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夜裡,花樓裡高朋滿座,所有人都在翹首以待着,今晚的特別驚喜。
笛音,琴聲,慢慢響起。
幾個穿着淡綠色書生衣裳的人,從舞臺之中站了起來。
他們臉上都帶着一張面具,他們口裡朗誦着:“青青的是你的衣領,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縱然我不曾去會你,難道你就此斷音信?青青的是你的佩帶,悠悠的是我的情懷。縱然我不曾去會你,難道你不能主動來?來來往往張眼望啊,在這高高城樓上啊。一天不見你的面啊,好像已有三月長啊!”
每念一句,就有兩人兩人上來,然後兩人兩人的下去。
接着是,一段簡單劃一的腳步,然後從天空撒下衆多的花瓣。
笛聲和琴聲慢慢低沉,書生們一一退了下去。
六個書生,都是那些在花樓裡佔了燭火讀書的人。
前些天,他們自個排練好,便來找我,說是要表演。
然後,就有了今晚的一幕。
周圍的掌聲很熱烈,到了臺下的書生們,異常歡喜的離開了。
他們有男有女,但是都顧忌着家中的父母,與課堂上的先生。
我和沈醉上臺去,把舞臺上散落的銀錢,全部收了起來。
看舞蹈的人,也慢慢地散去。
當我和沈醉把東西都收拾好後,我們擡眼就看見兩人。
站在角落裡的一男一女,女的有着最精緻的面容,男的身上有着最頹廢的氣質,與一張雌雄難辨的面容。
“你們這裡還招人嗎?”
他們見我們看向他們,便彬彬有禮地向我們詢問着。
我和沈醉對視一眼,然後沈醉手握拳,放在脣邊咳了咳。
“該吃藥了。”
我無語地幫沈醉把他的藥拿出來,然後拿給他吃。
沈醉的咳嗽是打小就有的,所以,每天都要定時吃藥,方能壓制住那麼一會兒。
每天吹笛,沈醉已經多服了兩粒藥丸。
然而,藥多吃了也不好。我一直準備要找個人代替沈醉,讓沈醉只當個富貴老闆。
這件打算,我也在沈醉面前,嘀咕了數次。
所以,我仔細打量了他們二人,說:“我們這裡包吃包住,但是有客人打賞,纔有分紅,不然沒有工錢的。”
他們兩兄妹像是無所謂,一副有一方遮風擋雨的地界就足夠了。
我整弄着袖子,低下頭,說:“你們也知道我這地方,吹拉彈唱跳,你們會哪些,不能佔了地方,咋事也不做?”
花樓,不像一些用身體留住客人的地方。它是一處看舞聽曲,男人女人都可以來的地方。
同樣的,以往花樓的表演者,有男人也有女人。
“吹拉彈唱,我們兄妹兩都會。”女人低聲說着,緊接着就與男的,上了大舞臺。
男的選了二胡,女的選了小鼓。
如果以爲,他們只是簡單的彈唱,那就打錯特錯了。
他們就像草原上的人們,拿着二胡和小鼓,就能跳出一曲牧羊舞來。
自由,灑脫,豪邁,溫柔,大氣。
男人的剛,女人的柔。
鼓點的快,二胡的慢,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鼓聲慢慢小去,二胡卻突然爆出高音。鼓聲就像被拉起了一般,重新歡樂,重新動起來。
我面色平靜地看着,沈醉在一邊問着:“你覺得他們如何?”
“還行吧,只是這麼多才多藝的人,爲什麼會想到我們這裡?”
沈醉輕笑兩聲,說:“這你得問他們嘍。”
舞臺上的兩人結束了,他們平靜地看向我和沈醉。
我點頭,說:“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可以留下。”
“謝謝。”
舞臺上的兩人同時把東西放下,然後就由我領着他們,去他們以後住的房間。
至於他們爲什麼會留下,我也沒去問,只當多了兩個能使喚的人。
如果他們有異心,那也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東西,我也沒去多加試探。
就這樣,花樓裡,除了我和沈醉,又多了他們兩個。男的叫常興,女的叫常樂。
每天,白天是打掃衛生,晚上是安排節目。
常興與常樂兩人,倒是很靈敏,稍微點撥一下,他們就懂得。
晚上的節目也沒有改變,依舊是一個。
然而,憑藉他們的好相貌,就算沒有曲子和舞樂,依舊有很多客人,坐在這裡,自帶瓜子酒水,和常樂常興說些奇聞趣事。
常樂和常興兩人也不知道經歷過什麼,他們身上也有許多故事。
越聽,越覺得痛快。
我摸着腰間掛着的一塊玉佩,嗑着瓜子,說:“他們兩不去說書,有些可惜了。”
“哦?”
沈醉注視着我,說:“何出此言?”
我歪着頭,說着心中所想:“要不,明晚讓他們上舞臺說書吧。”
沈醉隨之訝異地看向我,然後側過臉,低笑出聲。
“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我奇怪地問着。
沈醉衝我擺手說:“沒事,沒事。”
在我想要探究原因時,珞瑜煙帶着一羣人進來了。
跟在珞瑜煙身後,有許多以前花樓裡的人。
他們都跟在了珞瑜煙的身後,一眼就讓人看出,他們跟了珞瑜煙。
珞瑜煙手握美人扇,看着還算整潔的周圍,直接走到常興和常樂的近前,仔細認真地打量着他們。
良久後,才說:“你們兩個尤物,不如到我煙館去吧?”
常興和常樂勾着脣角,微微俯身,說:“這裡極好,我兄妹倆待着舒服。”
“哈,一看這裡破舊成這樣,倒閉是遲早的事,你們還往這裡來,一看就知道是腦子有問題。”跟在珞瑜煙身後的人,發出了嘲笑聲。
“就是,每晚一舞又怎樣,我們煙館每晚隨便一舞,也比這裡好千百倍!”
“就是,煙兒姐,我們走。久了,這兩人肯定會求着我們,要進我們煙館的。”
珞瑜煙被她帶來的人圍了起來,她依舊帶着高貴的淺笑,低聲說:“好了,再說下去,沈月就該跑出來喊打喊殺來了。”
“不敢,我現在可沒你身邊那麼多應聲蟲。”我從柱子後面走了出來。
珞瑜煙本以爲會見着一個滿臉濃妝豔抹的沈月,哪知卻看見一個翩翩美少年。
“你是誰?”珞瑜煙微紅俏臉問我。
我依舊穿着男裝,頭髮也全部攏在腦後,一張與沈醉有的一比的俊臉,在此刻紅燭的映照下,想必也是特能蠱惑人心的吧。
“我是沈月啊,珞瑜煙,你這麼就快忘記我了?”我停住腳步,看着珞瑜煙,說:“怎的,真的認不出我來了?”
“沈月?”
珞瑜煙有些尷尬地拿美人扇擋住自己的半張臉,然後說:“你這樣打扮到底想幹嘛?”