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我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請柬。
漸漸地,我開始收到很多請柬,大部分由助理接收,檢查過一遍後再交給我看。
請柬大部分都是直接忽視的,因爲都是些無痛無癢的酒會剪綵,寄給我也完全是出於禮節,這些就由助理處理掉了。
而這次,我發現助理臉色不對,我問他怎麼了,一看那堆請柬裡放着一份極其起眼的請柬,用的是上好的紙板,手感很棒,上面依舊用英文話題寫了我的名字,我眼睛掃到邀請人,一顆心差點蹦出來。
助理很是爲難:“秦總,你看這個……”
我努力壓制着自己雀躍的心情,儘量以平和的語氣說:“放在這裡,你先出去吧。”
助理面帶難色地出去了。
其實也難怪,有了上次的流言蜚語,我們整個公司都不怎麼想跟蕭氏扯上關係,助理陪我經歷過那次風波,對蕭勵的名字更是如遇蛇蠍。
而我卻已經等了很久。
蕭勵來找我了,他終於忍不住來找我了,我知道他肯定會來找我,我就知道……
我難以控制住雀躍的心情,恨不得在辦公室裡尖叫幾聲,但那樣只會讓外面的員工起疑,於是我只跺了幾下腳。
自己一個人高興了一會兒後,我把請柬重新打開,那是一個山莊開業的酒會,邀請我去捧場。
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邀請函,要是別人發過來的,肯定會被忽視掉,可是這份不同,這是蕭勵給我的。
冷靜下來後,我把請柬放到一邊,重新投入工作,執筆寫了一會兒,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拿出手機又撥打了那個熟悉到心痛的號碼,這一回終於接通了。
光是聽到他的呼吸聲我感覺我就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電話接通後沒有人說話,我心頭百感交集,喜悅大過哀痛,我怕我會哭出來,於是又自己掛斷了電話。
掛斷了電話後,我趴在桌子上,流了一會兒淚,然後抽了紙巾,擦乾了淚,跟沒發生過事一般繼續工作。
我知道我這樣很賤,他把我丟到一邊不管不問小半年,我卻因爲一份請柬、終於能接通的電話而高興得流淚,我也恨,爲什麼我總是處於被動,爲什麼我努力到現在卻一直被他玩弄於手掌。
可是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跪着也要走下去,而且到最後,究竟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到了酒會這一天,我精心準備了一番,叫司機老樑送我去酒會現場。
酒會在山上,路不怎麼好走,老樑開車經驗足,倒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我一直安心坐在後座,直到老樑忽然剎了車。
車子被迫停下來,我心裡很不爽,問老樑:“怎麼了?”
老樑回頭,語氣裡也帶着不可思議:“秦總,前面好像有個人……”
我有點煩躁,說:“你下去看看。”
老樑下去後看了一會兒,回來給我彙報說:“路上躺了一個男人,身上很髒,昏過去了。”
我一心往酒會現場去,哪想管這種乞丐,於是說:“把他扔到路邊,我們繼續走。”
老樑領了命,繞到車前去搬動那個昏迷的男人,男人確實一身髒污,老樑擡起他的時候我看見了他的臉,倒是長了一張正宗的小白臉皮相,就是有點黑了。
老樑拖着那男人往路邊走,那男人看着挺瘦,沒想到還挺沉,老樑搬運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我更加煩躁起來,就在這時,那個被拖動着的男人氣若游絲一般說了一句:“秦笙,你好狠的心……”
老樑跟我都是一怔,老樑動作一停,問我:“秦總,這人你認識?”
我果斷搖頭,“不認識,扔出去。”
而這時那個男人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毫無形象地哭喊起來:“秦笙太沒人性啦,我爲你做那麼多,你竟然要丟了我,秦笙啊你這個壞女人!”
我更加覺得惱怒,摔了車門下車,指着他問:“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
他瞬間停止了哭鬧,黑亮的眼睛直接看着我,笑得露出一口黃牙:“我是蕭葉文,你不認識我不奇怪,但我認識你哦。”
我更加頭疼,指揮老樑:“扔出去。”
奈何老樑腰力架不住蕭葉文折騰,老樑無奈脫了手,朝我滿含歉意地道:“抱歉,秦總。”
我捏了捏鼻根,對着這個完全陌生的青年,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依舊對我嗞着一口黃牙,我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好像都聞到了他不好的口氣。
他說:“你帶我去見我堂叔吧,你一見到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更加頭疼:“你堂叔誰?”
“蕭勵。”
我差點噴出來。
暫且信了這個叫蕭葉文的青年的鬼話,我讓他坐進了前座,其實我是想把他放進後備箱的,因爲他身上真的太髒了!
誰知道他坐進來後還這摸摸那摸摸的,老樑臉色特別不好,因爲這車最後還是要他洗的,但又不好阻止他,只好肉疼地看着他的毒手到處污染,我也看不下去了,叫他:“別亂摸了,我昨天剛洗的車。”
“哦,好。”蕭葉文倒是爽快,叫不摸就不摸,乖乖坐着,像個乖寶寶。
我看着他的側臉,真的不能接受蕭勵竟然有個這麼大的侄子,我問他:“你多大了?”
他掰着指頭數,然後轉頭朝我露出一口黃牙:“我今年19了!”
我扶額,蕭家的族譜真的亂得要死。
又開了十幾分鍾,快到酒會現場了,忽然蕭葉文轉過頭來,對我說:“能不能現在就把我放下來啊,我不能就這麼進去。”
我想你這樣也進不去啊。
於是就先放下了他,我們開車離開時他還嗞着黃牙朝我揮手告別,那畫面太美,我沒敢回頭看。
放下蕭葉文後,老樑忐忑問我是不是認識剛剛那個人。
我這纔想起我還沒問他怎麼認識我的呢,只記得捂着鼻子離他遠遠地,免得白搭了我今天特意挑選的香水。
他說我見到蕭勵就明白了,可是我上哪兒帶他見蕭勵去啊,我終於回過神來,媽的我這是被蹭車了。
車裡似乎還有那奇怪的味道,我開了窗散味,難得的好心情都被糟蹋了。
到了酒會現場後我冷着一張臉由侍者帶入酒會大廳,我故意來得遲,來的賓客裡有不少我認識的人,我到了後有人走上來跟我打招呼,倒也不顯得多落單。
我偷偷掃了一圈會場,沒有找到蕭勵的身影,心裡不免閃過一絲失落,連基本的客套都有些難耐,於是道別了那些老闆,找了個幽靜點的地方,拿了一杯香檳喝。
我剛喝了一口,就聽到有人說:“今天要是喝多了就沒人送你回去了。”
我一愣,回頭一看,是辭職幾天不見的何正良。
他一身正裝,謙謙有禮,風度翩翩,全然不見辭職那日的暴戾。
那日終歸算得上是不歡而散,我心裡一直有個梗,何正良再怎麼說也是少數幾個知道我真相的人,若是被他心懷怨恨,以後可危險了。
於是我的態度也算得上不錯,我說:“沒事,我僱了司機。”
他略帶玩味地看着我,我說:“是個老司機,你別擔心。”
我一語雙關,他明白意思後笑了出來,恢復了平時的溫柔,我心中大石微微落下,他說:“那天是我不好,脾氣有點差,沒嚇到你們吧。”
我說:“沒事,我們公司都是抗壓能力挺強的人。”
他笑:“是隻留下了吧。”
我尷尬,果然他離職了對我們公司的事還是挺了解的。
兩人光是站着也沒有話說,過了一會兒,一個漂亮的女人走過來跟何正良打招呼,何正良從善如流地與那個女人走到別處去了。
我鬆了一口氣。
蕭勵始終沒有出現,我難掩失落,忽然眼前出現了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小白臉,他直直地看着我,我被他盯得難受,問他:“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白西裝小白臉嘆了一口氣,說:“哎,秦笙你的記性怎麼就這麼差呢。”
我驚叫:“蕭葉文?!”
沒想到蕭葉文洗白白後還挺奶油的嘛,那也就是說他臉黑是因爲髒嗎?
那他該有多髒啊。
想起我曾跟他共處一個空間,我就有點不適。
而蕭葉文還想用手捂住我的嘴,被我躲開後,他倉皇地比了個閉嘴的手勢,說:“你小聲點,我是偷偷回來的,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就慘了。”
我奇怪,“其他人?”
“就是蕭家的人啊!”
我問他:“蕭勵不是蕭家的人嗎?”
他高深莫測地說:“堂叔他不同啦。”
說完又拉着我往裡面走,一邊說:“跟你聊起來我都忘了,堂叔叫我帶你來這裡的,你跟我來。”
我奇怪,他帶着我往深處走,忽然打開了一個地窖的門,催促我:“進去。”
我警覺起來,我跟蕭葉文頂多才認識幾個小時,這要是被他關起來了怎麼辦。
而蕭葉文根本沒注意到我警惕的眼神,他打開了燈,照亮了通往地下的階梯,回頭對我說:“下去吧,他就在下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