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第234 火中取栗
唐門宗主唐致，一生育有兩兒四女。
大兒子二十年前在青樓和人爭風吃醋，被一名江湖莽夫砍去了頭顱，兇手殺人後便沒了蹤影，故有人猜測是仇家尋仇。
所幸唐致老來得子，年近六十又生了個小兒子，取名唐心。
唐心是小妾所生，傳聞那小妾剛過門不到八個月就產下子嗣，故而宗門內一直有傳言說他不是掌門的血脈。
不過唐致並不在乎這些流言，對於這個小兒子極爲寵溺，甚至在其十歲生日那天送上了鎮派之寶做禮物，那是一件據說可瞬殺甲士三千的暗器。
王柄權三人眼前這名美婦名爲唐月，是唐致的第五女，乳名五兒。
唐月那位大哥喜好眠花宿柳，對於相濡以沫的髮妻極其冷落，故而僅育有一子。
但這位名叫唐堅的侄兒資質平平，遠不及年紀幾乎小他二十的唐心，而且唐月每次想起他，都會打心底生出一股厭惡。
這個明面上稱呼自己爲姑姑的男子，雖然見面都是謙遜有禮，背地裡卻藏有自己的一幅畫像。
至於他拿那畫像做了什麼，唐月甚至都不願意去深思。
“……”
當時作爲唐門當家人的大哥昏招頻出，先是千戶一家幾十口，之後是來此偵辦的朝廷大員，整個唐門已是騎虎難下。
“侄兒見過叔叔。”
自那以後，唐月就對那位自己曾愛戀過的男子有了大概猜測，如今再看眼前年輕人的話語，這駭人的猜測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回到姜家小屋，王柄權將事情經過講了出來，當然，他刻意隱瞞了自己那駭人的身份。
“……”
後來被嘉瀘府的那位千戶輕薄，她一氣之下賞了對方一記毒砂掌，不成想竟爲唐門招致了天大的禍患。
老儒生聞言也看向一旁的外孫，沉吟過後，點點頭道：
雖然朝廷最終沒在這件事上追究下去，但從那以後唐門也失去了倚仗，做事不得不束手束腳起來，甚至對於江湖上剛興起二流魔派，也是能忍就忍。”
“七成。”
年紀約莫十三四的少年轉頭看向對面的王柄權，少年生得秀氣，明眸皓齒，笑意盈盈，但一開口，就差點讓對方吐出一口老血：
王柄權也不在乎對方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直接說到：“那侄兒先行告辭了。”
失去一個沒有天賦根骨，只會給唐門招致麻煩的唐楓，以及一個雖是宗門嫡系，卻已是半個廢人的唐蓉，換來一座還算堅實的靠山，這買賣怎麼看都是穩賺不賠。
那時那人年少正當時，手持純潔到無暇的霜寒將她拍落馬下。
“呵呵呵……”
唐月冷着臉回了一聲，隨即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
她又羞又憤，恨不得颳了這個可惡的男人，只是後來不知怎地，竟又時常想起對方，想起當時他嘴角扯出的笑意。
那挎刀男子看似只是隨從，實則不然，若今日你真爲了一時之快毒死了他，我敢保明日便會如二十年前那般，有三萬甲士挎刀持槍立於山門外。”
……
美婦發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惹得周圍唐門弟子一陣側目，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這位山莊中地位僅次莊主的女子有如此反應。
趙之逸，莫非你是唐門的剋星不成？
見自家阿姐不再說話，年僅十四的少年似乎又有些遺憾，喃喃道：
待兩男一女消失在姐弟倆的視線中時，唐月這才幽幽開口：
“爲何要告訴他？”
若是唐門可以既往不咎，我願意欠下唐門一個人情，有朝一日若是唐門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侄兒定當竭盡全力，保住唐門香火不斷。”
王柄權繼續問到：
“你既然那麼瞭解機關，那是不是也可以解毒？”
“按輩分，你得管我叫叔叔。”
……
“什麼毒都能解？”
“放棄唐寧，此危可解。”
過了沒幾天，唐寧果真死於青樓，朝廷那邊也莫名其妙撤了軍，這滅門之危也算是解了。
老宗主唐致常年閉關不出，在得到消息後也不得不提前出關，此事起因是唐月，鬧到不可挽回卻全因嫡長子唐寧。
唐月發出一聲長嘆，驀然發現對面年輕人正奇怪地打量着自己，嘴角帶有笑意。
少年故作老成，說完便將雙手交叉疊於腦後，朝廚房方向走去，邊走還邊唸叨自己編的順口溜：
“孔雀翎，陰陽令，孔雀一開屏，黃泉路上人滿行。”
少年則是臉上掛笑點了點頭，問到：
“大侄子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去廚房搞點吃的？”
……
許久過後，斂去哀傷的唐月重新開口道：
“你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幫到唐門？”唐月面色平靜。
唐月大驚失色，將信件交予唐致。信中字體唐致再熟悉不過，是出自那名北方劍神之手。
青山少年隨手丟去一個瓷瓶，說到：
王柄權說話間，眼神不忘瞥向一旁姜秀成。
“他過得還好嗎？”
自從失去修爲後，王柄權已經不再是做事單憑一腔熱血的少年，做出任何決定前，都是深思熟慮過的。
唐月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果然，年逾四十卻依舊風韻不減的唐月在聽過王柄權的提議後，不禁眯起了雙眼。
樸問聞言一愣，隨即運轉內力，果然發現有些許遲滯之感。
說完又立馬搖了搖頭，喃喃道：“還是活着比較好。”
說完，還不忘略有深意地看上唐月一眼。
待四周弟子退下後，美婦這才柔聲道：
“嗯。”
“老薑頭，我們大鬧了唐門，雖然他們不敢找我們的麻煩，但保不齊就遷怒於你們，怎麼樣，跟我們一起走？”
“伶牙俐齒的小鬼，那人若是當初能如伱這般機靈，也不會……”
說完王柄權就朝阿茶做了個手勢，後者面無表情地將雙手提着的兩顆頭顱放在了地上。
“姑姑你我都是聰明人，何必再明知故問？當年您那一巴掌，不僅是扇在了那位五品千戶臉上，也扇去了唐門與我爹多年的香火情分。
“那樣倒也不錯，正好試一試我的孔雀翎，是否真的可以瞬殺三千甲士。”
老薑頭明顯鬆了口氣，雖然不至於痛飲三百杯慶祝，內心卻也順暢了許多。
就在這時，一封書信被送到了唐月手上，信上僅僅只有一句話：
一旁的唐月也不知他腦袋了究竟裝了些什麼，只當他是孩子心性，教導道：
“小小年紀，反倒教訓起我了。
糾結了一會，王柄權還是開口認了慫，不過這次沒有施禮。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看把你嚇的，你們可以走了，若這位少俠出了問題，王爺自可隨時帶兵來剷平我們唐門。”
對面少年並不氣惱，反而頗有些以此爲榮：“那是自然。”
王柄權聞言略一微笑，似是成竹在胸。
少年吊兒郎當，並沒有把唐月的話放在心上，結果捱了一板慄，這才老老實實應了句：“知道了。”
“你們先退下吧。”
王柄權緊繃的表情聞言立馬放鬆下來，嬉笑道：
“究竟是什麼時候？”樸問面露驚訝。
原名姜修業的老者說完就要跪拜，王柄權趕緊攔着。
對面少年滿意地點點頭，“乖。”
男子笑容溫和，搖了搖頭。
“那我自己去了，你也早點歇息吧。”
所以唐月眼前的這位以侄兒自稱的年輕人，絕不可能和唐家有血脈關係，除非……看向對面朝自己作揖的年輕人，唐月似笑非笑道：
王柄權哭笑不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若說唐月是唐門目前的當家，那眼下這個小屁孩，就是日後的掌門，從某些程度上說，他比唐月說話還要來得好使。
王柄權拱手一禮。
少年直言不諱。
王柄權依舊面帶笑意，額頭的青筋卻高高鼓起，這死孩子!
“侄兒莫要擔心，叔叔我並不是找茬的。”
那時的她揮舞起馬鞭，就要教訓下這個有眼無珠的男子，不成想反而被對方一把抓住鞭子將自己拉入懷中。
孔雀翎，原名陰陽令，少年嫌這名字不夠文雅，便改名爲孔雀翎。
阿茶點點頭。
“中毒？”
縱使狠狠訓斥過二人，卻依舊回天乏術。
“那是自然，像姑姑這般年輕貌美的女子，侄兒只恨自己晚生了二十年，同時也恨自家老爹不爭氣，怎就沒討回家給我做姨娘。”
唐月聞言默不作聲，二十年前那男子不顧舊情，命刺客斬去了唐門嫡長子的人頭，如今他的兒子光明正大地現身唐門，再次摘去兩顆頭顱。
“唉……”
這他娘還不是找茬？王柄權滿心腹誹。
這場景，恍如隔世。
唐楓是他的父親，同時也是他恨之入骨的人，但乍聽到他被殺，心裡還是難免有些異樣。
只見對面少年依舊不緊不慢道：
“之所以叫住三位，是因爲那位持刀小哥已然身中劇毒，若是出了山門，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正在二人談話之際，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約莫也被打鬥聲吸引，來到了此處。
“大哥已經死了二十年了，阿姐切勿因一時意氣而交惡於這位王爺。
“所以說，瓷瓶內是解藥？”這時，王柄權多卻餘問了一嘴。
朝廷不需再調查些什麼，接連死了多位官員，朝中已然羣情激奮，兵部的三萬甲士正在趕來的路上。
樸問見狀臉都綠了。
剛纔見姑姑第一面，只覺得姑姑生的端莊漂亮，絕非父親口中所言的輕佻女子，現在看來，是小侄眼拙了。”
即便如此，等他講完，姜老頭祖孫倆還是驚訝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尤其是姜秀成，更是沉默了許久。
阿茶繼續認真思索，隨即說到：
“唐門的毒，都可以。”
“乖乖。”王柄權一拍腦袋，“剛纔那筆買賣虧了，本來可以裝完逼就走的，現在欠下個不小的人情。”
別怪當姐的囉嗦，那陰陽令從老祖傳到現在已有三百年，也不知爹犯了什麼糊塗，居然交給了你。
說實話，到現在她都不清楚當年那男子的真實身份。
“慢着！”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但既然給你了，你就好好收着，別每次遇到屁大點事就想拿出來試試威力。”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纔是她本來的模樣，冷靜睿智，如同一條伺機而噬的毒蛇。
不成想少年卻搖搖頭，“是巴豆，解藥在這呢。”
一個身穿青衣的少年來到唐月身側，略一施禮道：“心兒見過阿姐。”
樸問毫不客氣地打開瓷瓶，將裡面的藥液一口吞下，若是對方想要害自己，犯不着說這麼多廢話。
“不送。”
唐月聞言眼眸低垂，看向年輕人腰間懸着的雪白長劍。
“老頭子我曾發過誓，誰若是幫秀兒報了仇，我願意將滿腹韜略賦予那人。主公在上，受姜修業一拜。”
……
笑了好一陣後，美婦拭去眼角的淚水，吩咐下去，幾十名唐門後輩聞言不敢猶豫，紛紛退下。
回去的路上，王柄權三人沉默不語，走到山腳的牌坊時，王柄權突然提問道：
“阿茶姑娘，依照剛纔的形式，你說咱三個若是硬跑，有幾分把握能跑的了？”
不過緊接着他又回頭看了眼牌坊，喃喃道：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機，說不準這對子還真就能一語成讖。”
唐家的另一位嫡系男子唐心，與其說是男子，倒不如說是孩子，前幾天剛過完十四歲的生日，毛都沒長齊，更別提子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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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姑姑，父親他去年就仙逝了。”
這話要是擱在山莊任何一個人口中說出，勢必會惹怒這位平日以沉穩著稱的五姑娘，但此刻她聽到對面年輕人的言辭，反而嬌笑起來，也不否認，直接問到：
“你爹真的時常提起我？”
之所以敢闖入與龍潭虎穴無異的唐門，是因爲他早就權衡好了利弊。
“你們殺了我二姐，終究是說不過去，即使我有心幫你，你們仍是逃不出巴蜀。”
“自然不會讓姑姑爲難，那唐楓夫婦惡貫滿盈，固然該死，可說到底終究是唐門中人，侄兒貿然出手，不佔理在先。
說到此處，美婦噤聲，那雙隨着年齡增長而顯得愈發嫵媚的眸子，也流露出淡淡哀傷之意。
“姑姑，那侄兒告辭？”
王柄權說到此處，止住了話頭，唐月既然能做唐門當家人，這些事就不需要說太透。
“我可不記得有你這麼個侄子。”
小了唐月整整三十歲，卻以姐弟想稱的少年用手指捲起鬢角一縷秀髮，若有所思道：
良久過後，美婦臉色終歸平靜，再次開口：
“好，我答應你的條件，不過需要將我二姐的頭顱留下，至於唐楓，你若想要儘管帶走。”
後者直起身來，面帶微笑道：
“之前時常聽父親提起，說姑姑最是古靈精怪，經常作弄他。
聽完對方的解釋，樸問後怕道：“好歹毒的手段。”
……
男子朝二人分別一揖，“見過姑姑，見過叔叔。”
“還是姑姑識大體，唐楓的人頭我也不要了，看他們那麼愛吵，就讓他們在下面也吵個夠吧。”
……
阿茶聞言認真思考起來，之後認真說到：
說着少年又掏出一個瓷瓶。
“本門研究毒藥，卻更擅長下毒，剛纔的毒箭看似盡數彈開，實則毒氣在碰撞時就揮發開來，你身處中心地帶，即便屏住呼應，毒氣也會順着皮膚鑽入體內。”
“犯不上犯不上，還主公呢，你這都哪淘來的酸詞。你要是在過意不去，咱就拜個兄弟，我不怕折壽。”
還在發呆的姜秀成聞言立馬回過神來，眼睛一瞪，說到：
“佔便宜沒夠是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