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陽北部山區,有一個陽興谷寨,控厄着前往五臺縣的通道。
之前在金兵手裡,現在主動放棄了。
此寨距離金國城池太遠,沿途全是山中谷道,需要從定襄或五臺,大老遠的把軍糧運來。
金兵駐紮太多,軍糧運輸吃不消。
金兵駐紮太少,又扛不住明軍進攻。
五臺、定襄兩縣的義軍,也發揮了巨大作用。他們不堪金人壓迫,逃進大山裡遊擊作戰,神出鬼沒的襲擊金兵運糧隊。
本來往陽興谷寨運糧就消耗頗多,山中義軍又時常襲擾,完顏宗翰不得不派兵押送糧草。
如此搞了幾個月,金人的軍糧吃不消,乾脆把這個軍寨給放棄,轉而在更北邊兩處谷口駐軍。
定襄、五臺兩縣義軍大喜,他們活動的山區,終於跟明軍地盤連通了。
不但火炮給張廣道運來,朱銘還把火槍手全部調到山西。
完顏宗翰多次組織軍隊出關,想要搗毀或搶走明軍火炮。但兩側山坡全是火槍手,中間再派人那麼一堵,金兵再強悍也衝不過來。
一聲接一聲炮響,完顏宗翰已聽得麻木,因爲炮擊足足持續了四十多天。
今天的炮擊終於結束,看着明軍有條不紊換防,完顏宗翰整個人都焦躁不安。
由於地形原因,可供佈置火炮的地點不多,每座關城只能同時用到七八門炮。
金兵一旦離開,義軍又再次出山。
這兩座雄關是趙光義時期修建的,又在慶曆年間再次加固,被連續炮擊一個多月還沒塌。
反正就是大軍屯在關外,每天把鐵炮拖出去,照着關城一個勁兒的轟。
攻打雄關,沒有任何花招可言,翻山繞路也沒法繞。
那裡是太原通往忻州的兩處咽喉,耶律餘睹就是從赤塘關逃來的。當時赤塘關還在明軍手中,去年完顏宗翰大軍南下,又把赤塘關給奪了過去。
山西主戰場,需要攻破雄關才能展開。任意攻破一處,明軍就可大舉北上忻州,還可派遣偏師殺向定襄和五臺。
定襄、五臺兩縣的士紳,被金兵和義軍來回洗劫。
不少士紳都被搞破產了,他們感覺金人不佔優勢,乾脆暗中跟義軍聯絡,或者派遣子弟加入義軍。同時還寫信聯絡張廣道,說願意給明軍做內應,只求大明將士趕緊殺過去收復失地。
去年赤塘關被金兵奪走,是張廣道主動收縮防線所致。否則多屯駐幾千人,把糧食也儲存足夠,金兵再厲害也只能抓瞎。
張廣道立即給義軍送去兵甲、衣服和糧食,得到補充的山西義軍,把金兵搞得更爲頭疼。他們時不時翻山越嶺,繞過金兵駐守的谷口,襲擊投靠金人的富戶(許多富戶真個冤枉啊),還去截殺下鄉徵糧的僞軍與吏員。
“很好,明日繼續炮擊。”
“張公,開封又運達三百桶火藥,磁州的鐵彈也運到壽陽了!”
金兵如果殺來,義軍總能提前得到消息,立即撒丫子逃進山裡躲避。
今年山西收完麥子,糧賦還未上交,張廣道就火速出兵,同時攻打赤塘關和石嶺關。
張廣道半點也不慌,他的糧草非常充足,一直喊糧食不夠的是戶部。
“轟轟轟!”
完顏宗翰除了死守關城,無法再做別的事情。
再精銳的金國騎兵和步兵,此時也毫無用武之地。
赤塘關位於山谷平地上,石嶺關位於山谷間的一道石嶺上。關外山道已被明軍堵死了,不但火槍、火炮架着,還佈置了大量弓弩手,就等金兵從狹窄谷地過來送死。
正常情況下,金人作爲防守方,這種地形大大有利。
但明軍有火炮啊!
“元帥,又有一處牆體開裂。”親兵跑來彙報信息。
完顏宗翰親自前去查看,他懸筐停在關牆半空中,伸手去比那道新的裂縫,這次竟然足足裂開兩指寬。
能撐四十多天炮擊不塌,宋朝建的關城已經很合格。
還能再奢求什麼呢?
完顏宗翰也在城牆上,架起一些中小型回回炮,朝着明軍的火炮陣地投擲石彈。
但收效甚微,明軍佈置火炮時,壘築了夯土工事,至今只有兩門火炮、十多個炮手被石頭砸中。
“轟!”
炮擊第五十六天,隨着一聲巨響,赤塘關的東側城牆大面積垮塌。
然而,明軍的轟擊還沒停止,使用頻繁的火炮被換下去,又拉上來幾門完成保養的火炮。
還要接着來?
完顏宗翰被徹底整無語了,你們倒是趕緊攻城啊,跨了一處都不攻,難道想把赤塘關轟成平地?
炮擊第五十九天,又是一聲巨響,之前被轟塌的缺口,緊挨着又倒下一段城牆。
“繼續炮擊,明日攻城。”張廣道終於下令。
次日,一道道行女牆,從明軍大營當中推出,攻城士兵藏在行女牆後徐徐前進。 明軍的火炮,依舊轟個不停,掩護友軍靠近關城。
行女牆之後,是六臺臨衝呂公車。
每臺呂公車皆爲四層,每層站着六名火槍手,可以朝缺口處的金兵放冷槍。
更多火槍手,卻是跟着行女牆前進。
關城上的中小型回回砲,頂着明軍火炮開始投石,砸向緩慢前進的行女牆。
“轟!”
一塊石頭砸在行女牆上,木屑飛濺,三個明軍士卒被當場砸死,還有好幾人被濺出的木屑擊傷。
在最前方主攻的,當然是王德的夜叉營。
夜叉營已經擴編到一千人,王德擔任主將,曹武、徐清擔任副將。
曹武是吳玠的部下,歷史上金兵攻打和尚原,他陣前單挑獲勝大漲宋軍士氣。
徐清是劉錡的部下,歷史上同樣外號“夜叉”。
這三人皆爲西軍猛士,個個都能玩單挑的存在。
而這一千夜叉營士兵,同樣優中選優,給朱銘做重甲侍衛都足夠。
他們清一色穿着新式札甲,由於是從缺口殺入,不用騰出手攀爬樓梯,因此人人左手持盾、右手持錘。
“砰砰砰砰!”
呂公車內的火槍手,率先朝着缺口開槍,由於距離太遠,只命中寥寥數人。
但是,有幾門火炮,一直對着缺口轟擊。
其中一發炮彈落入金兵陣中,瞬間砸死砸傷好幾人。
行女牆漸漸接近,城上金兵也開始射箭,擊中行女牆外層的牛皮,發出剁剁剁的悶響聲。
兩輪箭雨過後,隨着幾聲哨響,上百個明軍火槍手,從行女牆後方站出,朝數十步外缺口處的金兵開槍。
“轟!”
臨衝呂公車太過高大,被投來的一塊石頭命中。上面兩層被砸出個大洞,雖然沒有倒塌毀壞,但被砸死兩個火槍手、砸傷三個火槍手。
“射!”
行女牆後的明軍弓箭手,在進一步接近之後,朝着缺口及城牆上的金兵拋射弩箭。
前面幾排行女牆,距離關城越來越近,已然進入回回炮的投射死角。
距離二三十步時,三百多個火槍手,朝着缺口處的金兵自由射擊。
噼裡啪啦一陣槍響後,王德大喊道:“上!”
趁着防守缺口的金兵,被火槍打得陣型大亂,王德帶着夜叉營離開行女牆,擡着十多架很短的木梯衝上去。
缺口處並非平地,而是城牆倒塌形成的崎嶇障礙地形。
王德依舊衝鋒在前,等前排勇士架好短梯,他左手舉盾抵擋長槍,右手抓着短梯快速攀爬。三兩步就衝上一處高地,拔出鐵鐗就猛敲出去。
這些金兵先遭炮擊,隨後又被火槍射擊,此時正處於慌亂之際。而且城牆倒塌形成的高臺,太過崎嶇散亂,根本無法整齊列陣。
曹武、徐清兩位副將,隨即也帶兵衝上去。
三個魁梧高大的勇猛壯漢,猶如三支箭頭,帶着麾下士卒插入敵陣。
短短几分鐘時間,防守缺口的金兵就開始潰逃。
完顏宗翰大喊:“合扎猛安,上去填缺口!”
一千多身披重甲的鐵罐頭,手裡拿着鐵棍、鐵錘、狼牙棒,踏步徐徐向前行至缺口處,頂着己方潰兵沉着接陣補位。
這些都是去年失去主力戰馬的合扎猛安,雖然備用戰馬也能用,但終歸沒有以前那麼順手,如今當成重甲步兵剛好合適。
雙方很快撞在一起,由於全是鈍器攻擊,甲冑的少許差別可以忽略不計。
甚至在裝備方面,夜叉營還佔據優勢,因爲他們手裡有盾。
雙方後來的長槍手也抹上來,在兩軍士卒的空隙間出槍,對準地方甲士反覆戳刺。
缺口之處,戰場一片混亂。
好些夜叉營勇士,跟合扎猛安撞在一起,鈍器砸得彼此骨頭開裂,繼而抱在一起倒地翻滾砸擊。
五臺呂公車成功靠近關城,頂層的火槍手比城牆略高,朝着還未倒塌的城牆上放冷槍,攻擊那些對後排明軍射箭的金兵。倒數第三層的火槍手,則子彈越過缺口處的戰場,射擊還未投入戰鬥的金兵預備隊。
缺口處完全變成絞肉機,明金兩國最精銳的戰士,已經混作一團不分彼此。
這崎嶇不平的破地形,由於無法有效列陣,全靠個人武藝作戰,打着打着就抱在一起。甚至是失去武器翻滾跌落,然後摘掉對方頭盔用拳頭砸,打得急了還張嘴一口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