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日後,我沒有再離開竹林,也沒有再見過沈醉。
竹林中的小竹屋,就是我目前住的地方。
李雲也不知從哪裡聽到消息,有時會帶些小玩意過來。
然而,他只是坐上那麼一會兒,就走了。
每天聽着竹林中的沙沙聲,還有小鳥的鳴叫聲,我的心境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直到一日,暴風雨來臨,在電閃雷鳴、狂風怒吼間,沈月醒了。
沈月一醒來,就跟我喊打喊殺。
“你這個見不得人的妖怪,你佔了我的身子,意欲何爲,我沈月可不是吃素的!”
“哦。”
“呀呀呀呀!你這妖怪、妖怪……”
“有新詞嗎?”
“孤魂野鬼!”
此時,我正坐在浴桶裡,外面的蠟燭早就被風吹滅了。
沈月靈魂的影子,就投映在水中,她瞪着我,一副要把我掐死的樣子。
“沒人理的孤魂野鬼,你怎麼上我身的,你死前是男是女啊!”沈月的靈魂還真不是一般的強悍。只是,她好像怕打雷,一個雷聲,就把她嚇醒了。
“男的。”我故意騙她。
只見沈月捂住自己的胸口,說:“那你還給我洗澡!你混蛋啊!”說完,就慘兮兮地哭起來。
我才懶得理她,直接站起來,把衣服穿好,然後重新點上蠟燭。
沈月哭了大半天,見我沒理她,就停止了哭泣,說:“要怎樣你纔會把身體還給我?”
我故作糾結地思索着,說:“把你最心愛的東西給我,那我纔會離開。”
其實如何才能離開,我還真不知道。
“最心愛的東西?”沈月皺眉尋思許久,說:“沒有。”
我冷笑着說:“拿人來跟我換也行。”
“人?!”沈月驚悚地發出這聲。
“嗯,比如李雲,李相公。”
“他?”
沈月只沉吟一會兒,然後說:“你要他啊,那你拿去好了,你去上他的身啊。”
我微微詫異,“你不是喜歡他嗎?”
“誰說我喜歡了!”
沈月抱着胳膊,在虛幻處躺下,她說:“你這段日子來做的所有事,我也是有記憶的。李雲他到底有沒有喜歡我,其實稍微一想,就會弄清楚的。是我當初,自己自作多情了。”
的確,李雲在花樓最難熬的那段的時間裡,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次。
這樣看來,沈月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沈月搖了搖頭,像是把李雲這人甩出腦海一般,繼續說:“沈醉大哥喜歡你。”
“是嗎?”
“好吧,你現在佔了我的身體,但是沈醉大哥還是喜歡你。”沈月說:“沈醉大哥,從來都沒有在我面前真心的笑過。自從你留下,和他一起守護花樓,還說,你要招人,讓他當個富貴老闆時,沈醉大哥他就把你當成了自己人。”
“你以前不是嗎?”
“我以前?”沈月搖頭說:“以前的我,在沈醉大哥的心裡,可能就是一個麻煩。一個遲早都要扔掉的麻煩。”
“哦。”
“還哦?”沈月一個虛幻的爆栗子就砸了過來,她說:“快回去吧,沈醉大哥在等你。”
我梳着頭髮,低聲說:“那你不怨他手裡有底牌,還不讓你知道嗎?”
“怨他幹嘛?”沈月無語地看着我說:“怪不得你會是孤魂野鬼,沈醉大哥和我本來就不親近,他幹嘛要對我掏心掏肺,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呢?”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當然了。如果你沒來,我或許早就被沈醉大哥放棄了,哪裡還會被他照顧的這麼妥當。”沈月有些氣悶地低語着。
沈月從小就很喜歡沈醉,然而,長大後的沈醉,從來都沒有認真注意過她。
她以爲她粗暴點,粗俗點,能讓沈醉像小時候那樣擔心她。
哪知,她越這樣,沈醉離她就越遠了。
久了,她自知她和沈醉再也回不到小時候,就再也沒在沈醉身上下心思。
沈月說着說着,突然就消沉了,她說:“算了,我現在這樣也挺好,沒人會關心我,沒人會心疼我。你就替我活着吧,我就看着,就當看戲。”
在我還沒反應的時候,沈月就消失了。
這丫頭,剛纔還一直罵我是妖怪,現在卻消沉成這樣。
我把梳子放下,直到頭髮幹了,才上榻睡覺。
第二天,在濛濛細雨中,我就撐着一把油紙傘,慢慢地離開竹林。
走到正午時分,雨停了。
我把傘收了起來,看着不遠處的花樓,問着沈月:“你想回去看看嗎,花樓重新整修了哦。”
沈月的靈魂瞬間抖擻精神,說:“我想看!”
“嗯,我們一起過去。”我拿着油紙傘就走了過去。
那日與沈醉分別,我已經有三個月沒有回來了。
要不是沈月醒了,我或許不會一個人過來看。
進了花樓,周圍的熱鬧,跟三個月前,天差地別。
周圍所有的東西,都煥然一新,更加吸人眼球。
大舞臺被撤掉了,換成周圍圍繞着一圈活水,中間是一處圓形白玉石表演的舞臺。
上去表演的人,都要經過硃紅色的小橋,然後慢慢散開,在水霧縈繞中翩翩起舞。
“月兒姐?”常樂走到我面前,驚訝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說:“我回來了,沈醉呢?”
“主子……他那邊有急事,等下我在帶你過去找他。”常樂眼神漂移了會兒,才低聲說着。
“哦。”
然而,在我擡頭時,就看見在二樓包間的窗戶旁,沈醉懷抱她人,喝着那人遞到他脣邊的酒杯。
我皺着眉,想,咳嗽還沒好,就學會飲酒了?
常樂若有所覺,跟着擡頭去看,瞬間就變了臉色,默默地低下頭。
我僵硬地把視線移開,說:“你去忙吧,我走了。”
“月兒姐,你不要誤會。”
“我沒有啊。”
在常樂想解釋的時候,我低語着說:“別跟他說我來過。”
常樂本想在追,卻被人招了去。
出了花樓,沈月就發聲,說:“看吧,叫你不早點回來,現在好了吧,沈醉大哥遇見另一個了。”
“那我們就再也不回來。”我握緊油紙傘,說:“你捨得離開嗎?”
“捨得啊。”沈月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說:“反正我是無所謂的。”
“那我們走吧。”我嬉笑着,就輕鬆地踏着腳步。
只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種事,我想的太簡單了。
華尚搖着一把金燦燦的摺扇,橫在我身前,說:“啥的,見到我這個‘恩人’,也不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