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還在響,如同催命的音符一樣跳動。
中年人額上的青筋抽動了下,手顫抖地伸出,將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
季昀瞬間看向男人,目光之中帶着幾分驚詫。
什麼電話來得這麼及時?
像是算好了時間一樣。
季昀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一個可怕卻又清貴優雅的男人,讓人全無法琢磨透。
他的平靜猶如暴風雨降臨之前的大海,沒有什麼波瀾, 但大海之下,卻隱藏着一頭即將甦醒的巨獸。
中年人手又顫抖了下,這才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放在耳邊:“是,是我,羅塞爾先生,我們的計劃敗露了, 我……”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
中年人的眼角都抽動了起來, 突然, 他撕心裂肺地大叫了起來:“不!我們合同都簽了,你們不能這樣出爾反爾!你們怎麼能這樣?!”
季昀雙眸眯起。
又過了幾秒,中年人像是喪失了所有力氣一樣,手機從他的手上話落,他也跌坐在地上。
從始至終,鬱夕珩都沒有流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來,巋然不動。
他已經收斂了氣勢,卻連季昀都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頭皮發麻”。
司扶傾認識的都是一羣什麼人?
中年人倏地擡頭,牙齒都在顫抖,他大吼出聲:“你是誰?伱到底是誰?!”
對於星辰公司來說, 想要搬到神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直到自由洲季家向他們伸出了橄欖枝,他們又藉着季家,成功地搭上了夜原這個龐大的財富帝國。
中年人認爲這是萬無一失的。
即便計劃失敗,他還有退路,怎麼夜原會和他們解除合同?!
神諭沒有被毀,季昀的地位也不可撼動, 自由洲季家也不可能幫他。
可現在, 他徹底成了棄子。
中年人癱在地上, 冷汗浸溼了衣服。
季昀雖然是一個瘋狂的電腦愛好者,可他的手段向來不軟,更不必說,還有這個給人壓迫感十足的男人。
到底是什麼身份才能讓夜原低頭?!
中年人完全想不出來,神情逐漸變得絕望。
星辰公司這兩個管理者很快又被帶了下去,辦公室內恢復了寂靜。
季昀遲疑了一下:“鬱先生,冒昧地問一句,您和夜原是有什麼關係麼?”
“沒什麼關係。”鬱夕珩淡淡地說,“和他們有一筆生意,價值比較高,他們欠我一些錢罷了。”
“一些錢?”季昀很意外,“多少錢?”
夜原本身就是自由洲的鉅富了,還能欠別人錢?
鬱夕珩稍稍沉吟,片刻後,他道:“三百八十五億。”
依然是很平淡的語氣。
“噗——!”季昀把茶水噴了出來,“一些錢?”
他第一次對“一些錢”產生了某種誤解。
這能叫一些錢?!
季昀開始沉默,是不是還是因爲他掙的太少了?
可能讓夜原欠錢, 還把“三百八十五億”說得這麼輕描淡寫,怎麼也得在自由州擁有比夜原還多的礦脈。
季昀頓了頓,又試探性地開口:“鬱先生手裡有自由洲的礦脈?”
鬱夕珩嗯了一聲,他睜開雙眸:“我去接她,季先生請自便。”
沉影上前,推着輪椅離開。
門合上,季昀緩緩地舒出了一口氣。
他走到電腦前坐下來,輸入了幾道程序。
季家的有些人,也該收拾收拾了。
**
另一邊,不夜城。
拿着托盤的侍者們進進出出,電競選手和應邀而來的觀衆們還在狂歡。
司扶傾已經提前退場。
她從後門悄悄溜走,去了天台。
夜晚無雲,月色和星光交織,銀河燦爛。
她搬了一箱清酒上來,坐在地上等。
直到腳步聲響起,司扶傾轉過頭,朝着男人招了招手,很輕快的語氣:“九哥。”
鬱夕珩上前,也並不忌諱天台的灰塵會沾染在西服上,他在她身邊坐下來:“等很久了?”
“沒有,剛上來。”司扶傾遞給他一瓶酒,她挑了挑眉,“聽說你把季昀嚇得不輕啊,自由洲八大礦脈的擁有者?”
自由洲的礦脈很多,而八大礦脈卻需要鑰匙才能開啓。
鑰匙要進入《永恆》才能夠獲得,同樣要刷NPC的好感度。
拿到八大礦脈鑰匙的難度,不比成爲鬼谷之主的徒弟低。
司扶傾知道有不少人都嘗試着去找鑰匙,可惜要麼空手而歸,要麼直接被高級NPC殺到連全息遊戲都進不去。
鬱夕珩微微地笑了笑:“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問鬼手天醫姑娘。”
司扶傾瞅了他一眼:“還不是爲了給你治腿,難怪你的錢多到用不完。”
八大礦脈所具有的財富到底有多少,恐怕連她師傅都無法確認。
“嗯。”鬱夕珩偏過頭,聲音清淡,“所以你可以不用這麼累。”
“那可不行。”司扶傾伸了個懶腰,“該努力還是要努力的,這次扯平了,反正我是塊千層糕。”
鬱夕珩眉梢一動,不緊不慢道:“嗯,需要人一件一件地脫衣服。”
很清冷的聲線,毫無起伏的語調,可偏偏帶着某種色氣。
司扶傾揉了揉耳朵,撇過頭,不再看他。
“現在可以喝酒了。”她擰開蓋子,聞了聞,喝了一口,“好香啊。”
他拍了下她的背:“慢點喝。”
她喝酒,他靜靜地看着。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無限拉長了,靜謐而美好。
直到鬱夕珩聽見了水珠滴下的聲音。
他眼神微微一便,手指迅速蓋住她的眼睛,淚水全部聚集在他的掌中,掌心處是一片溼熱。
他的心一震。
離得很近,鬱夕珩能夠清晰地聽見她的聲音。
她在叫“姐姐”這兩個字,一聲接着一聲,聲音逐漸降低。
只有生病和喝醉的時候,她纔會展現出真實的一面來。
即便她可以以一己之力扛起所有人生的希望,這個時候,還是個小姑娘。
鬱夕珩伸出手,只是沉默地抱着她,不發一言。
倒並非是因爲他不會哄人,只是這種時候,什麼話都顯得多餘了。
不知過了多久,司扶傾忽然擡起頭,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她眼睛亮亮的,在黑夜中像是星子一樣,吸引着人去靠近。
她肌膚溫軟,長髮在月光中燦然生輝。
即便是南征北戰,久居帝位的胤皇也無法否認,她是一個可以堪稱驚豔的女孩。
他被這樣的絕色所吸引,情不自禁地彎下身。
她壓低聲音:“我給你說個秘密。”
鬱夕珩眸光微暗,低聲:“你說,我聽着。”
她抱住他的脖頸,蹭了蹭:“九哥,你真好,除了姐姐,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了,你怎麼這麼好呢。”
“嗯。”這個動作讓鬱夕珩的身子繃直了一瞬,但他很快平靜下來,“還有呢?”
她又說:“我可喜歡你了。”
鬱夕珩又嗯了一聲,接着問:“什麼樣的喜歡?”
她似乎有些困惑,眨了眨眼:“跟喜歡姐姐一樣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鬱夕珩微微地默然了一瞬,他提醒:“我是一個男人。”
“男人是什麼?”司扶傾大聲說,“只會影響我掙錢的速度!”
“……”
說完這句,醉意涌上,女孩頭一歪,已經睡了過去。
她呼吸平穩,落在他的耳側,像是有蝴蝶的薄翼輕輕拂過,帶着酥酥麻麻的癢意,一點一點波動了心絃。
鬱夕珩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縮緊,半晌,他輕輕嘆氣:“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撩完就跑,還說自己不是渣女。
他又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珠,隨後將她攔腰橫抱起,轉身下了天台。
**
這個時候,藤山家族。
瀧澤家被玉無找上門的事情,早就在東桑陰陽四大世家內部傳開了,整個陰陽五行界也是一片人心惶惶。
藤山家是首當其衝者。
畢竟四大陰陽世家,只有他們正式和玉無交過手,更清楚玉無的恐怖。
藤山家主這幾天夜不能寐。
他正在院子裡觀星象,想要看看會不會有什麼轉機。
“家主!”就在這時,護衛跑了過來,省勁激動,“靜也大師出關了!”
藤山家主霍然起身:“快!快帶我過去。”
藤山靜也乃是藤山家百年難出的天才。
十幾年前他二十出頭,就已經是陰陽天師了。
隨後他去了一趟大夏,追尋曾經姬家的蹤跡,進行更深的修行,修行完畢之後他重回到藤山家,宣佈要閉死關。
終於在今天這一刻,藤山靜也出關了!
藤山家主迫不及待地去藤山靜也閉關之處,長老團也都被驚動了。
竹屋的門打開,一個青年走了出來。
說是青年也並不合適,藤山靜也如今已經年逾五十,只不過樣貌停留在了二十歲左右。
他上前一步,朝着藤山家主和長老團頷首:“沒有辜負家族的希望。”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已經突破到了更高的層次,要在陰陽天師之上!
陰陽天師本就是一百個陰陽師裡纔能有一個,在其之上更是少之又少。
“好!”大長老激動萬分,“此次陰陽五行界的交流大會,我藤山家必然奪得頭籌。”
陰陽師壽命本就短,成爲陰陽天師也不過百年而已。
還活着又修爲高的陰陽師都是老祖宗級別的人物了,除非到了陰陽五行界覆滅之際,他們是不會出來的。
藤山靜也的修爲,已經可以傲視羣雄了。
最重要的是,藤山靜也在陣法和陰陽術上的造詣極高。
他們一定能夠找到對付玉無的辦法。
藤山靜也耳朵動了動:“青都這麼熱鬧?現在是凌晨了吧?”
十年多閉關,科技日新月異。
但對於陰陽師來說,他們不怎麼看得上現代科技。
現代科技能做到的事情,陰陽師都能做到。
陰陽師能做到的,現代科技卻無法完成。
“哦,這屆OPL在青都舉辦。”藤山家主忙道,“大夏帝國拿到了冠軍正在慶祝,好像是因爲拿冠軍的還是大夏一位很火的女明星,粉絲很多。”
藤山靜也眉毛一動:“女明星?我看看。”
藤山家主有些不解,但還是讓人找來了司扶傾獲獎的直播剪輯片段,遞給了藤山靜也。
藤山靜也的眼眸倏地一眯。
司扶傾。
他記得這個名字。
當年那個五歲的女孩,脖子上掛着一個玉佩,玉佩裡刻着扶傾二字。
他建議左老爺子以“司”代“死”爲姓,以此來壓制這個女孩。
雖然失去了九成的氣運,但氣運之女剩下的氣運依然十分龐大,能夠讓一個普通的家族扶搖直上。
所以他爲了修行,專門把司扶傾身上最後一點的氣運轉到了左家身上。
他幾乎要忘了這件事。
可他觀司扶傾的面相,卻發現她竟然將失去的氣運收了回來。
不僅僅是氣運,還有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
藤山靜也眼眸眯得更深。
難怪了,成爲明星是提高知名度最快的方法,也能夠讓世界上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她。
藤山靜也長長地感嘆了一聲:“真是厲害啊。”
那麼這一次,這個氣運之女可以爲他們藤山家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