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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正等人的告知,並未使得張斐更改原來的計劃。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範家書鋪還是在三日之後重新開張,同時推出計稅計劃。清晨時分,錄事巷。
一條嶄新的招子緩緩從升起。今日起,範家書鋪將正式改名爲
“汴京律師事務所”。一步到位,不再追求什麼古韻,還去弄個什麼訟師。
因爲就現實情況而言,訟師已經無法乘載張斐所想要表達的內容。當然,張斐還有那麼一點點小心思。
就是將耳筆給改過來。如今許多百姓爲了表達對他的尊重,就直接稱呼他張耳筆亦或者耳筆張,反倒是那些官員喜歡加上
“之人”之類的,表以蔑稱。霎時間,鑼鼓喧天,炮竹齊鳴。整個錄事巷是人山人海,煙霧瀰漫。
“張三郎!恭喜!恭喜!”
“多謝!多謝!”
“抱歉!抱歉!”
“哪裡!哪裡!”.....
“費員外,恭喜!恭喜!”
“多謝!多謝!裡面請!快裡面請。”.....只見汴京有頭有臉的富商皆來此道賀,但他們只是向張斐道賀,然後就進入對面費家書鋪,或者斜對面的李家書鋪。
一身喜慶的範理看着過門不入的賓客們,不禁都是羞於見人,將臉偏到一邊去,都懶得跟他們打招呼。
唯獨張斐還跟個二逼似得,微笑地跟着一些熟人打着招呼。他始終堅信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事實也是如此。弄到後面,一些與張斐認識的商人,在路過汴京律師事務所時,都是低着頭的,當做沒有看見。
原來今日李國忠等七大書鋪,也同時推出一模一樣的計稅業務。一個書鋪包攬一行或者幾行的計稅業務。
非常細緻,看似也非常專業。但其實就是都商稅院專門派會計駐紮在他們書鋪,可以理解爲商稅院擴張地盤,本質上是沒有變化的。
商稅院自己的計的稅,他們當然會認賬。這顯然就是爲了針對張斐。如果只是單單計稅,其實三司也不會那麼忌憚,權當輔助。
其實宋朝很多私人買賣,都是爲了輔助官營。這就是爲什麼三司對於民間的掌控力,是遠遠高於行政司法合一的開封府。
錢纔是關鍵。偏偏張斐將計稅與律法合一,簡單來說,就是用他的手段,確保稅法能夠公正執行,這絕對是屬於權力的侵害。
三司自不會讓自己受到張斐的掣肘,也不會允許自己受到其它書鋪的掣肘。
故此三司是自己派會計駐紮,而非真的讓各大書鋪開展這門業務。關鍵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如果計稅出問題,商稅院不會首當其衝,衝在前面的書鋪。
對於李國忠等人而言,這業務雖然都不屬於自己,自己還得爲三司挪塊地,承擔一些責任,但是他們也非常樂意這麼做,因爲有三司的相助,他們也就不懼怕張斐。
之前張斐入駐範家書鋪,他們可是都很害怕的。而如今憑藉着三司的關係,這些商人也只能上他們書鋪,今後許多業務,自然也會找他們。
私下解決,纔是最好的方案。對簿公堂,太傷情面。
“三郎,這小小計稅,哪會吸引這麼多人來,他們這麼做,分明就是成心讓咱們難堪啊!”範理見汴京大小商人都跑來道賀,可他心裡清楚,他們這行的影響力可沒有這麼恐怖,遠不如牙行,再大的事,也不可能來這麼多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上面有人故意促成的。張斐笑道:“員外,我與你說過多少回,得將眼光放得更長遠一些,這一行生意紅火,對咱們也是好事。”範理鬱悶道:“啥好事,我咋看不出來。”張斐呵呵道:“今日三司自己開這麼一個頭,那他日咱們生意紅火時,他們也就只能乾瞪眼了。”範理哼道:“如今整個汴京,誰還敢與咱們合作啊!跟咱們合作,自己的買賣就沒法做了,還生意紅火,不關門就算是不錯了。”張斐兀自微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呢。”這裡正聊着,只見一個和藹可親的小老頭從人羣中穿過,走向汴京律師事務所。
張斐見到這老頭,趕忙上前兩步,拱手道:“小民張斐見過司馬大學士。”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那司馬光。
司馬光左右看了看,呵呵道:“可真是熱鬧啊!”兩邊都熱鬧,唯獨這裡比較安靜。
張斐當然聽出司馬光的揶揄之意,訕訕笑道:“讓司馬大學士見笑了。”司馬光擺擺手道:“無妨!無妨!老夫今兒就是來見笑的。”言下之意,我就是來看笑話的。
範理當即是面如死灰。這廝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連堂堂翰林院學士都親自跑來看他的笑話。
這得有多恨。張斐卻是哈哈笑道:“能夠博司馬大學士一樂,我這張開得可算是值了。”司馬光略顯好奇道:“你似乎一點也不擔憂?”張斐笑道:“到底誰心虛,不是一目瞭然嗎。我爲何要擔憂?”司馬光撫須一笑:“言之有理啊!”
“司馬大學士裡面請。”司馬光點點頭,正準備入門時,突然瞟了眼那招子,道:“律師事務所?有何講究?”張斐笑道:“服務於律法。”
“服務於律法。”司馬光稍稍點頭,
“這個說法倒是不錯,也像你在堂上的作風,這官司落在裡面,已經不是爭訟那麼簡單了。”二人入得店內。
但見裡面裝潢已經有別於當下的書鋪,就更像似酒樓,一間間雅座,一個個包間。
司馬光不禁好奇道:“你這還是書鋪嗎?老夫看着倒是挺像似酒樓啊。”
“這當然不是書鋪,而是律師事務所。”張斐解釋道:“小民方纔不是說服務於律法麼,那小店當然要以服務爲先,這裡都是用來招待客戶的,後面纔是辦公用的。”
“原來如此!”司馬光稍稍點頭,也明白其中一些奧妙,呵呵道:“你這是要大展拳腳啊!”搞個這麼大的服務區,代表着可能會同時招待這麼的顧客,肯定是要擴大自己買賣。
以前的書鋪,不需要這麼大的服務區。張斐笑呵呵道:“沒有辦法,司馬大學士要搞改革司法,我這也得匹配上啊!”司馬光目光左右一瞟,道:“那主意是你出得吧?”張斐點點頭,道:“不知司馬大學士以爲如何?”司馬光微微皺眉:“這兩日老夫是仔細研究過的,其中有一個問題很難解決啊。”張斐問道:“什麼問題?”
“就是你常常提到的那個詞,專業。”司馬光皺眉道:“如果只是在東京這麼做的話,那倒是可以,畢竟這裡有足夠的人才,但是要想全國普及,可就需要更多精通律法之人,我朝雖不缺官員,但也難以滿足此項改革。可若不全國普及,改革的意義又不大。”這老頭對於政治制度,確實是研究頗深,是遠勝於許遵,也強於那王安石。
一下就看出張斐的改革計劃與當下制度的最大區別。當下司法制度,也是有很多部門相互監督者,但一般來說,頭頭厲害就行了,下面的人就只需要奉命行事。
而張斐那套需要極其專業的人士,哪怕是衙差都需要極高素質。張斐道:“人才是讓一切變得完美的唯一途徑,如果司馬大學士追求完美的改革,專業化是不可避免的。”
“這老夫也知道。”司馬光點點頭,道:“老夫是這麼打算的,選出一批年輕官吏去國子監律法學院進行學習,然後再派往各地。”張斐點點頭道:“這是個好主意啊。”其實國子監下面就有專門的律法學院,而且還有算術、醫學,等術科專業,大宋在文治方面,確實是做到封建社會之最。
如張斐這種術科比較強的人,是有入朝爲官的途徑,不需要參加科考,只是說上限比較低。
四品以上就非常難。可話說回來,要在大宋做到宰相級別的,必然也是要身懷絕技的,甚至可以說,要達到全才級別的,如司馬光、王安石他們都是律法方面的佼佼者,都是鑽研過,王安石強於經學,而司馬光則強於政治學。
司馬光又道:“不過我老夫望你去講課。”
“我?”張斐驚訝道。司馬光點點頭。張斐哭笑不得道:“司馬大學士,你請我一個耳筆之人去國子監跟一羣官員、進士講學,你這分明就是挖個坑讓我去跳啊!”司馬光哼道:“在那公堂之上,御史中丞,刑部郎中,詳斷官,統統在你面前敗下陣來,這個小坑還能摔着你不成。”
“多謝司馬大學士誇獎!”張斐訕訕一笑,道:“但是想想都彆扭啊!何不讓我恩公去講學,我恩公對於律法的見解也非一般人可比的。”司馬光問道:“你恩公也不你的對手啊!”
“......?”張斐道:“律法之事,講究的是基礎,這基礎不牢靠的話......!”不等他說完,司馬光就道:“基礎方面,你不用擔心,關鍵在於,唯有你最懂得那套方案該如何運作,你應該知道他們需要注意些什麼,這是誰也代替不了的。”張斐沉吟少許,
“我考慮考慮。”
“考慮?”司馬光不滿地看向張斐。張斐鬱悶道:“考慮都不行嗎?”司馬光固執地搖搖頭:“你若不答覆我,我可不敢輕易奏請陛下。萬一失敗了,我可承擔不起這責任啊!”他性格是相當嚴謹,不做好萬全準備,他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張斐這套方案,有許多地方令他也沒有頭緒,尤其是檢控這一環,他真不是很懂,他懂訟學,但是張斐玩法,已經超出他的認知,而且目前上堂爭訟的官司,真的非常非常少。
到底檢控是爲官府,還是爲百姓,還是爲正義,另外,檢控與司理院到底又是怎樣的關係,其中有很多模湖的地方。
但是司馬光又認爲,檢控又是整套方案的最核心部門,如果將檢控給去掉,那現在差別也不是很大,最多就是將行政、司法分離。
目前大宋檢控第一人,莫過於張斐。就是再不喜歡張斐的,也不會否認這一點。
張斐一說要計稅,三司立刻嚇得總動員,計稅不可怕,可怕得是這廝還爲計稅擔保。
對了!我這書鋪不是缺人麼,到時我可以給他們提供實習的機會,朝廷出錢,他們幫我工作,這倒是不錯哦。
張斐思索一會兒,點頭道:“只要司馬大學士保證我去了不會被打,那我就答應。”司馬光呵呵道:“一言爲定。”正當這時,範理快步走了進來,
“三郎,有人要找你打官司。”張斐詫異道:“誰。”
“是我!”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布衣男子走了進來,但見此人丰神俊朗,留着三縷細須,氣度非凡,風度翩翩,活脫脫一枚大帥哥啊。
司馬光見得此人,當即驚喜道:“蘇子瞻。”蘇子瞻?咦,這名字聽得好生熟悉。
張斐稍稍一愣。那男子見得司馬光,立刻上前來,拱手一禮,
“蘇軾見過司馬先生。”
“東坡先生?”張斐驚喜道。蘇軾打量了張斐,問道:“東坡是誰?”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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