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王府大門口的兩尊石獅子出現在白雲飛和陸新月眼中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起。
“也不知道我們來晚了沒有?”白雲飛喃喃的說道。
陸新月快步衝進了王府大院。
“在下六扇門陸新月,請問千尋姑娘可在府上?”陸新月向正在打掃庭院的家丁拱手說道。
一聽是當朝重臣,家丁不敢怠慢,立即躬身道:“陸捕頭,我家小姐今早已出門了,恐怕十天半月都暫時無法回來!”
陸新月驚訝道:“請問千小姐前往何處?”
家丁答道:“我家小姐今晨接到平陽郡主邀請,南下平陽郡作客,與郡主同去蘇杭遊玩,短短几日可能無法歸來!”
陸新月有些無奈,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只有先行告辭了!”
“陸捕頭請慢走!”家丁禮貌的說道。
走出王府大門,陸新月略有些遺憾的說道:“看來劍已比我們先一步到達,她已經走了!”
白雲飛沉吟着,道:“我看未必!”
陸新月道:“哦?”
白雲飛道:“這平陽郡主是什麼人?”
陸新月忽然露出一絲苦笑,道:“是個了不得的人!”
白雲飛道:“怎麼說?”
陸新月道:“平陽郡乃是皇上賜予護國大將軍蘇長貴大人的封地,蘇大人有一子一女!
白雲飛道:“他女兒就是平陽郡主?”
陸新月點點頭,道:“不錯,這平陽郡主深得皇上和湘妃娘娘的喜愛,她若是做錯了什麼事,皇上和娘娘一般都會寵着她!”
陸新月輕描淡寫的說着,但白雲飛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白雲飛沉聲道:“既然有如此大的特權,那麼也代表着官方的意思,官方行動一般都是衆人皆知的事情,那麼千姑娘去平陽郡,大家都應該知道,而且如果按我們原先的推測,這應該是一個突發事件,應該說,這不但是我們沒有想到的,而且也是單小樓他們也沒有想到的!”
陸新月忍不住道:“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白雲飛笑了笑,道:“我的意思就是,那把劍,應該還沒有送到這王府裡來!”
陸新月道:“但單小樓他們明明走在我們前面,怎麼可能比我們還慢一步?”
白雲飛道:“他們是在我們前面,而且也比我們快一步,但是他們快是一回事,來不來王府又是另一回事!”
陸新月望着他,遲疑道:“你的意思是他們三人已經來到了秦州府,但是還沒有到秦王府裡來?”
白雲飛笑道:“對!”
陸新月道:“他們這樣做是出於什麼動機?”
白雲飛嘆了口氣,道:“我也想知道!”
陸新月忍不住道:“那我們現在……”
白雲飛又笑了:“我們現在只有等!”
陸新月道:“等?”
白雲飛道:“不錯,我們只有等,與其大海撈針,倒不如守株待兔!”
陸新月沒再多說什麼,一個夜晚過去,她對白雲飛的判斷能力和思考能力已不再懷疑。
所以她很痛快的接受了白雲飛的這個提議。
此刻,他們兩人就躺在王府廂房的後院樹梢上。
當然他們這並不是真的“躺”,如果沒有150以上的身法屬性,一般人休想在樹枝上“躺”着。
這是輕功中非常厲害的一種武學造詣——“蜻蜓立竿”。
這輕功對人的身法屬性要求不算太高——150點以上,但它的厲害就在於對人的精神力要求非常高——100點以上。
說到精神力,就不得不提到人的耐力和意志。
陸新月的精神狀態是在長年與各種犯人的鬥智鬥力中磨練出來的,她忠於朝廷,毅力強大,有着常人不可估量的意志。
而白雲飛的精神力同樣不弱,曾經在《劍光》裡,他從一個新手變爲高手,當真應了那句話“高手就是一個菜鳥被反覆菜,菜出來的”,而這個過程所需要的毅力和耐性同樣不是一般人敢想象的。
所以,兩人就躺在花園裡的梅花樹樹枝上,這一躺就是一整天,既不能動,又不能睡覺,這並不簡單是輕功了,而是人內在的精神高度素養。
而且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樹上還有兩個人,等到天一黑下來,他們兩人就更不容易被人發現。
隱藏得雖然巧妙,但有個缺陷就是兩人不能開口說話,否則就會驚動其他人。
所以兩人基本上都在不斷的交換着眼神。
陸新月遲疑的看着白雲飛:“已經四個時辰過去了!”
白雲飛滿臉自信:“放心,一定會來的!”
陸新月:“再等一個時辰不來我先下去!”
白雲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陸新月瞪着他:“你以爲我撐不住了?”
白雲飛還是看着她不說話。
陸新月臉上微微有些怒色:“好,繼續等,你不下去,我也不下去!”
暮色沉沉,冷風中寒意更濃。
白雲飛就仰面望着清麗的蒼穹,看着星空逐漸燦爛。
他的一生就像這黑沉沉的夜,雖然在漆黑中成長,但他的一生無疑卻是多姿多彩的,他總是能在最無聊的時候找到最不浪費時光的事來做。
所以他就是比陸新月更能沉住氣,更有耐性。
漸漸的,陸新月都覺得困了,但白雲飛卻還是在那裡津津有味的看着星空。
他帶着一臉微微發亮的笑容,彷彿星光都落在了他的臉上,落進了他的眼中。
陸新月默默的注視着他,她總是覺得在這個男人身上,彷彿總能給她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就像星光溫柔撒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但星更冷,夜更涼。
也不知等了多久,王府大院的廂房圍牆上“倏”的落下來一條黑影,悄聲無息的向花園這邊走來。
走得近了,陸新月這才發現這個人竟然就是那在朱家鎮奎元記裡見過的九公子九如天,九如天的手上提着一個用黃綢巾裹着的錦盒。
這時她忍不住轉頭看了白雲飛一眼,意思就是“你果然算準了,劍還沒有落在秦王府,可是他們三人爲何就只來了九如天一人呢?”
白雲飛搖了搖頭,兩人的眼神不斷的交換着:“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九如天忽然喝道:“什麼人?”
陸新月一驚,正準備出去,卻被白雲飛一把拉住了。
陸新月驚訝的看着白雲飛,白雲飛的銳利的眼神盯着她:“別亂動,他沒有發現我們!”
果然,牆頭上又落下來一個人,那人哈哈笑道:“我不過是出了一口大氣,想不到還是被九公子發現了,纖霄三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九如天冷冷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一身夜行勁裝打扮,黑衣、黑褲、黑劍,這若不是現實世界,白雲飛懷疑這人根本就是《劍光》裡的刺客,根本就看不出真實面目,但白雲飛總是覺得彷彿在哪裡見過這人似的。
黑衣人沉聲答道:“吃盡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九如天懷疑似的盯着他:“你就是人上人?”
黑衣人道:“對!”
九如天道:“那麼誰又是人下人?”
黑衣人道:“還是我!”
九如天冷笑道:“你既是人上人,又是人下人,這豈非就不是個人?”
黑衣人也笑道:“人不是人,人就是人!”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像是僧人在打禪鋒一樣,乍一聽還以爲他們兩人在說廢話,但陸新月卻知道,這兩人的廢話必然是江湖中接頭的某種暗語。
果然,九公子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一伸手就把錦盒向黑衣人拋去,口中道:“看來沒有弄錯,東西在這裡,接着!”
黑衣人目光閃動,點點頭,然後打開了盒子,取出了裡面的寶劍。
“譁”的一聲,只見光華流動,劍身泛出的藍色光芒一瞬間就映亮了滿院的夜色。
不看劍,但見這藍得動人的光華,陸新月相信,這把劍纔是真正的暗夜流光劍,這劍的光輝、劍的鋒利、劍的森寒、劍的造型,絕不是那把假劍可以比擬的。
這劍上彷彿有生命存在,它只要一在這黑夜裡出現,就會格外的奪人眼目,否則鑄造它的人又怎會把它命名爲暗夜流光劍呢?
“三尺晴空月華明,伴我英雄路長遠,此去江湖荊棘生,暗夜流光正氣現!”這是周冶子大師形容這名劍的詩,這詩江湖中人人都知道。
陸新月此刻忽然明白過來,九如天是來交接寶劍的,只有在這黑夜,才能分辨出這寶劍真假。
原來白雲飛堅持要等到晚上,原因就在這裡。
想到這裡,陸新月不禁又看了一眼白雲飛:他是怎麼知道暗夜流光劍的奧秘的呢?
白雲飛沒有反應,只是一臉表情十分嚴峻。
黑衣人看了看這劍後,迅速把劍裝進盒子裡,然後轉過身。
九如天忽然道:“你要走了?”
黑衣人背對着他,道:“對!”
九如天拱手道:“麻煩你代我問候一聲老人家,纖霄三公子希望老人家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陸新月的眉頭又挑起了:這老人家是誰?難道就是那幕後主使不成?爲什麼九如天要稱呼“他”爲老人家呢?難道“他”很老嗎?
陸新月實在想不出江湖中有哪號人能有這麼大的能耐,竟連纖霄三公子都甘願受他驅使?而那些江湖中的“老人”們,不是聲名顯赫的大宗師,就是隱退多年的大俠,他們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
黑衣人看似就要越牆離開,他道:“好,你的話我會代到的!”
但這時候,九如天的臉色卻忽然變了,他冷冷道:“站住!”
黑衣人果然站住,道:“你還有什麼話?”
九如天冷冷道:“你根本就不是‘劍使’!”
黑衣人身形微微一震,但口氣卻異常鎮定:“哦?”
九如天眼中閃出了殺機:“劍使離開時根本就不會說‘對’這個字,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前來假冒騙劍!”
陸新月和白雲飛都愣住,這一意外變化簡直出人意料,在朱家鎮和纖霄三公子交手他們已經深知對手不但厲害,而且算無遺策,但是對手如此精密如此細緻的計劃居然還是會出問題,還有人居然可以假冒接頭人來奪劍。
纖霄三公子本就相當奸猾,但這個黑衣人又是何方神聖?陸新月只覺得這件事非但不簡單,而且更是疑局密佈,迷霧重重。
黑衣人忽然笑道:“但是劍現在已經到了我手上!”
九如天冷笑道:“所以你現在就得留下兩樣東西!”
黑衣人道:“哪兩樣?”
九如天道:“劍留下,命也留下。”
最後那個“下”字還未完全出口,他整個人就已橫空掠起,就像夜色下的一隻蝙蝠“撲呤”一下飛出,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直線。
緊接着,寒光一閃,劍光驚亮了白雲飛二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