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度這幾天很忙,身爲榜眼,應酬極多。
簪花遊街之後,次日白天祭拜文廟——把孔子他爹請了出去的新文廟。
晚上,參加瓊林宴。
酒醉睡了一夜,又去禮部排練,學習各種禮儀。
連續幾天晚上,都要喝酒。
總有家境殷實的新科進士,熱情邀約同年。
吳乞買捧着另一張狀紙:“金國副相完顏希尹,爲相者不行仁政,誘導國君窮兵黷武……其罪當誅!”
“拖下去,行刑!”
兵部尚書喊道。
最後出場的,全是火炮!
前方是一門攻城巨炮,接着是十多門野戰炮,隨後是數十門各類小炮。
大家都顯得很興奮,因爲今天有獻俘大典。
他們排在許多文官後面,緩緩走向御街,繼而朝宣德樓靠攏。
因爲他的詩詞極好,就連一些往日舊作,都被東京的歌女們傳唱!
“行軍禮!”
重步兵們右手握着長槍,齊刷刷杵在地上,左手握拳橫於胸膛。
接下來又是驍騎,重複重騎的動作,沿着南街右邊前進。
穿着新發的官服,黃公度早早起牀,跟一羣新科進士聚在浚儀街。
吳乞買捧着狀紙雙手發抖,念道:“女真蠻酋吳乞買,協助其兄阿骨打,竊取遼國大位。既建金國,不思德政,盤剝百姓,背信攻宋,殺戮無數,陷萬民於水火。北方各州府,幾成白地,骨露於野……大明天兵既圍其京,吳乞買負隅頑抗,出爾反爾破壞議和……其罪當誅!”
重甲步兵分作兩隊,在行禮完畢之後,沿着南街左右向前,走到預定位置站立不動。
隨着禮官的聲音,黃公度將笏板插在後腰,朝着皇帝叩拜山呼萬歲,繼而又站起來歡快跳舞。
而驍騎兵的棉甲,相比以前的札甲要輕很多,且防禦力的變化不是很大。
就他這樣的還能中狀元,多少人心裡不服氣?
黃公度就很不服氣,但還算有風度。
吳乞買雖然穿着大明公爵袍服,卻被五花大綁,領着一衆俘虜去城樓跪拜。
朱銘站在城樓上,也左手握拳橫胸還禮。
黃公度問道:“至誠兄可曾見過火器?”
“止步!”
可作爲戰俘跪在那裡的完顏希尹,卻一直在做免費講解:“這些重步兵,在稿城大戰時出現過。他們配合着火銃兵攻城,大金勇士根本抵擋不住……”
“金國副元帥完顏撻懶……”
黃公度雖爲榜眼,混得卻比狀元還風光。
“獻俘!”
完顏希尹當即被拖走,吳乞買嚇得閉上眼睛。
這個時空的黃公度,註定有一個更美好的人生。
“下馬!”
他這個番人軍官的兒子,如果確實才學過人,或許還能被同年進士們另眼相看。問題是他肚子裡沒多少貨啊,而且詩詞也寫得一般,就連數學、物理也不算頂尖。
一個狀元,蹉跎時光十多年,卻還只是肇慶府通判。
“金國副相完顏希尹,驗明正身!”
有時候,李中被問及詩詞時很尷尬。黃公度主動幫他解圍,把話題引向西北各族,並向李中請教一些民族問題。
重騎兵身邊還跟着扈從,扈從們協助騎士下馬,一起朝城樓上行軍禮。
他爹在宋朝還屬於低級將領,到了大明降爲湟州駐防軍官,甚至連正式的將領都不算。
刑部尚書指着士兵和百姓:“你還要給兵民謝罪!”
根據朱銘下達的換裝命令,接下來五年,重騎和驍騎都要換成棉甲。
黃公度突然聽見一陣驚呼,繼而是歡呼吶喊聲。
李中能夠感受到,雖然衆人對他很熱情,但那都只是表面僞裝。
因爲重步兵後面,是陳子翼統領的重騎兵。
朱銘撇撇嘴,他已經看到了,有些燧發槍擊發失敗,並沒有冒出來硝煙。
整齊的步伐聲由遠及近,黃公度忍不住墊腳去看。
前方的重步兵,已經走到宣德樓下。
李寶穿着蟒袍,身後跟着一羣士兵,押解三十多個俘虜,徐徐朝着宣德樓而去。
“諸位進士,大典就要開始了,請往前面走!”禮部吏員跑來提醒。
一陣馬蹄聲響起,李寶騎馬過來,喝令道:“準備獻俘!”
完顏撻懶嘀咕道:“或許還活着,或許還活着。”
接下來的是混編部隊,騾子拉着一輛輛戰車前進,戰車上還載着許多震天雷。
刑部尚書又說:“跪着再念。”
從御街一直往南至南薰門,半個東京城的中心軸主幹道,街道兩側都有百姓在駐足觀禮。
“該死的戰車,該死的戰車!就是這些戰車,讓我大金勇士野戰失利。就算在野外把他們包圍,也能結成車陣,不論怎樣打都攻不破……”
禮官再喊:“皇帝閱兵!”
緊接着,文武百官退至兩側。
看着陸續過去的各個兵種,完顏希尹表情絕望。
吳乞買當着文武百官、諸國使者、士兵百姓的面,趴跪在宣德樓下痛哭流涕,瘋狂額頭道:“罪人吳乞買,叩謝大明皇帝天恩。”
新科進士們,跟在文武百官身後,朝宣德樓走得更近。
“噠噠噠噠!”
皇家特地把金明池開放,任由進士們在那喝酒玩耍。如果白天不排練禮儀,大家就去金明池搞文會,吟詩作對好不快活。一旦出現佳作,隔日便傳遍京城。
進京請封的黃頭回鶻使者,臉上露出驚訝表情。但還沒被徹底嚇着,畢竟他們以騎兵爲主,裝備再精良的步兵也攆不上。
完顏撻懶重複道:“我兒子勝都,沒有逃回上京?”
“百官上前!”
被俘時跪地求饒的完顏撻懶,估計是自知今天必死。他跪在那裡一言不發,似乎懶得再浪費精神。
鐘鼓樓的四面鐘即將走到正點,宣德樓上陸續傳來幾聲吶喊:“皇帝升樓!”
李中站在黃公度前面,他已經從美夢當中驚醒。
“萬勝,萬勝,萬勝!”一瞬間,呼喊聲震天,黃公度被喊得熱血沸騰。
緊接着,是李彥仙統領的驍騎兵,戰馬清一色披着減重棉甲。
他們大部分都聽說過火銃的威名,曉得大明有一支神機軍,打得兇殘的金兵狼狽而逃。
一個刑部官員過來,讓士兵給吳乞買鬆綁,並塞給吳乞買一迭狀紙。
完顏勝都帶着十多個親兵逃走,從此就人間蒸發了,既沒被大明將士逮住,也沒有逃回金國上京。
軍隊也是從南薰門而入,讓所有老百姓都能看到。
良久,完顏撻懶問道:“吳乞買,你真沒見過勝都?吳乞買,吳乞買,我問你話呢!”
新科進士們議論紛紛。
樂曲再變,更加激昂。
李中回答說:“楊國公大敗西夏時,我就在蘭州求學,當時有幸見到過。不過那時的火銃,還有一條火繩,現在卻沒有了。”
刑部尚書說道:“吳乞買其罪當誅。念其爲一國之主,大明皇帝陛下予以特赦!”
“嗯?”吳乞買轉身看去。
大家慢慢等着,無人再敢說話。
還得繼續改進啊,把擊發率給提升上去。
吳乞買此刻站在州橋附近,他看着一支支隊伍過去,精神早就完全麻木了。
直至秦檜病死,他才升爲員外郎。很快他也病死了,因爲早年被調來調去,在偏僻州縣來回奔波,身體狀況非常糟糕。
繼而大呼萬勝,重新上馬,沿着南街左邊前進。
“沒有。”吳乞買搖頭。
只有這三位將領露出臉部,其餘重甲步兵全都拉下了面甲。他們全身被盔甲包裹,只有眼睛和嘴巴三處孔洞,豎着長槍整齊劃一的走來,大老遠都能感受到肅殺之氣。
“這就是火銃嗎?”
這些俘虜,大部分是從戰場上抓來的,也有少部分是從上京帶來。
李中在民族問題上侃侃而談,席間有人拍手稱讚,亦有更多人面露不屑。
“那些就是火銃兵,鉛丸可洞穿鐵甲……”
可能逃到某個地方,丟掉戰馬和兵甲,僞裝成普通敗兵,然後被明軍給打散安置爲民。
歷朝歷代都有閱兵,但只在校場或郊外進行,很少有皇帝把軍隊拉進城檢閱。
很快,黃頭回鶻使者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驚恐。
每輛戰車,搭配有一個小隊,有刀盾手、長槍手、弓弩手、擲彈兵、夥兵等等。
“此真國之利器也!”黃公度連連讚道。
“明國的重騎、驍騎,其實比不過我女真騎兵……”
花榮率領火槍手跟在後面,來到宣德樓前行禮。他們卻沒有喊什麼萬勝,而是舉起燧發槍朝着天空,“砰砰砰砰”一頓齊射(沒裝鉛彈)。
最前方是重甲侍衛,由大內侍衛統領白勝率領,其後是古三和石彪指揮前進。
李中連忙往前走,黃公度亦步亦趨跟上。
驀地,禮樂聲大作。
只不過棉甲的制式不同,重騎兵棉甲的重量,相比以前僅略微減輕,但防禦力能夠大大提高,而且還具有冬季保暖的功能。
因爲支持趙鼎和岳飛,他才做官兩三年,便遭秦檜誣陷罷官。幾年之後被召回京城,很快又被貶去打理道觀。
也可能凍死餓死在荒野!
歷史上,他考上狀元的當年,就受到宰相趙鼎的賞識。
吳乞買於是跪着轉身,先給大明將士磕頭,再給大明百姓磕頭。
“火炮……好多火炮……怎打得贏啊……”
“哐哐哐哐~~~~”
“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驗明正身!”
三十多個俘虜,全部由吳乞買親自宣讀罪狀,一個接一個被拖去砍掉腦袋。
殺完之後,吳乞買整個人都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