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奔逃的戰象,改爲中了二十多槍。)
見到杜英武敗逃,幾面圍來的安南軍隊,陸陸續續放下武器投降。
只有少數死忠,自知難以倖免,即便投降也會被清算。他們有的率軍搏命,有的扔下軍隊直接開溜。
“殿下,我軍勝了!”韓京雙手抱拳。
“敵軍不堪一擊,”朱康非常高興,這是他首次經歷大戰,“快把醫士接來救治傷兵。”
韓京說道:“已派人去請軍醫。”
前方的將士還在追殺,朱康身邊只留二百多傷兵保護。
周圍的降兵卻有上萬,韓京害怕出事,讓倒戈的安南將領去接收。必須全部扔掉兵器,然後坐在田裡,不準任何人回到田坎上。
朱康走到一頭戰象屍體旁,這畜生的肩頂被砸了個大洞,竟然還奔逃十多米才倒下。
韓京拔刀割斷戰象鎧甲的皮繩,發現居然是皮鐵雙層複合鎧,忍不住笑道:“就這甲冑,都已超過許多大明精銳了。”
陣前倒戈的龍侃,討好解釋道:“幾十年前,我國戰象遇到宋軍。宋軍用一種勁弩(神臂弓)射象,等戰象忍痛衝到近處,他們又用刀劍劈砍象鼻,戰象吃痛受驚反踏自己人。後來就改進了戰象鎧甲,就連象鼻都套着皮甲,傾國之力也只能養三十多頭戰象。”
可見當時宋朝的北方軍隊,戰鬥力還是很強悍的,被戰象衝到面前都不潰,反而還能組織士兵劈砍象鼻。
“上次明軍殺來,安南怎未用戰象?”朱康問道。
龍侃說道:“當時象兵被杜賊帶去南方,跟占城、真臘兩國作戰。”
朱康不再理會戰象,轉而去慰問傷兵。
目前明軍的陣亡,已經增加到4人,全都是中箭而死。
另有幾人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狀態。同伴正在幫他們緊急包紮,防止中箭的傷口繼續流血。
受箭傷者總計兩百多人,除了流血過多比較危險的,還有兩人恰巧被射中眼睛。
這就是明軍所有傷亡了,四人陣亡、多人昏迷、兩人獨眼、兩百多人中箭。
倒戈過來的將領龍侃,打聽清楚情況之後,敬畏之餘甚至心生恐懼。
不符合常理啊,這可是數萬人的大戰!
只陣亡四個是什麼道理?
龍侃如果知道戚繼光的戰績,就明白這種情況實屬正常了。
戚家軍初戰,陣斬倭寇308人,生擒2人,淹死的倭寇不計。自身陣亡3人。
接着1500戚家軍,全殲2000倭寇。自身陣亡3人。
渡海強攻島嶼,消滅1000多倭寇。自身陣亡13人。
擊潰幾千倭寇,斬首700餘。自身0陣亡。
燒死、淹死3000多倭寇,斬首900餘。自身陣亡69人。
戚家軍陣亡69人這次,是因爲嚮導被倭寇收買,把戚繼光引向有4000倭寇駐守的堅固營寨。
地形對戚家軍極爲不利,因爲那是倭寇的預設戰場。
在兵力難以展開,且遭到埋伏突襲,前鋒戰士多被射傷的情況下,戚家軍強行攻佔敵軍營寨,反而把4000倭寇給全殲!如果這樣看,僅陣亡69人是不是更離譜?
另外陣亡13人那次,卻是渡海強攻島嶼,直接搗毀倭寇的巢穴!
還有一次陣亡16人,屬於更扯淡的攻城戰,當時俞大猷也有參戰。6000多倭寇死守8米高的磚石城牆……
陣亡24人那次,先是攻佔倭寇四座營壘,然後九次強攻逃上山的倭寇並將其全殲。
戚家軍在南方的歷次戰鬥,陣亡數量只要超過3人的,要麼屬於攻堅戰,要麼就是遇到埋伏。
正常作戰,戚家軍陣亡3人已是極限。
而明軍屬於火器版鴛鴦陣,還是對自身有利的水田作戰,安南士兵再多也難以圍攻。只被射死四人不是很正常嗎?
軍醫帶着學徒和傷藥,從北江路城外火速趕來。
謝洪也派人來了,他說降安南水軍之後,直接駕船去攻打城池。當然沒有打下來,但隨着杜英武敗逃,城內守軍選擇開門投降。
又過一陣,韓京的副將聶鹿卿,揪着倒戈太監杜乙回來:“殿下,這閹人故意縱兵堵住我軍去路,竟然讓杜英武那廝逃走了!”
杜乙慌張狡辯:“將軍,是我率先倒戈的啊,怎麼可能把杜賊給放跑?”
朱康讓安南官員詢問降兵,被俘的安南中軍士卒,全都證實是杜乙最先倒戈。
“放了吧,此人有功無過。”朱康說道。
聶鹿卿不忿道:“真是他縱兵堵住了幾處通道,導致我軍不能快速追擊。我沒有說謊,殿下若是不信,可以詢問大明將士!”
朱康只得親自詢問己方士兵,大家都說確實如此。
杜乙繼續狡辯:“我也在率兵追殺杜賊,但麾下士卒太過混亂,實在是收束不住啊。”
“算了,你去把自己的士兵召集起來。”朱康懶得追究,現在也不是追究的時候。
杜乙的心思很簡單,他對死去的國王有感情,又覺得杜英武必敗,所以選擇臨陣倒戈。
但他對杜英武也有感情,如果不是杜英武的親爹收留,杜乙在幾歲的時候就餓死了。關鍵時刻,他又想放杜英武一條生路。
韓京說道:“殿下,當遣數百精兵,坐船直取升龍府,不可讓杜賊重整旗鼓!”
朱康說道:“你全權安排。”
韓京不但帶走五百精銳坐船出發,還把杜英武麾下幾員降將也帶走。
他們只攜帶一日干糧,坐船直奔升龍府而去。
由於北江路城被謝洪率水師攻打,杜英武逃跑的時候,不敢去城外碼頭尋船。他帶着幾個親兵狂奔數裡,纔在江邊發現一條漁船,等他划船回升龍府已經晚了。 韓京率五百精兵來到城下,讓降將們跑去城外喊話。
“我是龍侃!杜賊已經全軍覆沒,十萬大明天兵明天就到,爾等還不速速開城投降?”
“快把城門打開,我是監軍杜乙,杜英武已經戰敗了。”
“守城之人是誰……”
幾個安南降將輪番喊話,守城將士驚疑不定,有一些軍官跑去通知杜英武的族兄杜嗣武。
杜嗣武聞訊大驚失色,竟然啥也不管,拉着黎太后、小國王、嬰兒王弟就逃。他已顧不得太多財貨,只捲走一箱金銀、自身家眷、若干奴僕和百餘士兵。
五百明軍,哪能堵死所有去路?
當韓京得知消息時,杜嗣武已經逃之夭夭。
年僅二十歲的黎太后,卻不願餘生東躲西藏,她在逃跑路上說:“將軍爲何要逃?”
杜嗣武說道:“我那族弟已激起衆怒,尤其是殺了十多個大臣。那些大臣背後的家族,豈能善罷甘休?”
黎太后說道:“杜英武作亂,與將軍何干?”
“政變之時,是我帶兵駐守宮城啊。”杜嗣武說道。
黎太后說:“我與將軍,皆是被杜賊脅迫。更何況,將軍的姐姐是杜太后,那些明軍都是杜太后請來的。”
杜嗣武一怔,猛地拍手:“對啊。我爲什麼要逃?”
黎太后又說:“將軍與我患難與共,如今是否該齊心協力?”
杜嗣武說道:“太后所言極是。”
“殺了那個小的!”黎太后輕飄飄來一句。
杜嗣武瞠目結舌:“太后是說那個嬰孩?”
黎太后道:“先王只有三個子嗣。已經死了一個,如果再死一個,我兒就是先王的獨子。保住了我們母子,就是保住將軍自己。”
杜嗣武的腦子有點亂,感覺似乎很有道理。
於是,他就真的動手了!
他逼迫奶孃把嬰兒投入河中(失手落水),一邊急令士兵去救人,一邊發怒把奶孃給殺死。
然後,抱着嬰兒的屍體嚎啕大哭,捶胸頓足說自己對不起先王。
黎太后年輕貌美,卻又心如蛇蠍。
但她真沒多大的野心,而且沒有什麼大智慧。
歷史上,文官已經聯合起來,把杜英武削職罷官,算是剷除了一代權臣。黎太后卻戀姦情熱,又把杜英武召回來做官,完全不顧自己的親兒子,導致杜英武血洗朝堂。
數日之後,這些傢伙返回升龍府,立即被抓起來嚴密看押。
朱康看着嬰兒屍體:“這兩人夠狠啊。審問得怎樣的?”
謝洪說道:“那些閹人和士兵,都說乳孃不慎讓嬰兒落水。應該是演的一齣戲,旁人就算能看出來,也打死不敢承認,否則他們也有同謀之嫌。當然,真正往死裡打,肯定有人招供。但那就成了屈打成招,安南官員反而還會懷疑我們。就這樣最好,讓安南官員懷疑那個黎氏。”
朱康糾結道:“陛下的意思,是改立一個國王。現在嬰孩已經被殺,只剩個獨苗,卻該如何應變?”
謝洪說道:“可上奏朝廷,由殿下娶了黎氏,正好名正言順做安南攝政王。”
朱康連連搖頭:“我可不娶那個蛇蠍女人!”
謝洪說道:“只是娶了而已,又不一定要同牀共枕,只是佔一個名義而已。當務之急,是趕緊穩定安南局勢。”
朱康拱手道:“請先生賜教。”
謝洪說道:“對內安撫文武官員,戰場立功之人,被杜英武殺害之人,該賞賜賞賜、該追封追封。西北有叛賊申利,已經攻佔太原府,自稱宗室想要謀奪大權。殿下當以安南國主的名義,傳令全國官員士紳,不要夥同叛賊作亂。”
“至於叛賊申利,暫時不要出兵去剿滅。讓他繼續攻破州府,搞得安南官員焦急起來,然後再出兵把他滅掉。”
“杜英武及其餘黨,全部抄家滅門。把他們的家產分給大明官吏和將士,尤其是田產要分出來,這才能讓殿下帶來的人徹底安心。不服殿下做攝政王的安南官員,通通可以打爲杜賊餘孽,將他們抄家滅門分配其財產。”
“升龍府城內,上次被楊將軍擄走太多人。安南國主遷徙地方百姓,也只讓城內恢復一半人口。可派人去廣州招募商民,尤其是商賈和工匠,來了就發給店鋪和民宅。一來可讓升龍府快速恢復,二來也是增加漢民人口。”
“還有,重新整編安南殘軍。手握兵權的安南武將,令其送來家中年少女子,通通嫁給殿下爲側夫人。跟那些武將聯姻,殿下方可掌握兵權。”
“跟武將聯姻之後,還要大興科舉。陛下允許安南士子前往大明科考,殿下宣佈此事之後,再從大明求來許多儒經,最好是能請來一位大儒。這樣就把安南的文官和士子也籠絡了。”
“聽說安南的寺廟,擁有無數寺田。如果賞賜時不夠,就指控某些寺廟是杜賊餘黨,把那些寺田也抄了分給大明將士!”
“等殿下掌控了安南局勢,明年就能改革制度。模仿大明,衙門改爲內閣、六部、行省制。軍隊改爲都指揮、總兵和內外鎮制度。這些改革,都方便大明今後吞併安南。”
“田制暫時不改。尤其是田稅,很多都是收回中央,當作軍費來使用。現在安南軍隊銳減,整編時不要恢復原有兵額,相當於變相的裁軍。一來可防備安南軍隊叛亂,二來多多收取田賦以備不時之需。到時候,殿下如果酌情減輕一些田賦,反而還會贏得仁慈之名,獲得安南官民的愛戴。”
“商稅卻須改動……”
謝洪足足說了十多分鐘,只說完一個大概。
朱康聽得佩服不已,作揖道:“先生真乃大才也!”
謝洪謙虛道:“臣做過大明右布政使,隨便一個布政使,來了安南都能輕鬆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