
“副委員長,你該去聯繫負責翻修校舍的人了。”雲雀討厭大於兩個人聚集在一起,他瞪了一眼淺月茜的臉,“你跟我來。”
淺月茜的內心是有些欣喜的,根據她勾搭小哥哥的經驗,果然不出所料,雲雀纔不忍心丟下她這個求救的柔弱少女。可是就在剛剛,雲雀的那個眼神竟讓淺月茜有一種低等動物就要被高等動物吃掉的寒冷感。
淺月茜跟緊雲雀,從地下一路上到二層,這兩層建築的完好無損才讓淺月茜意識到了原來這裡是學校。途徑了幾間無人教室,雲雀在一間掛有‘風紀委員室’牌子的屋子前停下了腳步。
“進來吧。”雲雀冷冰冰地丟給淺月茜三個字。
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屋裡半個人影都沒有。
淺月茜腦補了一場不良少年與少女在空無人煙的風紀委員室裡做着不可對外人說起失足之事的戲碼,只是在完全不懂自身處境時就爲了接受保護和陌生人做出親密舉動似乎不太合算啊!
淺月茜自行放飛着,雲雀已經從桌子的抽屜裡取來了一張紙,遞給了正在神遊的她。
“這是什麼?”淺月茜莫名其妙地低頭,捕捉到了紙的最上方黑體加粗的幾個大字——處分通知單。
“處分通知單?你在逗我?”如果不是對雲雀有所指望,淺月茜想爆粗口噴他一臉。雖然生前從年級主任那裡拿這種東西已是家常便飯,但自家學校的風紀委員無論是誰值班都不敢招惹她。
雲雀沒有理會堆了淺月茜一臉的難以置信,“披頭散髮,化妝,你違反了並盛中學的校規,三日之內交罰金一萬日元。”
“罰金?”淺月茜甚至懷疑自己幻聽了,先不談死人還需要爲沒錢煩惱有多滑稽,淺月茜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咆哮了,幸好最終還是忍下了過激的言語,“你有病啊?腦子進酸奶了?校規這種形同虛設的東西你也在意?少拿這種胡扯的理由騙錢了。”
“哇哦?”雲雀輕微上挑了一下嘴角,他已經太久沒聽過這種挑釁了,如今猛然聽見,淺月茜鄙視校規的勇氣倒是讓他對她萌生出了一絲興趣。
在雲雀眼裡校規比天大,曾經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學生反抗風紀委員會,在被暴打了一頓之後也都乖乖地服從雲雀家的不合理校規。
“草食動物,你膽子很大啊。”雲雀壓低了聲音,這種聲線通常會把聽說過他大名的人嚇得掉頭逃跑。
淺月茜不想跟雲雀正面對着幹,她明白女生和男生幹架佔不到便宜。只是身處於未知的地方,自身也是未知的狀態,明明受到了致命傷,小心臟卻還在跳動着,淺月茜也很煩躁。
“你瞧不起草食動物麼?雲雀也只不過是一種鳥類,吃蟲子的,沒什麼了不起的。”淺月茜小聲嘀咕着,順便瞥了一眼雲雀。她怕被雲雀聽見,另一方面又巴不得讓雲雀聽到。
“你說什麼?”黑曜石般的瞳孔此時此刻焦點全部集中在淺月茜的臉上。
似乎有點說過了,感覺到了雲雀身上散發出的寒氣,淺月茜剛準備說點緩和氣氛的言語,雲雀卻在一瞬間抽出浮萍拐,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雲雀的樣子無比嚴肅,“有本事再說一遍,咬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