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一時爽, 事後火葬場。
攬月殿裡,鄭太醫一番診脈開藥後,崇樂帝一直冷着臉色不與清樂講話。
清樂摸着鼻子心虛得老老實實呆着。
“所有人都下去!”片刻的死寂過後, 崇樂帝張口吩咐着趙志。
“是陛下!”趙志從未見過陛下如此生氣, 眼正神清領着奴才們退下, 還貼心的關上了殿門。
神態冷淡的崇樂帝將目光落在清樂身上, 一言不發。
清樂怯弱的縮在被子裡, 頭擱在膝蓋上,顯得額外乖順聽話。
本該是往日裡自己最喜歡的姿態此刻落在崇樂帝眼中,卻顯得十分刺眼, “現在知道裝可憐了,方纔不是威風能耐得很嗎?”
“陛下!”清樂眼珠子轉動着, 一閃一閃的眸光中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崇樂帝傾身一把擒住清樂的下顎, 俯身抵着她額頭, 語氣中含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於清樂, 你是不是真的以爲朕不會生氣?嗯...”
清樂明亮的眸子溼潤的凝視崇樂帝,老老實實的認着錯,“陛下,清樂錯了!”
這話崇樂帝半分都不信,指尖摩擦着她的下顎, 深邃的眸子盯着清樂, 聲音沙啞而低沉, “就這麼一個男人, 就這麼一個忘恩負義的男人, 也值得你用朕的皇兒來算計?”
話至尾端,崇樂帝閃爍的目光一點點冰寒起來, 每每思及清樂的行爲,他心中便徒生起一股火氣。
清樂臉色微變,薄被下的手指捏緊,眼孔微縮着,“陛下你...你都知道了...”
清樂不是沒想過對方會看穿這點伎倆,只是到底心存僥倖。
她也不是沒有預料過崇樂帝的怒火,只是當時的陳卓昱出現在亭苑中,必然有所圖謀,不管是想往她身上潑髒水,混淆血脈來源,還是想害了這孩子,扼殺搖籃之中,清樂都不願坐以待斃。
如今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崇樂帝唯一的血脈,對方自是看重,會隱忍下所有的流言蜚語,可若是往後崇樂帝還有旁的子嗣呢?那麼這個出身被質疑,流言纏身的皇子便會被輕而易舉的拋棄,作爲孩子的母親,清樂有責任給他一個坦蕩的未來。
崇樂帝嘴角抿緊,繃緊臉色彷彿在壓抑着什麼,他盯着清樂瞧了片刻,半是譏諷半是警告着,“這點把戲,也想糊弄朕?”
崇樂帝斂眸掃視了眼清樂的腹部,淡淡的神色不知在想着什麼,片刻後道,“既然你這般不安分,在皇兒誕下前,這攬月殿就別出去了。”
“你要把我關起來?”清樂猛的直起了身子,越過被子爬至崇樂帝跟前,繃緊着心絃反抗着,“你不能這樣對我?”
“連個孩子都保護不好的人沒資格和朕討價還價!”崇樂帝慢條斯理的站起來,高高在上俯視着清樂,指尖緩緩理着手邊的袖口,絲毫沒將清樂的話擱在心上,“好好的待在攬月殿,旁的事情...待皇兒誕下再議。”
“不行!”清樂一想到接下來幾個月都要被關在這四四方方的殿宇裡,就不由得抗拒起來。
可崇樂帝那不容置疑的態度叫清樂清晰的認識到,這次真的玩大了,觸及了底線。轉息間清樂態度軟了下來,轉而走懷柔政策。
“陛下爲清樂着想的心思,清樂明白,也願意理解。可是陛下,孕婦的心情也很重要的,清樂若是天天呆在同一個地方會很悶的,我一悶便會胡思亂想,這想多了精神就不好,人也會蕭條的。這般下來孩子也跟着不高興鬧騰的,這樣對孩子的發育不好,陛下...”
清樂拉着崇樂帝的衣袖晃着,柔柔的撒着嬌。
“滿嘴的胡言亂語!”崇樂帝可不信這滿殿的奴才會連個人都照顧不好,說到底不過是清樂想出去的藉口罷了。
這話說得清樂不愛聽了,“哪裡胡說了,這些都是有根據的,陛下不信大可召鄭太醫來問!”
這可是經過無數的實踐得來的真理,清樂還真就不怕他問太醫了。
清樂如此篤定的神態,倒是叫崇樂帝側目了兩分。
清樂見此,再接再厲道,“陛下,亭苑裡的事情你真的誤會了,當時清樂是瞧見你來了,纔敢那樣做的。”
“那也不行。”提及這個話題,崇樂帝眉頭都皺了起來,毫不留情的訓着話,“不管如何,朕的皇兒尊貴無比,豈容你這般胡來?”
“這不是有陛下在嗎?”清樂嘻嘻討笑着,“陛下英明神武,定然會接住清樂的!”
這話一落,崇樂帝的臉色不僅沒好轉反而更黑了,咬牙切齒的攏着掌心,“於清樂,若非朕識得武力,還真不定能接住你!”
清樂一見不對勁,趕忙轉話道,“陛下英明神武定能接住清樂的,且就算陛下接不住也無妨,清樂早已做好準備,當時清樂跌向的地方是草坪,且是側身倒下的,清樂會在摔下的時候以手肘卸去大部分力道的,不會傷着自己的。”
“巧言善辮!”崇樂帝半點都沒有被說服,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飽含他太多的期待了,而清樂的行爲無疑是在他底線邊緣試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崇樂帝仍然無半絲的軟化,清樂清楚的認識到這次跌到鐵板了。
清樂頗爲喪氣的嘀咕着,“陛下總是埋怨清樂保護不好孩子,可是陛下也不想想,當時苑中就清樂與琉璃兩個弱女子在那兒,若是不劍走偏鋒,將主動權掌在手中,誰知道陳卓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崇樂猛的甩開清樂的手,沉聲道,“看來你還是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朕不與你費口舌了,這段時間你就在殿中好好反思反思!”
說罷崇樂轉身就走,徒留清樂一臉的茫然。
“陛下...”清樂神色變化莫測,最終只得望着那個模糊的背影喊道,“混蛋...”
“娘娘,慎言...”忽而脫口的怨言聽得琉璃心驚膽戰。
琉璃忙上前扶着清樂,將人安置在桌位上,手腳伶俐的倒了杯溫水給對方,循循善誘的張嘴,“娘娘,陛下到底是陛下,您可不能由着性子來。”
清樂捧着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有些不解的望着琉璃,“你...想說什麼?”
琉璃輕嘆了口氣,娘娘心有謀算,可到底沒真的將陛下放在正確的位置上,“娘娘,陛下乃一國之君,尊貴無比,如今因着種種緣故與您親近無懈,自會包容一二;可是娘娘,感情也是需要經營的,陛下終究還是陛下,這分寸可不能越了!”
男人的一時新鮮可以將胡鬧當成可愛,可是待這份感情淡下去後,再多的好也會變得無味,再差點,往日的行爲戲鬧也就變味兒了。
清樂不是傻子,琉璃話中的意思她聽得明白,細細想來,這段時間她確實沒真的將對方放在皇帝的位置去看待。
如此一想清樂後脊豎起了寒毛,她光顧着謀算陳卓昱和靖華公主,卻忘了崇國是寧靖璽崇國。
靖華能在宮中如此肆無忌憚,除去她的身份和太后外,無外乎就是崇樂帝這個嫡兄爲皇。如今太后不喜於她,靖華公主處處想除掉她,除了崇樂帝的看重外,她四面皆敵。
在崇樂帝尚且看重她的階段,靖華公主都能悄無聲息的將禁衛軍引開,讓陳卓昱悄無聲息的進來御花園,這等手段若是待她生產之際再來一遭,豈非...
“琉璃!”清樂低呼着。
“娘娘!”琉璃見主子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有那麼一瞬間反思自己是否說的太過了。
清樂卻無心去關心這些瑣碎,她慎重的吩咐着話,“從今日起,你好好的觀察着攬月殿裡的一舉一動,若是有得用的苗子便培養起來,若是不懷好意的,也無須顧忌,直接處理了,總之一定要保證攬月殿的乾淨。”
“是娘娘!”主子終於開竅了,琉璃應得放心。
相比攬月殿的小打小鬧,坤啓宮的氛圍更爲凝重。
“事情可查清楚了?”御花園駙馬闖入一事,崇樂帝半點都不信是巧合。
“回稟陛下,查清楚了。”俯身回話的是雲不凡,皇宮的禁衛軍首領。
雲不凡簡潔的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隨清貴人出門的宮女中,有兩人在賢妃與紀貴人入宮選秀時曾侍候身側,後來兩位娘娘晉封了纔回到殿中省再分配,還有一個在靖華公主未大婚時的殿中打灑,至於旁的奴才尚未查到異樣。”
崇樂帝凝眸望着臺下的雲不凡,淡淡道,“那奴才是不中用,難不成這御花園的侍衛是擺設的嗎?”
這話一落,雲不凡當即驚得俯跪於地,“陛下息怒,臣御下不善,請陛下降罪!”
御花園的侍衛雖不是他直接管理,可身爲禁衛軍統領,雲不凡難逃罪責。
崇樂帝直言,“將你查到的說清楚。”
雲不凡不敢怠慢,將事情傾盆而出,“事發之際,恰逢靖華公主不慎丟了個鐲子,據說是先皇賞賜下來的,當時御花園的侍衛被公主派遣尋找那鐲子了,故而...”
“哼...什麼時候朕的侍衛職責不是保護皇宮的安穩,而成大理寺的捕頭,尋找東西去了?”令崇樂帝更爲不滿的是,靖華竟然也能使得動宮中的侍衛,看來是他往日裡放縱太過,以至於有些人都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崇樂帝冷聲道,“雲統領,朕將禁衛軍交給你管理,可你瞧瞧...都成什麼樣子了?”
“請陛下降罪!”雲不凡自知罪責在身,不敢推脫半句。
崇樂帝眸色深了些許,沉默片刻方纔張口,“朕不希望再見到類似的事情發生,你可明白?”
“是陛下!”雲不凡繃緊的身子微微緩了一下,他曉得這一關是過了。
崇樂帝揮手道,“下去領罰吧!”
“謝陛下恩典,臣告退!”
待雲不凡退下後,崇樂帝朝着空曠的殿宇吩咐了一聲,一道黑影閃過,而後歸於平靜,彷彿那是一瞬間的錯覺。
層層疊疊的殿宇一望無盡,崇樂帝幽幽的遙望遠方,薄涼的脣角低諾道,“這後宮的人也該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